車子在孤寂的山道上闖得很猛。
快到只要眼神稍一抖動,便讓人生出已然剝離地球表面的怕意。
這條山道上,曾留著他們共同的回憶。
他那次一聲不吭地坐在她邊上,什么都沒說,卻吵了一路。
如今這條路上靜得可怕,她真怕他會突然沖出來,以輕靈的,透明的姿態出現,然后和她揮手,和她笑著道別。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車子在駛進醫院后,以巨大的尖叫聲沖向某幢樓,后來卻又戛然停下。
南樓下方,完整的躺著兩具尸體,墜樓點幾乎與秦護士重疊。
兩具尸體肢體扭曲,血肉模糊,彼此雙眼看向不同的方向。
她辨別了一下,正是凌啟與凌一的母親。
四周淡淡有一股神秘的香水味。
“凌一!凌一!凌一!”
她一路狂奔,直到抵達天臺,才總算找到凌一,萬幸的是,他人還活著。
李之夏憋了一路的眼淚頃刻崩泄下來,止不住。在這片寂靜無人的天臺上,在遼闊的星空下,她用力抱緊了他。
但凌一毫無反應,已經失了魂,只是一個勁地嘟囔:“咬破他……咬破他……咬破他……”
“凌一,沒事了,沒事了……啊——沒事了,沒事了!”與之前一樣,她默默忍受著鉆心的痛楚,用肉身與血淚為他圍起一面墻,僅此保護著他。
凌一咬著咬著,牙酸了,這才松口。
阿達隨后趕到,報了警,不久凌父也飛快趕來了。
到達頂樓時,他喘了許久,才終于作好準備,走到了凌一身邊,“小一?!彼鞠肷焓钟|碰這僅剩的親人,卻被李之夏狠狠的擋開了。
“別碰他!”
“他是我的兒子!”
李之夏恨恨地瞪著眼睛,“他不是了!”
“你沒有資格剝奪我們的血緣關系,他始終是凌家的人,是凌氏的接班人!”
“容我提醒你,”李之夏含怨地說:“凌氏的接班人已經死了,你親手豢養大的魔鬼,現在已經死了。”
“凌啟……是有些可惜?!?p> “可惜?不是你放的鈷60嗎?”(有毒物質)
凌父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會兒,最終默然點了點頭,“他已經走火入魔了,我要保住凌氏,只有這么做。”
李之夏苦苦一笑,“你為了養大那個魔鬼,親手毀了凌一,從小到大,任由他被傷害,如今魔鬼死了,你卻要討回他,你以為他是玩偶啊,想怎么擺布就能怎么擺布?”
凌父嘆著氣說,“你以為我是怎么長大的?這是凌家的傳統,勝者為王,誰叫他甘當弱者?!?p> “弱者不要你們凌家!”李之夏緊緊地抱著凌一,沖他宣示:“休想打他的主意,否則我就和你拼個魚死網破。”
“你先冷靜一下,其他事情改天再說?!?p> “等一下。”李之夏趁他沒走,“凌一的媽媽一直被軟禁在此,這事你知道嗎?”
凌父望了望天上,“你以為她就不活該?是她親手殺了小啟的母親,還當著小啟的面,但是小啟挺下來了,要不是他太過偏激,原本是最優秀的接班人?!?p> “所以,之前那些小打小鬧的襲擊,真的是她在嫁禍?”
凌父點點頭,“你果然和傳聞中一樣?!庇钟诶湫χ须x開。
同一天,凌一失去了大哥、媽媽和爸爸,患上了PTSD(創傷后應激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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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的情況很不樂觀,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李之夏無語地看著林燁,苦皺眉道:“這話像臺詞一樣無聊?!?p> 林燁“噗呲”一樂,一臉無奈地看著她,“你男朋友現在都這副模樣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李之夏聳聳肩,摸了一下凌一的腦袋,“你哪里知道我的心路歷程。只要他還活著就行,我相信他,總有一天他會好起來的?!?p> 林燁搖搖頭,“你看看他,我們說了這么半天的話,他半點反應都沒有,這模樣和植物人有什么區別?”
李之夏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廢話,你見過這么光鮮亮麗的植物人嗎?”
“真的不考慮留下來住院?那樣也能隨時監測。”
李之夏搖頭,“不了,趁這段時間他有空,我想帶他到我長大的地方去看看?!?p> 林燁有些喪氣地勸她:“別說得像他立馬就會有好轉似的,你這么樂觀,反倒容易失望。他這病情很復雜,又是PTSD,又是急性抑郁癥,醫治的時間或許會非常漫長。”
她呶了一下嘴,“嗯”了一聲,既沒有反駁,但看著又不像完全贊同。
相處下來,林燁怎會不知道她有多倔,故而也不好意思再多說。
“不過嘛,帶他出去多轉轉,轉換一下心情,也未嘗不是個辦法。值得一試?!?p> “開藥開藥,我來不是為了聽你廢話的?!?p> “吶,記清楚了,無論去了哪里,落地后都必須及時到當地的精神科醫院去報到,這才是對患者最負責任的作法?!?p> “知道了,你這么羅嗦,真是越來越像池景了。”
想到池景,林燁的手不禁一頓。
李之夏明明看穿了什么,卻仍故作輕松的說:“聽說他現在也在這里治療?”
林燁點點頭,“嗯,他的病情也很復雜,但本人配合度很高,畢竟自己也是專業的嘛。對了,你來都來了,去看過柳勝和田浩然沒有?”
“去看了看,田丑魚好像開朗了不少——我說是真正的開朗,但暴力狂好像沒什么長進?!?p> “下次你再來,或許就看不見他們了,那兩個人一個師父一個徒弟的,現在關系緊密的很,聽說打算一起合伙開公司。”
李之夏笑了笑,“所以說,人就該為自己找個寄托,才能擺脫苦病?!?p> 林燁白了她一眼,“發這么大的感慨,你沒事吧?”
“沒事了!走了,下次再帶他來看你?!?p> “記得按時喂他吃藥!”
“知道了~你真的很啰嗦哎~”
“你這話才像臺詞。”
“……”李之夏回神一想,自己也是瘋了,和一個精神科醫生有什么可爭執的,贏了又能證明什么呢?
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