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府大院一間廂房內
“把這個……這個背主忘義的畜生給我拖下去亂棍打死!”齊老爺憤怒至極,咆哮如雷!
“老爺,求您開恩!夫人,您救救我,夫人……”
“還愣著作甚!速將此賊之口堵上,拖將出去!”
男子聲音未及竭盡,便被齊夫人命人用麻布塞口,僅余嗚咽之聲與一雙滿含不信之意的眸子,定定地望向齊夫人。
數名家丁亦不敢再作遲疑,不顧馬夫掙扎,手中動作敏捷,須臾之間,便將那馬夫捆縛牢固,拖曳而去。隨之傳來棍棒擊打肉體的沉悶響聲。
廂房內,跪在地上是齊老爺的長女齊楚楚,此時正身著紅色嫁衣,發髻凌亂,神色悲戚,低聲啜泣。
“你有何顏面哭?辱我齊家門楣!你實在該死!”齊老爺憤怒至極,用力拍擊桌面。
齊楚楚聽言后抬頭向前膝行數步,頂著一張被淚水花了妝的臉淚眼朦朧地望著齊老爺,嘴里不住重復著:“爹,女兒無辜,女兒確實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原是她的吉日良辰,本應享受極大的幸福,然而不過一刻鐘之前,她竟被發現與家中的馬夫衣衫不整地同臥一床,揭露她的還是自幼相伴的丫鬟小翠,她心中紛亂不堪,也不知那男子如何會出現在自己的閨房之內。
不論齊楚楚如何哭訴,齊老爺望著眼前狼狽不堪的齊楚楚,只是厭惡地轉開頭去,目光中無一絲暖意。
齊楚楚穩住身形,只得求助地將目光投向齊夫人,這位婦人,雖非她親生之母,但素日里對她關懷備至,她定會相信女兒之清白,齊楚楚如此思忖。
齊夫人眼見齊楚楚的目光投射過來,唇角掠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冷漠笑意,旋即臉上的神情轉為悲痛欲絕:“楚楚,吾兒,莫怪為娘不施以援手。平日里,即便你行為略有逾矩,為娘亦盡量為你遮掩。然而今日,是你與二皇子的大喜之日,你怎可與那賤奴行此茍合之事?眼見二皇子花轎將至,這該如何是好?如今眾目睽睽之下,為娘實難再為你遮掩。”
“娘……你……”齊楚楚聞言,一時之間茫然失措。
“天啊,我這造的什么孽啊!原來還指望你對這個家能有所助力,誰成想今日這個家都要被你拖累,早知你是這般不知道羞恥的東西,我當初就不該讓你活下來!”齊老爺額上青筋暴起,指著齊楚楚的手指不住抖動著,隨即抓起手邊的茶杯就朝齊楚楚身上砸去!
杯盞落地,瞬間化作碎片,熱茶四溢,濺濕了那襲鮮紅衣裳。
“爹爹,女兒是什么脾性您不知道嗎?娘!您今日也為何像變了一個人?您明明知道我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我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二妹妹!對!是二妹妹身邊的小云跟我說二妹妹有話要跟我說,我才來了廂房,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二妹妹,你說,你快告訴爹爹是不是這樣的……”齊楚楚錯愕的看著齊夫人,她的這番話足以讓她扣上水性揚花的罪名,一旦傳揚開去,哪怕沒有今天的事情也怕是一輩子都得毀了吧。
心里此刻也顧不得許多,轉瞬間把希望寄托在從小她便百般護著的妹妹身上,希望她能為自己說上一句,哪怕就一句。
一旁齊焉兒委委屈屈聲音糯糯一臉為難的說道:“姐姐,我,我……”囁嚅半響后又像立了決心般聲音明朗起來:“我知道姐姐是想我幫你撒謊,可是,這事一個交代不好全家都要跟著陪葬遭殃,妹妹……妹妹不敢幫……爹爹,姐姐平日里是愛玩愛鬧了些,想必……想必此事姐姐也是一時糊涂……”
“一時糊涂?她的一時糊涂,全家都得斷送在她的手里了!這般不知自愛還想攀上嫣兒,嫣兒從頭到尾都在前廳招呼那些女眷,為父都看在眼里,你不知感恩,竟還妄想讓你妹妹替你做下的事遮掩!”齊老爺冷哼道。
“老爺,如今該怎么處置,還得盡快拿出個章程來。”齊夫人上前提醒道。
齊老爺冷眼看著地上的齊楚楚:“不中用了!”
齊楚楚腦海里突然想起乳母臨死前說過的話,饒是再無知也看出了這對母女二人的不對之處了,手指著她們道:“是你……是你們對不對!”
“娘,姐姐的眼神好可怕,我害怕……”齊嫣兒言語間已躲至齊夫人身后。
“嫣兒莫怕,你先回避……”齊夫人輕拍了拍齊嫣兒的手。
眼見齊嫣兒即將離去,齊楚楚霍然起身,跨步向前欲圖攔截,她明白今日自己恐怕難逃厄運,但即便是要面臨死亡,她也必須做個明白鬼。
齊嫣兒未能及時躲避,雖然有齊夫人庇護,然而一只衣袖仍舊在拉扯間被齊楚楚強行扯落,白皙的手臂上幾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驚得她尖叫連連。
齊夫人和齊嫣兒被這么措不及防一驚雙雙倒在地上,還是齊老爺反應過來,一腳將齊楚楚踹開了去:“孽畜!還不知悔改!”
“老爺,今日您親眼所見,嫣兒往日里對她這個姐姐尊敬有加,處處退讓,她竟然也能下此狠手……”齊夫人眼見齊嫣兒受傷,心疼不已,關懷備至,而當她目光轉向因齊老爺那一腳痛苦縮在地上齊楚楚時,眼中滿是冷冽之光。
“夫人,你先帶著嫣兒回房給傷口上點藥。”齊老爺冷冷道。
齊夫人本來還想說什么,頓了頓又忍下了,只得扶著齊嫣兒出了房門。
……
過了大概半刻鐘,一直留在齊楚楚房外聽動靜的莫媽才走至齊夫人身邊耳語著什么。
“哎呀,你們就別神神秘秘的了!快說說,爹爹是怎么處置那個賤人的?”齊嫣兒道。
只見齊夫人眼神中蹦出陰毒之色:“今天,她不死也得死!”
在靠近某一處院子的長廊中,間或隨風傳來女子凄厲的呼號聲,與烏鴉的鳴叫交織,齊嫣兒不禁心驚膽戰地向齊夫人靠攏。
這處荒廢的院落,是齊楚楚生母生前的居所。自其逝世之后,齊老爺覺得此處晦氣將其搬空后,慢慢的便成了府中仆役懲處有過錯者的場所。
“娘,我有點怕,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齊嫣兒開口道。
“那小賤種讓你在眾人面前難堪,又將你的手臂傷成這樣,你不想親眼看看她的下場?”對于齊嫣兒如此懦弱的模樣齊夫人心里是不滿的。
齊嫣兒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得大大的:“適才那聲音,莫非是……?”
齊夫人目光掃過莫媽,莫媽遂向前兩步,靠近齊嫣兒,溫言安撫道:“二小姐無需驚慌,老爺吩咐的,大小姐受家法懲處后,對外只稱大小姐身患急癥,以防傳染,今日就將大小姐送往鄉間莊院休養。”
齊嫣兒聞之,手中的絲巾不禁緊握:“父親實在心慈手軟,她犯了這么大的錯竟只是打兩下讓她去鄉間療養?那她養好了是不是還想回來跟二皇子成婚?”
莫媽續言:“二小姐請安心,老身早已妥善安排,棍手之事,如今生死存亡,全憑夫人與小姐定奪。”
……
“如何了?”齊夫人攜同齊焉兒步至躺在長椅上靜止不動的齊楚楚身旁,出聲詢問。
“一切均依照夫人之命行事,大小姐已無氣息。”那位看似年長的棍手稟報道。
莫媽輕探齊楚楚之鼻息,向齊夫人投去一個確信的眼神,隨即自腰際取出兩張銀票,遞予那二人。
二人目睹銀票上的數額,遂向齊夫人及齊嫣兒跪拜致謝。
“若老爺有所詢問,你們可知如何答復?”莫媽提示道。
年紀較輕的那位露出憨厚的笑容,答道:“明白明白,便說大小姐體質虛弱,僅受一半刑罰,便不堪受苦而亡。”
齊夫人輕輕點頭,復又叮囑了二人幾句,便與齊嫣兒一同離去。
夜深,武家兄弟兩才推著木車拉著齊楚楚的尸身往亂墳崗去。
“哥,你說這事是不是太詭異?原應成為皇子妃的齊家大小姐突然暴斃,其妹竟取代姐姐,嫁與二皇子為妻,那二皇子也應允,豪富人家,內部關系竟是如此錯綜復雜。”小武目露疑惑,低聲喃喃。
另一頭的大武低語道:“我們只是奴才,做好自己本份才能活得長久。”
小武聞言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又道:“你說這大小姐這身上有沒有放什么寶貝?”
“雖然淪落至此但怎么說也是富家千金。”右邊的大武附和著說。
停下前進的木車,兩人相視一眼一合計,掀開了蓋在齊楚楚身上的白布,四只手齊齊的向齊楚楚身上摸去。
“不得不說,這位大小姐容貌確實出眾!哥,咱們……”小武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之光。
大武看出了小武的心思,阻止道:“別!死人你也敢碰?小武,俺們只求財,這起子缺德事可不能干!吶!這手鐲歸你,這鏈子俺拿著,光這手鐲應該夠你去百花院玩幾天了!”
“俺聽你的,誒、哥,這身嫁衣的料子好像也還不錯。”小武接過手鐲嘿嘿笑道。
“別,這位大小姐已然遭受不幸,俺們取其首飾,足以令俺們享受些許時日子,余下的,還是留給她一些顏面,權當行善。”大武建議道。
“行,哥,聽你的!”
二人急匆匆地將齊楚楚安葬,無人知曉,她其實尚存一絲微弱的意識,身體溫度急劇下降,殘留的意識也愈發淡漠,她明白自己即將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