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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環(huán)煙火

閉環(huán)煙火part2

閉環(huán)煙火 羽扇非羅 13922 2021-08-15 03:50:27

  6.

  如果按照今天在周市發(fā)生的來理解的話,一切都能解釋的通了。

  夏綠回想起來,自己在七歲時好像真的見過穿黑色襯衫的陳樹野。這大概也就是她遇見陳樹野并不是很詫異的緣故。

  但是在這之前叫出陳樹野的名字,到底是哪次?

  上次墓園后山不是他們第一次交談,難道說更早他們就認識了?

  夏綠徹徹底底失眠了,赤著腳下床。

  地毯很柔和,沒有冰涼的觸感。

  窗簾是白色紗質,夢幻感十足。

  夏綠想,能把房間裝修成這樣,說不定以前就往家里帶過女孩。

  好啊,原來是個海王。

  夏綠冷笑一聲,寂靜之中,她拉開窗簾,把窗推出去。

  風嘩啦嘩啦地灌進來,夏綠抱緊胳膊靠在窗框上,眼神落在樓下。

  樓高百米,零碎的燈光渙散成星星,抬頭,天上星與地上光,不知何處是真實。

  夏綠想起以前在周市的時候,家里住的也是這么高的樓層。雖然沒有陳樹野家豪華,但也還算富裕。

  爺爺奶奶年輕的時候做珠寶生意,名下有兩處產業(yè)。后來二人去世,產業(yè)就是姑姑在打理,她算是在物質生活上無憂無慮。

  姑姑年輕時難產大出血,導致后來很難受孕,她就把夏綠當做親生孩子撫養(yǎng),知道夏綠精神狀況不佳還給她聯系了很多心理醫(yī)生。

  夏綠眼里平添思念與不安,也不知道家里人是否為她擔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夏綠困意終于涌上心頭,回床上準備接著睡,睡前看了看手機。

  凌晨兩點。

  她居然站了這么久。

  但是疑惑也是同時冒出來的。

  陳樹野說這里的時間單位對她會比較漫長,可是她明明能感受到時間的流動和她的世界別無兩樣。

  就這么想著,夏綠熬了一夜。

  手機時間跳轉到七點鐘的時候,她聽見樓下傳來一聲響。

  夏綠鞋都顧不得穿,跑出房間趴在二樓的欄桿上,看到電視柜旁邊的遍地碎片。

  罪魁禍首小綠正一臉無辜地抬起頭盯著她。

  夏綠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剛來第一天就把人東西砸碎了,以后日子能好過?

  陳樹野拿著掃帚從衛(wèi)生間的方向走出來,淡定地把碎片掃進畚斗里。

  夏綠跑下樓去幫忙,陳樹野皺眉看著她光溜溜的腳,沒敢把清潔工具遞過去。

  “不好意思啊。”夏綠雙手背在身后,像正在被訓話的小學生,“要不讓小綠留你這兒當牛做馬,我不帶她回去了。”

  小綠非要跳到夏綠懷里抱抱,夏綠婉拒,把她放回沙發(fā)上。

  “沒事,一個花瓶而已。”陳樹野的土豪發(fā)言讓夏綠覺得他十分適合那個香檳金的手機主題。

  待陳樹野清掃完畢后,走進廚房操作豆?jié){機。

  “陳樹野,你們這邊時間單位和我們那里一樣嗎?”夏綠沒敢一個人坐著,就站在門口和他搭話。

  陳樹野抬眼看她:“怎么這么問。”

  “就是覺得十一點到七點的時間跨度差不多,所以想問問。”

  陳樹野有點震驚,她是真的很不好騙。

  “嗯。之前是我騙了你。”陳樹野一臉沒事人。

  “騙我干嘛,你說你騙了我多少事情了。”夏綠沒有埋怨的意思,只是她不懂陳樹野的用心,“我也是剛想起來,小時候確實看到過你。”

  陳樹野沒說話。

  “是不是啊?我小時候看到的那個你,是不是昨天的你?”夏綠追問,秉持著打破砂鍋的原則。

  “是的。而且不光是你的記憶里有了我,我印象中的你也開始慢慢清晰。”

  “妙啊。”夏綠感嘆,“那我的記憶力是本該有你還是因為昨天的行動忽然穿插進去的?”

  “前者。”

  本該有我,可惜每一次都能忘記。

  陳樹野想,這么回答應該也不過分。

  “噢。沒想到這種事情真的發(fā)生在我的身上。”夏綠哼哼地笑,像見了大世面。

  “今天有事情做嗎?”夏綠問他。

  “今天沒有。”陳樹野把早餐端到桌子上。

  今天沒事做。

  夏綠在沙發(fā)上躺尸,打開電視看狗血言情劇。

  女主角演技不錯,就是挑錯了劇本,劇情看得夏綠直吐血。

  陳樹野在自己的房間不知道干什么,很久都沒有出來。

  夏綠耐不住無聊,多次想溜出去逛逛,又怕被抓包。

  十二點鐘的時候,夏綠摸進廚房,準備看看冰箱有沒有什么好吃的。

  冰箱里被東西塞得滿滿,看得出來陳樹野早有準備。

  她踮起腳尖悄悄上樓,潛伏著來到陳樹野的門邊。

  陳樹野臥室門輕合,夏綠隔著一個門縫打望到他在使用電腦。

  電腦界面是個表格,似乎是統計的什么東西。

  涉及到隱私,她沒有看,又跑回去守著電視。

  一天過得實在是無聊,她和陳樹野的交流僅在餐桌之上。

  夏綠猜測,他一定是霸道總裁文里那種深藏不漏的總裁,畢竟這么貴的房子不是誰都能住得起的。

  晚上吃完飯,二人在陽臺上吹風,夏綠才終于找到機會和“總裁”搭話。

  “問你個事。”夏綠笑得不懷好意。

  “說。”

  “這邊為啥沒有白天,是盤古開天地時,囑咐后羿多射了個太陽嗎?”夏綠絞著手指,想靠著這扯淡的話引出真相。

  陳樹野看出來她的求知欲望,哼笑一聲,雙手搭在欄桿上,眼色深沉地落在遠處。

  “你看角落里那幾盆快枯死的盆栽就知道,這里以前是有白天的。”

  “可是燈光也可以取代自然光照讓它光合作用啊,為什么不把它搬到屋里去。”

  “……”陳樹野對學霸夏綠的較真并不是很理解,他只是搖頭,似乎有什么不可言喻的理由。

  “陳樹野,如果有下次,我一定不和你做朋友。因為你太磨嘰了,話都說不清楚,會很影響我的判斷能力。”

  “裝什么酷啊,咱倆不都吸著大自然饋贈的空氣嗎,眾生平等。”

  兩條吐槽,讓陳樹野無言。

  但也不是什么別的理由,也不是他扭捏著不愿說,只不過他怕夏綠的不真實感大于現在想要改變命運的沖動。

  如果沒有夏綠,那他也無法進行這場如同博弈的殊死搏斗。

  “那行,等你回去就把我忘了吧。”陳樹野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夏綠愣住,搖了搖頭:“為了防止你有天莫名其妙出現在我面前,說出‘還記得我的名字嗎’這種屁話,我還是先把你記住。”

  “夏綠。”

  “嗯?”

  “你在你的世界,應該是個好孩子吧?”陳樹野認真地告訴她。

  氣氛突然抒情,夏綠有些不自在。

  “算吧,我就是那種從小成績好,獨立能力又強的孩子。因為體質特殊,我很早就目睹太多生死,后來對這些就不太敏感了。“她嘆了口氣,清晰可聞。

  “我說的是,你的生活。是你,不是別人眼中的你。”

  “那能怎么說呢。”夏綠抬頭望著依舊漆黑的天,聲音里多了幾分酸澀。

  “說我其實很小的時候就理解死亡,說我目睹著親人離去卻不能伸出援手,說我被別人抄襲,別人還倒打一耙來罵我。其實我感覺這都過去了,人嘛,這條路總得磕磕絆絆的,沒有一直順利的。”

  陳樹野眼神忽然變得柔軟,友好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你有沒有想過,你既然和別人不同,那就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去做。”

  “譬如,拯救世界?”夏綠眼眶發(fā)酸泛紅,卻是笑著回答他,“我真的沒想過,在他們相信奧特曼和自己是蓋世英雄的年歲段,我就告訴自己,活下去就行。”

  陳樹野默然。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用盡全力活著。艱難困阻一次次把他們打趴下,他們又一次次站起來。

  誰會相信光?自己才是自己的光。

  夏綠覺得自己今天扯淡扯得太多,還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場,就挺抱歉的。

  畢竟她這么多年都很少放著陌生人哭,在別人眼里,她都是無時無刻保持震驚、刀槍不入的那種人。

  “我回房了,謝謝你安慰我”夏綠笑著,擦擦眼角轉身。

  陳樹野叫住她,聲音如同珠落瓷盤,每一個都是重擊。

  “你可以多想想,因為你真的可以拯救世界。”

  “謝謝。”夏綠回答。

  內心想的卻是:拯救個屁的世界,我只想拯救我自己。

  這么多年,夏綠承認自己是有點自私的。她做不到太過博愛,去關心每一件事情,她卑劣的價值觀告訴她,救自己最重要。

  就連那次即將目睹周希希母親的死亡,她也只能故意錯過三個綠燈,盡量逃離做朋友悲傷的旁觀者。

  她以為只要自己不去看,悲傷就會避過自己,結果不盡然,全都讓她失望。

  那么多溫良的人,都沒有一個好結果。

  所以要叫她怎么愛這個沒有根據自轉的世界,更別說拯救了,她連自己都救不了。

  比起這個世界,她更愛自己。

  世界系統是冰冷的,她差點以為人心也是。

  7.

  沒有白天,時間過得慢了許多。原定的黑夜在夏綠眼里十分漫長,偶爾睡幾個小時,偶爾徹夜不眠。

  在夏綠眼里,她生命的河流就像這黯淡無光的世界,沒有盡頭。

  經過了四個日夜不分的焦慮時光,某一天夏綠醒來,終于被告知有事可做。

  陳樹野給她帶了件衣服,抱著小綠上車。

  小綠是第二世界的貓,那么這次,是要回到……他的過去?

  夏綠一路無言,小綠睡得安穩(wěn)。

  夏綠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睡得想小綠這樣無憂無慮,她揉著小貓的耳朵,側臉靠在車座背椅上。

  目光望向窗外的黑色油畫,感慨頗多。

  只七天的時間,她好像就適應了這里的日子。

  夏綠睡不著,無聊至極地開口。

  “這次去哪兒?你的童年?”夏綠語氣里帶著自然的無奈和妥協。

  “嗯。”陳樹野點頭,眼神沒有離開前方,一邊漫不經心的開口,“一會兒看見什么都不要害怕。”

  “說實話,我還真沒啥怕的。”夏綠干笑兩聲。

  這次大概行駛了一個小時,他們來到一處夜市。

  夏綠不太確定,悄悄附在陳樹野耳邊:“我們這是已經回到過去了?”

  陳樹野點頭,開車門之際,不忍地提醒:“衛(wèi)衣脫了吧,外面三十八度。”

  “……”

  夏綠吞咽一口口水,皺著眉把衛(wèi)衣脫下來,只穿著一件紫色荷葉邊上衣,是夏天的裝扮。

  “真是損到家了,你家鄉(xiāng)這么熱啊。”夏綠搖搖頭,十分不情愿地拉開車門,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清楚的窒息感差點籠罩她整個人。

  陳樹野還是挺善良的,怕小姑娘被嚇著,就提前告訴她等會兒會經歷的東西。

  夏綠聽完目瞪口呆,甚至有想收拾行李回自己世界的沖動。

  陳樹野的母親,會在今天死去。

  家暴加誤殺。

  陳樹野那時候已經上初中,被指責為是兇手,因此退學。

  夏綠暗戳戳打量陳樹野,他真的很不像一個初中都沒上完的人。

  由于不好卡bug,陳樹野先回到犯罪現場清除點自己的活動軌跡,再穿回母親被殺的前一秒。

  “如果要救阿姨,為什么不再早一點,這樣就可以提醒她逃過一劫啊。”夏綠不解,卻還是照做,跟著陳樹野走進一家裝修破舊的老式小區(qū)。

  陳樹野一哽,應聲:“我試過很多次,每次都只能回去前一秒。所以我們要做的,是把陳通交給警察。”

  陳通是陳樹野的生父,生性爛劣,愛好抽煙賭博,心情一不舒服就會對陳樹野的繼母造成實質性傷害。

  夏綠止聲,不敢說話。

  電梯“叮”一聲,到達目的樓層。

  按照陳樹野的描述,這個時間點陳通早已畏罪潛逃。屋內一片狼藉,繼母的血流了一地,尸體被砍得遍體鱗傷。

  陳樹野思考萬分,讓夏綠在門口守著,自己踩著一次性鞋套進去了。

  夏綠低頭,樓道的聲控燈忽明忽滅,不時還閃幾下,有點滲人。

  她打了個呵欠,徹夜不眠的后勁兒上來了,有些難忍。

  夏綠強打著精神,蹲坐在門口。

  樓道忽然出現一個頎長的身影,影子越來越短,最后人的模樣現在微弱的光下。

  夏綠聽到腳步聲,怕被鄰居發(fā)現,就收了身子,進屋去。

  她閉著眼,沒有看客廳的場面。一聲不響的帶上門,夏綠悄悄叫陳樹野。

  “哥,有人來了。”

  陳樹野聽覺靈敏,也聽到了逐漸靠近的細碎腳步聲,大步流星走到夏綠身邊把她拉起來往屋子里走。

  至于去的哪間屋子,那肯定不是臥室。

  因為來者正是直奔臥室,翻箱倒柜。

  雜物間很小,陳樹野和夏綠靠的極近,至于夏綠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呼吸折返的溫度。

  “哥,我可以睜眼睛嗎?”夏綠低頭,鼻尖正好蹭上陳樹野的襯衫布料,一股淡淡的香氣襲來。

  陳樹野把她擁在懷里。

  一個很親近的姿勢,卻是他最自然的動作。

  陳樹野拍拍她的頭,示意可以。

  緊張關頭,夏綠也沒有想太多。她靜靜地挨著陳樹野,視野掃到周圍環(huán)境狹小。

  臥室門被帶上的聲音很刺耳,吱嘎一聲,夏綠心跳漏掉半拍。

  緊接著她聽見一聲悶哼和刀具落到皮肉上的聲音,應該是陳通又補了一刀。

  夏綠害怕得重新閉上眼睛,緊緊地靠在陳樹野懷里。

  他就是沒有反應,心如止水。

  過了一會兒,陳樹野摸摸懷里小姑娘的頭,低聲說話:“你就在這兒等我,我把外面收拾好就帶你走。”

  夏綠瘋狂點頭,害怕地無地自容,果真是打臉來的太快。

  沉浸式劇本殺也不帶這么玩的啊。

  兩分鐘過去,陳樹野再次拉開雜物間的門,夏綠聳聳肩膀,明顯被嚇到。

  “閉上眼睛,我抱你出去。”陳樹野手里還拿著一個帶血的相冊,別說警方了,就算是夏綠也會以為他是兇手。

  夏綠早就沒了剛來那股害羞勁兒,趕緊摟住陳樹野的脖子,閉著眼睛。

  身體輕盈飄起來的那一刻,夏綠感嘆還好自己不胖,不然陳樹野還得說句“一,二,三,走”這種話。

  夏綠被抱到樓梯間一個很暗的地方,陳樹野放她下來。

  “那我們現在呢,我們現在怎么做?”夏綠聲若蚊蠅,但陳樹野聽得見。

  “等。”陳樹野擦了擦她額角的汗水。

  “會自己循環(huán),回到現在之前嗎?”夏綠一直很聰明。

  陳樹野點頭。

  陳樹野什么都很清楚,這讓夏綠聯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念頭。

  “你是不是這樣嘗試過很多次?”夏綠攥著他的衣角,仿若救命稻草。

  陳樹野低下眼睛看著她,沉默不語。

  夏綠也如這樣經歷過很多次,但她從未多次目睹一個血腥殘暴的場面。

  “我經歷的,你抖什么?”陳樹野護著她肩膀的胳膊明顯感覺到她的身體在抖。

  夏綠抑制住心底強烈的恐懼,假裝沒事:“應激反應,你懂個屁。”

  雖然沒有看到方才真實的場面,但夏綠想象力很強,馬上就有點想吐。

  陳樹野無奈,把她的頭按進自己懷中:“再堅持一會兒,十分鐘。”

  夏綠緩解了一下,抬起頭來看他:“等會兒我需要做什么?”

  “五分鐘后,會有一條流浪狗路過這個樓道口,你負責把它引到房間去。”

  陳樹野說完這話,夏綠才想起,小綠不見了。

  “完了哥。”夏綠哭喪著臉,“小綠好像被我弄丟了。”

  她記得剛才進門的時候包包里就沒有小綠,但由于太過害怕導致腦回路沒想起來。

  “沒丟沒丟,它自己會回來的。”陳樹野安撫。

  五分鐘后,如陳樹野所言,真的有一只流浪狗路過。

  流浪狗的雜毛打了結,身上有股刺鼻的臭味,但依舊不難看出是一只金毛幼犬。

  這是六樓,流浪狗都能跑上來,夏綠也是服了。

  夏綠照著陳樹野說的,踮著腳把金毛帶上去,爭執(zhí)愈演愈烈,夏綠甚至聽到了摔碎玻璃的聲音。

  這個時候,阿姨應該已經被陳通殺害。

  夏綠屏住呼吸趕緊跑,陳樹野剛回到樓道口。

  她胸脯起伏不定,額頭布滿密密的細汗,第一次做這種事確實讓她膽戰(zhàn)心驚。

  陳樹野已經報警,但是警方還沒到。不過按照剛才的情況,陳通還會再回來一次,應該可以抓個正著。

  小金毛忽然開始吠叫,樓道的聲控燈相繼亮起,有人走出來觀察情況。

  陳樹野牽著夏綠下樓,沒再避開監(jiān)控。

  夏綠不懂,在后面戳戳他,陳樹野回頭。

  “不躲監(jiān)控沒關系嗎?”

  “壞了。”陳樹野讓她安心,腳下卻加快速度。

  壞了。

  合著剛才陳樹野消失的那點時間里就是去弄監(jiān)控去了。

  “陳樹野,我剛才,是不是在那個屋子里留下腳印了?”夏綠忽然想起過來剛才自己犯下的一個致命錯誤,也許會因為她,陳樹野可能再次經歷這種場面。

  “沒事,他們查不到。”

  “查不到是什么意思?”

  “在這個世界,你,查無此人。”陳樹野計算好時間,這個點出去正好會偶遇陳通,就在二樓樓梯口呆了一會兒。

  “不對啊,你不是說我們的兩個世界都是差不多的嗎?怎么會查不到我呢?你明明上次還說我有一個完整的家庭還有一個弟弟。”夏綠聲音很小。

  陳樹野很嚴肅地盯著夏綠,眼神里是悲憫。

  悲憫,是很奇怪的一種情緒。

  正如,夏綠很快醒悟過來。

  她的眼里蒙了一層水汽。

  “陳樹野,我是不是在這個世界已經死了?不然為什么一個世界會容下兩個我?而且你也不帶我見我爸媽。”

  “你出生在幾月啊?”陳樹野放柔聲音,手覆在夏綠頭上。

  他在刻意引開話題。

  夏綠順著他的臺階下。

  “四月四日,所以他們都覺得我不吉利。”夏綠垂眸,前不久生日,她還在為了周希希的事情操心,根本無暇顧及自己。

  “剛滿十九周歲,是嗎?”

  “嗯。”

  “四月,是個好月。”

  “也不是。”

  “嗯?”尾音上調,疑問語氣呼之欲出。

  “我媽生我難產,我爸來醫(yī)院的路上出了車禍。四月,算不上一個好月。”

  8.

  外界的聲音融化成冰涼的雪水,一絲絲沁在陳樹野心上。

  他無言。

  “那你呢?你……看到這么多次殺人現場,不會害怕嗎?”夏綠低頭。

  陳樹野只是哼笑一聲,夏綠多多少少懂了。

  陳通從一樓的電梯里出去,直奔門外。陳樹野看向他的背影,眼神深深似在訴說愛與恨。

  說實話,陳通對他一向很好,只可惜,陳通犯了致命的錯誤。

  夏綠扯了扯陳樹野的衣角,陳樹野回過神。

  “走了走了。”夏綠探頭去看到陳通背影漸行漸遠,伸出一只腳,“我們現在去哪兒?”

  陳樹野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拉著往外跑。

  風拂過臉頰,發(fā)絲跟著節(jié)奏飛舞起來,他們就這樣奔跑,仿若私奔。

  少女的呼吸急促,即將跟不上前面的人的腳步,被陳樹野扶住肩膀。

  他們走進馬路對面一家蛋糕店,等候廳的玻璃正好可以望見小區(qū)門口的情況。

  差不多三分鐘后,陳通戴著鴨舌帽又返回小區(qū)門口。走每一步都很謹慎,在她看來是正常的反應,在路人看來只是一個鶴唳風聲的神經病。

  夏綠盯著他走進小區(qū),沒一會兒,警察的車也到了門口。

  夏綠松了口氣,撤過身子,直視陳樹野。

  陳樹野垂眸,應該在思考問題。雙手反襯在玻璃臺上,側臉輪廓棱角分明,黑色襯衫套在他身上,周正拓落。

  有陽光偷偷跳躍到他柔軟的發(fā)絲上翩然起舞,每一粒灰塵清晰可見。

  陳樹野注意到夏綠在看他,眼風掃過來,一雙眼明亮深邃。

  夏綠這才注意到他的嘴唇很薄,薄唇亦薄情。

  夏綠失神,陳樹野沒有說話,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

  一種隱隱的熟悉之感襲上心頭,夏綠感受到兩只胳膊起了雞皮疙瘩。

  也許是店內空調溫度太低,即使門外至夏的天氣,她只能觸摸到涼意。

  警鳴音沖破云霄,夏綠抬眼。

  陳通被拷著押上警車,夏綠直勾勾看著車窗內一臉兇狠的陳通,陳通忽然送過來一個眼神。

  夏綠翕動嘴唇:“陳通看到我們倆了。”

  陳樹野:“沒事。”

  他身上有種奇特的讓人心安的力量。

  夏綠深呼吸一口,輕松下來:“那我們還跟嗎?”

  陳樹野點頭。

  車子跟在警車后面,不遠,夏綠甚至可以看見前方一塊玻璃之隔的陳通。

  原本以為這一路就這么平靜地過去,結果在紅綠燈時出了意外。

  陳通不知怎么打開了手銬的鎖,干擾駕駛,警車撞上一輛大貨車,引擎蓋被砸癟,貨車司機驚慌失措。

  很快,陳通砸破窗子跑了出來。

  陳樹野似乎也沒料到,神經一緊,囑咐夏綠打120,扔下方向盤就朝著陳通追去。

  陳通對這一帶很熟悉,跑進老巷子里。這種老巷子彎彎繞繞,不是本地人一般都弄不清楚。

  陳樹野追了進去。

  小時候,陳通不怎么管他,他就整天和周邊鄰居家的小朋友一起“探險”,把周圍的巷子樓道幾乎轉了個遍。

  陳樹野步步緊逼,陳通以為自己逃出生天,結果卻繞進了死角。

  陳通手上甩著一把刀,應該是從警察手里搶回來的。刀刃泛著冷光。

  “你小子,怎么還幫著外人呢?”陳通嘴角是歪的,小時候不小心摔下樓梯導致。

  這么一笑,像極了地痞流氓。

  陳樹野不置一詞,大步朝他走過去。

  陳通有經驗,把刀甩開甩去想要恐嚇他,可惜陳樹野根本不吃這套。

  “沒想到啊,你真來了。”陳通繼續(xù)說。

  陳樹野微微勾起嘴角,笑容慘淡又明亮。

  因為他站在明處,而陳通站在背光的地方。

  “既然知道我會再次回來,那你還殺我繼母。”陳樹野距離他不過五米,聲音堅定,攜帶著仇恨。

  “我還以為這是夢,沒想到是真的。”陳通挺直腰板,一副不怕死的樣子,“陳嶺,我對你不差吧?就我是失誤殺了你繼母,再怎么說你身上也留著我的血,也該站在我這邊吧?”

  陳通夢見過這個場景,所以并不會懷疑穿著成熟的陳樹野。

  “你就沒有夢到后續(xù)嗎?”陳樹野挑眉,聲音里平添幾分威脅,“你殺了我繼母,也毀了我的一生。”

  陳通卻笑了。

  警察迅速趕到地點,站在陳樹野身后。

  “窩毀了你的一生?我看你現在過得不錯啊,你今年多大?二十四?三十四?身上的衣服一看就價格不菲,好意思說我毀了你的一生?你把我送進牢里,你才是毀了你我的一生。”

  有警察欲上前一步,被陳通大聲喝住,隨機準備翻墻。

  槍聲響起,擊中了陳通的一只腿。

  這只腿,原來是這么斷的。

  陳樹野終于清楚,大跨步一把將他沒有受傷的腿拉下來,陳通摔在地上。

  期間陳通還掙扎幾下,陳樹野壓制住他。

  警察把他帶走,順便要求陳樹野做筆錄。

  陳樹野自然是沒有同意,大言不慚承受了警方“見義勇為”的夸獎后離開。

  醫(yī)院。

  消毒水味刺鼻,夏綠靠著冰冷的墻有些昏昏欲睡。頭頂的白熾燈讓她無法安睡,只能無精打采地坐著。

  手術室門被推開,護士走出來,告訴她兩位重傷人員搶救回來。

  夏綠簽字后,陳樹野剛好趕到。

  他的黑襯衫沾了一塊灰,一眼就能看出來。

  夏綠抬起酸痛的腿,面色疲憊地看了看陳樹野。

  他沒有受傷,只是手上有點血,衣服上應該也有,只是不明顯。

  夏綠松了口氣,啞著聲音艱難開口:“陳通的血?”

  陳樹野點頭,長腿走進旁邊的洗手間清理了一下。

  夏綠靠在門框上,鏡子投射出她蒼白的臉。

  “醫(yī)生發(fā)現了警察叔叔的證件,就沒收費,先做的手術。”夏綠抬手揉揉有些亂的頭發(fā),不確定自己的需要表述是否清楚。

  陳樹野烘干手上的水,走過來幫她整理了額間碎發(fā):“我們去交費用,然后回家。”

  夏綠點頭,四肢乏力地強撐著。

  其實她并沒有做什么,只是在醫(yī)院一邊擔心一邊坐了兩個小時,想著這夢一般的經歷。

  其實對她來說,無論陳樹野用事實告訴她這不是夢,還是切身體會到真實的情感,她都不能相信。過了這么久,她依舊飄飄然。

  陳樹野的車離醫(yī)院還有點距離,夏綠腳腕疼痛,走得很慢。

  陳樹野看到她這幅模樣,還有點委屈,就向前一步蹲在她身前,示意她上來。

  夏綠沒打算讓他背:“還是別了,你也挺辛苦的。”說完讓他起來,陳樹野沒動。

  這么僵持一會兒,夏綠總算投降,勾上他的脖子。

  她不重,160的身高只有80斤。

  陳樹野輕輕松松站起身來,趁機帶她欣賞這時候的夜景。

  “這一天好快啊,都晚上了。”夏綠頭也痛,靠在他厚實的背上,懶得抬起來。

  陳樹野沒吱聲。

  “你今天去抓陳通了?抓到了嗎?”夏綠問。

  “抓到了。”陳樹野回答,“他被打中一條腿,我把他交給了警察,應該跑不了。”

  “你挺厲害的。”夏綠閉眼,“換我就不行了,我肯定跑的遠遠的。”

  “膽小不是什么錯。”

  夏綠沉思一會兒,看著城市閃爍不一的霓虹燈:“怎么說呢,我也不全是膽小吧。我有點自私,我怕那天我見義勇為然后就沒命了。”

  說著說著夏綠笑起來。

  “就前陣子吧,我很好的朋友,她媽媽出了車禍。我夢到了,可我知道我改變不了,所以就故意捱時間,就是不想靠著她媽媽死去。那天我還在辦公室罰站半節(jié)課呢。”

  陳樹野輕柔地“嗯”了一聲。

  “我爸爸呢,從小對我是散養(yǎng),我要什么他幾乎都給我。不過他這個人太執(zhí)拗,我媽受不了,就離婚了。我爸后面找了一個,也就是我繼母,繼母對我很好,把我當親生兒子一樣對待。所以按道理來說,我和繼母要親一些。”

  夏綠靜靜地聽著陳樹野的話。

  “我以前叫陳嶺,山嶺的嶺,后來因為我爸的竄逃,從此我的人生多了一個弒母的污點,所以才改名字。”

  “陳嶺……很好聽的名字啊。陳樹野,是那三個字啊?”夏綠柔聲問道。

  他的頭發(fā)有家里洗發(fā)水的薄荷香氣,夏綠輕易就能聞到。

  “樹枝的樹,野外的野。我當時隨便改的。”陳樹野說。

  *

  夜里,夏綠睡不踏實。翻來覆去幾次,出了一身汗。

  她坐起來,窗簾沒拉過來,她看見點點人間星光。

  很久很久以前,她做過一個夢。

  夢里只有黑夜,她在不停奔跑,只要稍微慢下來,后面就有個鬼伸出手抓她。

  手機的光亮起,夏綠看到備注:陳樹野。

  陳樹野發(fā)來一條短信:睡了嗎?

  夏綠:沒有。

  陳樹野:出來,我們上頂樓去看看。

  這棟建筑很高,可想而知,頂樓向下看的景色肯定有所不同。

  夏綠火速在睡衣外面套件毛衣,趿著拖鞋跑出去。

  陳樹野也穿著睡衣拖鞋,兩個人乘坐電梯通往頂樓。

  頂層樓上有一角種了很多花,不過沒那么耀眼。

  護欄很高,夏綠踮起腳才能看到對面的山。

  夏綠內心飄過一排省略號。

  合著他說上來看看,就是他一個人看唄。護欄那么嚴實,她能看個水泥城堡?

  陳樹野感知到夏綠埋怨的眼神,把她背起來。

  這樣,她就比他高出一個頭。

  拔地而起的鋼鐵森林無情地生長,一閃一閃的光來自對面那座山上,有人在放孔明燈,飄得很高。

  不遠處大樓的掃射燈飄過來,夏綠蒙住陳樹野的眼睛,自己也閉上。

  “陳樹野,這個地方也好熟悉啊。”

  “我好像在這兒,吃過飯?”

  夏綠脫口而出都覺得離譜,只當個笑話講給陳樹野聽。

  “你確實在這兒吃過飯。”陳樹野回答。

  片刻后又補充道:“夢里。”

  夏綠差點沒吐血。

  廢話,她這么窮,想在這種高樓大廈上吃飯,得掙個幾輩子的錢?

  夏綠四處張望,看到來時的大門,上面有幾個字,隨著斑駁歲月逐漸淡化。

  但是夏綠大概能看清四個字:永久停業(yè)。

  夜風微涼,夏綠好久沒吹到這么愜意的風,舒服地打了個呵欠。

  當天晚上,她就夢見自己和陳樹野在頂樓吃飯,護欄是鏤空的,綠植擺了一排,燈光溫暖柔和。

  大門上的字清清楚楚,是涂鴉墻。

  中間有幾個大字:

  陳嶺和夏綠。

  再往下,是幾個字母:

  XL& CL.

  這些內容大得幾乎占據她的瞳孔。

  9.

  夢境迅速變換,背景成了海邊。發(fā)著熒光的海水一下一下拍打暗黑的礁石,沙灘上的貝殼被沖散。

  天與地,沒有界限,融為一體。

  仿佛自動開啟了背景音樂,一切都陰森森的。夏綠赤著腳踩在柔軟的沙子上,摸索一陣,發(fā)現沙灘四周全是海。

  她被海水包圍,她在一個孤零零的小島上。

  熒光淡下去,一條條金魚浮現。即使在黯淡無光的環(huán)境里,夏綠也可以看到,金魚越來越多。

  惶恐不安的情緒涌上心頭,夏綠退后一步,金魚卻變本加厲,莫名其妙長出腳朝她奔來。

  一瞬,手背上是冰涼的觸感。

  夏綠睜開眼睛。

  手被扎了針,藥液順著輸液管流進她的體內。

  額頭出了一層汗,扎針的地方有一點點疼,她試圖出聲,卻發(fā)現喉嚨沙啞地不像話。

  陳樹野讓醫(yī)生在樓下客廳休息,返回房間時看到夏綠已經醒過來。

  小綠一個彈跳上床,趴在夏綠身邊安睡。

  “我發(fā)燒了嗎?”夏綠瞇起眼,看清楚藥瓶上的幾個字,就是普通的退燒藥。

  陳樹野點頭,把被角掖了掖:“應該是昨天中暑了,晚上回來又吹了冷風。你不舒服怎么不說一聲?”

  夏綠用空閑的手摸了摸鼻子:“我沒感覺不舒服啊,昨晚還做夢了。”話罷,她猛烈地咳嗽一聲。

  昨天從那邊回來是有點渾渾噩噩的,但夏綠完全沒多想。作為一個愛看科幻小說的年輕少女,她天真以為這是穿梭時空的副反應。

  輸液輸了差不多三個小時,夏綠的手終于得救,燒也退下去了,仔細摸額頭,還有點冰冰涼涼的,應該是出了汗的緣故。

  陳樹野端茶送水,夏綠還有點不習慣。

  在一天之內的第五次測體溫后,夏綠扭扭捏捏地說:“其實真沒事,我感覺我身體素質還不錯的。”

  陳樹野沒出聲,把溫度計收回去。

  在客廳發(fā)呆的時候,她問了陳樹野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你沒有工作嗎?”

  其實在這邊還是很容易區(qū)分“晝夜”的,一是可以靠時鐘,二是如果是白天的話,外面的燈光就會匯聚成海洋。

  也許在這個世界,巨額的電費對于人民來說都是常態(tài)。

  陳樹野知道她想問什么,也并不掩飾。

  “很多人都在家辦公,我只要待在房間不出來,那我就是工作。”……

  夏綠張圓小嘴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壓低聲音:“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陳樹野被她這幅模樣逗得哭笑不得,指節(jié)分明的手在大理石茶幾上敲出兩個音節(jié)。

  “管理。”

  “管理?”夏綠想到自己在自己的世界時做的高考志愿輔導,鎖緊眉頭補充道,“這個好就業(yè)嗎?我高考也準備報管理的專業(yè)。”

  陳樹野挑眉,身體靠在沙發(fā)上,兩條腿舒展開來。

  “不好就業(yè)。”陳樹野一本正經。

  “那你還挺厲害的,賺的盆缽體滿的。”夏綠嘖嘖幾聲,“那你是什么管理?市場營銷?旅游管理?”

  后者微微抬起下巴,嘴角上揚:“你說的這些我不懂,我管理公司的。”

  夏綠瞬間明白了他的話,這意思,不就是說他是開公司的嗎?

  “神經病。”

  夏綠吐槽一聲,目光轉到電視機上。

  屏幕里是古裝劇,女主角穿著大紅色的嫁衣,頭上珠翠輕搖,卻是一臉苦相。

  她這幾天都在看這部劇,劇情還不錯,特別是女主角長得真的很漂亮。

  “想不想出去玩?”陳樹野忽然靠近她,在她耳邊蠱惑似地說道。

  夏綠聽到出去玩就很興奮,但是這個昏天暗地的地方,哪里有玩的啊?

  她搖頭,癟嘴。

  “你忘記我們能穿越了?”陳樹野眼里水光蕩漾。

  夏綠心跳漏了半拍。

  這人……長得真的好像高中生啊。

  這種眼神看的她心神恍惚。

  一小時后。

  倆人利用外掛到達一個夏綠從來沒見過的地方。

  寬闊的柏油馬路上白色油漆鋪出來的線路清晰,路的左側是山石,右側是海。

  蔭藍色的海,海天一色。

  夏綠驚呆,總算是明白“超能力”的另一作用。

  陳樹野不知道哪里搞來了一輛體型略大摩托車,尾氣正熱情似火地朝她噴涌而來。

  夏綠捂著鼻子,不可置信地繞著車子走了兩圈。

  陳樹野丟給她一個安全帽:“上來。”

  夏綠退后一步,順利接住了安全帽,錮在自己的頭上,剛剛好。

  夏綠攥著陳樹野的衣角:“看你這輕車熟路,沒少用這個能力撩妹吧。”

  她說話向來是這樣直白,特別是熟稔以后,嘴巴簡直不把門。

  “好好說話啊。”陳樹野笑了,啟動車子,摩托車緩慢行駛著,“她們都進不來我的世界,除了你。”

  夏綠自然是不信男人的鬼話,只覺得驚喜無比。

  “這里是哪個世界?第一第二還是第三?”夏綠已經有經驗,多嘴地問了一句。

  “你的世界。”

  夏綠癡住,愣了十秒鐘。

  “那你送我回去,我看能不能復習幾天趕個三模。”

  “……”

  話是這么說,兩人還是快樂地兜風。

  路邊種了一些葉子細長的草,有的還竄出狗尾巴花。風一來,嘩嘩作響,搖擺不定。好多蝴蝶自草叢里群涌而上,散成一幅畫。

  頭頂的天,不時還有飛機的軌跡化成一朵懶散的云。

  面前所見,皆為夢中所有。

  夏綠雙手搭在陳樹野肩膀上,站起來一點,風更能接觸到她。

  海面波光粼粼,浪花朵朵。

  偶爾路過幾個標牌,標牌背景也是比海更深的藍,轉彎標志是白色。

  好舒服的場景。

  左胸腔不由得加快速度地跳動,手也有些發(fā)抖。

  “陳樹野,你居然能發(fā)現這么好看的地方。老實說,你是不是經常來我們這里。”

  “嗯。”

  他居然答應了!

  夏綠接著“審問”。

  “為什么老往我們這兒跑啊?是我們這兒美女更多嗎?也對,你來我們這兒,就不用擔心美女去不了你的世界了。說實話,你肯定帶過很多漂亮姐姐來過這片海。”

  陳樹野拔高音調,肆意的風裹挾他的字到她的耳朵里。

  “你在吃醋。”

  醋你媽。

  夏綠報仇一樣使勁拍了下陳樹野的肩膀,惡狠狠地說:“我吃你的醋?你至少再年輕個十歲我才可能吃你的醋。”

  言外之意,夏綠喜歡年輕一點的。

  陳樹野加快車速,夏綠有點害怕,口嫌體正直地抓緊他的肩。

  “那我再年輕一百歲呢?”

  “一百歲?”夏綠驚呼,“你不會活了一百年吧?那我是不是也能活一百年啊?要不你還是送我回去上學吧,我不上學怎么掙錢活到一百歲。”

  “那不會,只有我能活一百歲。”

  “呸呸呸,真晦氣,你趕緊祝我活到一百歲,活不到一百歲我就找你。”

  “行行行,夏綠能活一百歲。”

  “剛才你說我活不到一百歲這片海都聽到了,現在你得大聲點,讓他們都知道我能活一百歲。”

  笑聲從陳樹野胸腔中傳出,風灌進了他的襯衫。

  他聽見自己一字一句。

  “夏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10.

  手機鈴聲響起。

  夏綠一個寒戰(zhàn),醒過來。

  身旁的景象讓她愣怔好一會兒。

  夏綠睡在自己的床上,碎花被子被蹬在腳邊,霧藍色窗簾輕輕搖曳,白色墻紙一塵不染。

  大腦短暫當機,夏綠如同打開0.5倍速,慢吞吞去摸床頭柜上的手機。

  什么情況。

  時間顯示4月9日,星期三。

  她確認自己完全呆滯住,跑遍屋內每個房間,都是熟悉的樣子。

  臥室的手機鈴聲再度響起,夏綠著急忙慌跑回去接電話,是姑姑打來的。

  一接通,姑姑的語氣就有點急。

  “綠綠,你怎么現在才接電話?是不是感冒還沒好啊?老師打電話來問我你為什么沒去學校。”姑姑的聲音殷切至極,夏綠清醒過來。

  “沒事姑姑,我睡過頭了,現在馬上去學校。”

  夏綠一邊整理思緒,一邊收好書包跑下樓等公交車。

  她是四月七號去的陳樹野身邊,今天四月九號,那么昨天呢?

  昨天的她在做什么?去學校了嗎?

  難道她在那邊度過的漫長時間,在這里而言只是一天?

  她會被同學懷疑嗎?

  陳樹野發(fā)現她不見了,會怎么想?

  夏綠帶著一腦袋的疑問踏上去學校的公交車,刷卡的時候發(fā)現沒錢了,才匆匆從書包里翻出來一個硬幣。

  公交卡的錢沒有了?她明明記得四月五號才去充值過。

  車上人少,夏綠找了個座位坐下,在手機小程序上查詢消費記錄。

  四月五號她沒有充值。

  夏綠默不作聲,還是有幾分驚訝。

  陳樹野說,這一切都改變了,

  也許是真的。

  到學校時剛好早自習下課,教室里哄吵熱鬧,有人吃早餐,有人在睡覺,有人聊天。

  恍若隔世,夏綠在門口一眼看到黑板上紅色粉筆寫下的高考倒計時。

  周希希坐在倒數第二排,緊張地離開座位過來看她。

  “你沒事吧。”周希希伸手探她的額頭,體溫正常才放心地松了口氣。

  夏綠搖頭,恢復思緒。

  下一次見陳樹野,是什么時候呢?

  她低下目光,落在鞋尖。

  身上穿的是熨燙整齊的校服,沒有了厚重的衛(wèi)衣感。

  她摸不清真實了。

  *

  陳樹野一個人坐在蔚藍海邊,海浪彎曲地纏繞在金燦燦的沙灘上,路邊的狗尾草定格,朵朵白云停滯。

  她又走了。

  他的時間又會停止。

  雖然是第無數次經歷,但剛才她離開時,風雨交加之際,他確信自己的心里是失落的。

  這場雨,淋在他心里。

  小綠此時還在他家,也就是說,如果他不找夏綠,那夏綠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那個世界。

  夏綠說,如果有機會,就去上學,工作,體驗一下普通人的快樂。

  她好像是真的很快樂。

  陳樹野闔眼。

  夏綠想知道全部,他卻一直瞞著。為了不讓她懷疑真相,還是不是露出破綻讓她以為自己猜到的是對的。

  夏綠不知道,只有她在的地方,時間才在流動。

  他只是為她而存在。

  陳樹野在手機上編輯一條短信,發(fā)送失敗,只得放進衣兜,原路返回。

  夏綠上課的時候,桌洞里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拿出來卻沒有看見異常。

  她開始落寞,失望。

  她心心念念的世界,回來了,結果卻腦海里的想法不盡人意。

  她似乎早就習慣和陳樹野一起,奇怪的心悸讓她慌亂無比。

  她在新建信息欄寫出陳樹野的的號碼。

  “陳樹野,我回來了,實在是不知道怎么與你聯系,甚至不知道這個手機號的主人還是不是你。如果可以,我回去找你,因為小綠還在你那里。PS照顧好我的小綠。”

  發(fā)送出去后,又補了一句。

  “對了,下次見,你就什么都告訴我可以嗎,我總覺得不對勁。”

  陳樹野在車上收到了這兩條短信。

  他無法回信。

  車載音響里放著一首輕緩舒展的純音樂,鋼琴音跳躍在每一個緊繃的神經上。

  回家后,他翻出一本甚至有些泛黃的筆記本,封面寫著陳樹野和夏綠的名字。

  他翻到最后一頁,提筆寫下。

  “夏綠。

  我的時間就到這里了。

  如果你能看到這本日記,就應該會懂你為什么會來我的世界,是的,其實我一直都在騙你。

  我們在同一個世界,只是,你在的地方才會有時間轉換。

  這個星球的機制早就壞了,一顆球體被分作幾個立體碎片。

  所以我們都不是普通人。

  我是你的學長,后來成了你的丈夫。

  在這個腐爛的世界,你是唯一的生命體。

  你的生死循環(huán)往復,你永遠不會徹底消失。

  這也讓我害怕。

  你死去后的第二天,我在一家商場看到了你。你穿著紫色的裙子,交了男朋友,他對你也很好,可惜最后你死在了他的亂槍之下。

  第二次,我?guī)е闳ゾ饶莻€你,沒有成功,不久后你心情崩潰,抑郁自盡。

  再后來,我看到你的老年,中年人青年,少年時期。

  最后我看到了嬰孩時候的你。

  你出生在那天,瓢潑大雨。

  你母親身體本就不好,大雨阻塞了救護車,你父親山區(qū)考察的車也被埋。

  我只是,看到了你的出生。

  你的母親瀕死之前看到了我,將你托付我。

  這個才是你。

  夏綠。

  你什么都不記得了,但你相信,你的夢是真的。

  都是真的。

  所以,這幾天我?guī)憬洑v的,也都是真的,你經歷了很多很多次。

  你會忘,沒關系。

  因為這次,我也不會再多次試圖帶你打破循環(huán)。

  沒事,你應該看不到這篇文字了。”

  萬萬年前的同一天,陳樹野載著夏綠在環(huán)海路吹風。

  盛滿烏云的天幕泄了閘,厚厚的雨不留情地砸在頭上,雷和電在遠處驚心動魄地閃著。

  他開得很快,夏綠睜開眼睛都困難。

  在世界坍塌于虛無之時,陳樹野握緊夏綠的手。

  “世界不是只有一個,我們都是副本。”

  “我也可以拉著你的手,帶你去看星星,摘月亮,數羊。”

  “可是沒辦法,我們依舊抓不住對方。”

  “我愛你。”

  她在心跳亂了節(jié)奏的時候,也說過愛他。

  可惜這個宇宙,只有她和愛,是真的。

  愛不會說話,她再也聽不見那句想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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