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一條河邊,斜陽映照之下,風景如畫。
河水繞著一座小山而走,恰似仙女的披帛。
那山上有幾戶人家,白墻掩映在碧樹紅花間。
賀蘭鐵簫說:“這就是碧螺山。”
無須渡河,直接沿著緩坡上山,來到一棟屋前。見藤蔓爬上墻頭,青苔敷在階前。奇怪的是整個屋墻不見窗戶,門旁寫著幾個字:“卻水避風居”算是表明身份。
賀蘭鐵簫上前去開門。
燕妮手拿一把霰彈槍,四下觀望,以防有什么豺狼豹子出現。
賀蘭鐵簫往門上輸入密碼,卻毫無反應,門也推不開。他又輸入一次,仍然如此。回頭對燕妮說:“這是怎么回事,密碼無效?”
燕妮問:“你沒記錯吧?”
賀蘭鐵簫拿著紙條說:“不會錯的,除非師父給我的密碼有誤。”
燕妮說:“會不會有人把密碼改了?”
賀蘭鐵簫沒有頭緒,看門上布滿灰塵,不知多久沒人來過。直接拿手套將灰塵抹去,底下顯出幾個字來:“顛三倒四。”
賀蘭鐵簫不禁嗤笑一聲:“耍人。”
將密碼中的3和4對調,再次輸入。
“咔噠”,鎖開了。
推開門,屋里卻亮堂的很。他抬頭一看,哇,屋頂上有個穹頂狀的天窗。
屋內只有一些簡單的家具,沙發、桌椅和一個鐵柜子。鐵柜子連著線路,沿著墻,一直通到屋頂。
賀蘭鐵簫心想:“秘密定是在這鐵柜子中。”
然而鐵柜子也要密碼才能打開。
賀蘭鐵簫靠近柜子,將耳朵貼上去,感覺里面有細微的聲音。試了開門用的密碼,卻無法打開。他四處看了看,見桌子上一把褐色的陶瓷茶壺,還有一個茶碗。茶壺外表圓潤,古拙無華,沒有添彩,也無文字。揭開蓋子,對著光看,里面空空如也。茶碗外面也是褐色的,里面卻是白色,寫有兩個墨字——聽泉。
賀蘭鐵簫心想:“有茶壺必然有茶葉,但這屋里一目了然,哪有茶葉?”他記得師父家有個茶罐,上面有個日期。
“莫非那日期就是密碼?”他想著,在鐵柜子上輸入日期數字,依然未能解鎖。
賀蘭鐵簫不得其法,說道:“這就怪了。”
眼見天色將晚,燕妮對他說:“要不我用槍把鎖轟爛。”說著,拿槍對準鐵柜子上的密碼鎖。
賀蘭鐵簫止住她說:“且慢!你把鎖轟爛了沒關系,要是把里面的東西毀了,那可得不償失。稍安勿躁,我們再想想辦法。”
燕妮說:“這天色已晚,我們只怕得在這過夜。”
賀蘭鐵簫說:“那就委屈你了。”
燕妮笑著說:“沒什么,只是這里沒有床。”
賀蘭鐵簫點頭說:“你睡沙發,我去車里對付一夜。”
燕妮說:“你坐一會吧。這屋子古怪得緊,連廚房都沒有,要不然可以泡杯咖啡。”說完,去車里取了食物和水。
兩人就坐在沙發上用餐。
賀蘭鐵簫拿起水瓶喝了一涼口,心想:“既沒有茶葉,也不能燒水,要茶具何用?這分明是多出來的東西,或者說是故意多出來的。”
他拿著水瓶起身,走到桌前,將水倒入茶壺,蓋上蓋子。又將茶壺里的水倒入茶碗,奇跡出現了,倒水的時候茶壺居然發出如泉水叮咚般的聲音。
原來這茶壺的壺嘴里藏著機關,叮咚聲實際是有音階的。反反復復,是那七律。換作數字,豈非密碼?
賀蘭鐵簫當然知道音律,將數字在鐵柜子上輸入。
“咔噠”,柜子打開了。
燕妮看得瞠目結舌,也起身湊過去瞧。
鐵柜子里是一臺AI服務器,依然在運行著。
AI服務器有個人機交互儀,上邊一個按鍵,用來啟動、激活或者關閉。
賀蘭鐵簫點擊按鍵,交互儀前浮現出一個全息投影,是張抽象化的人臉。
人臉看著來者,問道:“請問二位是什么人?”
賀蘭鐵簫說:“我叫賀蘭鐵簫,是師父沈平指引我來到此地。”
燕妮說:“我叫燕妮,和他是一起的。”
人臉說:“賀蘭鐵簫,敢問你與賀蘭殊策有關系么?”
賀蘭鐵簫有些好奇,回答說:“賀蘭殊策乃是先父,你何以要這么問呢?”
人臉說:“我檔案中有你父親的信息,所以想匹配一下。”
賀蘭鐵簫多了心,問:“你知道先父在哈米爾克遇難的經過么?”
人臉說:“不知道。”
賀蘭鐵簫有些失望。
人臉看了一眼燕妮,對賀蘭鐵簫說:“這位燕妮小姐與你什么關系?”
賀蘭鐵簫不假思索的說:“是我未婚妻。”臉不紅,心不跳。事關機密,當然得用非常手段,此時撒謊對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倒是燕妮為之側目。
人臉說:“沈平指引你來是什么意思?是否意味著他已經被捕了?”
賀蘭鐵簫心想:“哇,這AI比我之前所遇見的要聰明多了,或者說更加人性化。”他點頭說:“不錯,師父已經被國安局逮捕了。他讓我來此,想必是有什么秘密,或者未完成的事情。”
人臉說:“我現在可以確認你就是賀蘭鐵簫。”說著全息投影上出現賀蘭鐵簫與父親的合照,以及個人照。
賀蘭鐵簫看了并不驚訝,心想:“這AI必然能聯網獲取數據。”
人臉又浮現說:“但我不能確認你與沈平之間的關系。沈平與我溝通是有口令的,你知道口令么?”
賀蘭鐵簫心想:“原來師父沒跟它提起過我。”
賀蘭鐵簫據實說:“我并不知什么口令,但我的確是沈平的徒弟。”
人臉說:“沒有口令,恕我不能向你透露機密。”
賀蘭鐵簫說:“或許師父曾經告訴過我口令,但我并不知道那就是口令,你能給一點提示么?”
人臉只說了兩個字:“普洱。”
燕妮聽了它的發音,心想:“普爾,什么意思,莫非是個人名?”
賀蘭鐵簫卻靈光一閃,說:“87-6-12。”
燕妮莫名其妙。
人臉卻說:“不錯,你說對了口令。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賀蘭鐵簫直截了當的說:“我想知道越獄的事情。”雖然只知道發生了越獄,是誰越獄,與師父何干一概不知。
人臉說:“這事已經算不得機密了。第一,越獄的謀劃者為嚴橫、瞿睢,這兩人都在警方的通緝名單中。其背景資料是公開的,可以自行查詢。第二,越獄的地點在偏句山,那里有個鐵礦,同時也作為監獄和科研據點。第三,他們利用網絡攻擊偏句據點的警衛系統,從科研單位搶奪客機逃脫。這三點只是扼要說明,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它一邊說,一邊出示嚴橫、瞿睢的背景資料,偏句據點的衛星圖片。
賀蘭鐵簫說:“我師父和他們越獄有何干系?”
人臉說:“嚴橫、瞿睢無法直接攻擊據點的警衛系統,所以他們找沈平幫忙,再由沈平啟動AI刺客,入侵據點的警衛系統。”
賀蘭鐵簫訝異道:“AI刺客?”他只曾聽聞軍方有“AI刺客”,用來刺探敵情、攻擊敵方網絡。
人臉說:“我就是AI刺客,名叫卻水。”
賀蘭鐵簫目瞪口呆:“啊?”又問:“我聽說AI刺客屬于軍方的,怎么會在這里,且為越獄者服務?”
卻水說:“AI刺客原本由無熵所開發,所以我是無熵的資產。為什么會在這里,我也不明白。從程序上來說,我為任何擁有權限的人服務,包括通過口令的你。”
賀蘭鐵簫說:“這么說我也能讓你攻擊警方網絡?”
卻水說:“不能,你的權限不足。”
賀蘭鐵簫問:“那我師父有此權限?”
卻水說:“也沒有,沈平不過是出示了瞿睢的口令。”
賀蘭鐵簫愕然,心想:“這一環套一環,師父也不過是個經手人。”他已大致搞清楚了套路,問道:“嚴橫、瞿睢眼下在哪?”
卻水說:“在閻浮國。”
賀蘭鐵簫說:“具體藏身何處?”
卻水說:“你無權知曉。”
賀蘭鐵簫心想:“看來最重要的信息它是不會透露的,能告訴我的,警方和國安局又未必不知道。”
想過之后一時也沒什么要問的,于是點擊按鍵,使卻水休眠。
燕妮一直看他們對話,說:“鐵簫,接下來該怎么辦?”
賀蘭鐵簫說:“師父協助他人越獄,只怕難逃牢獄之災。”
燕妮說:“我不明白師父為什么要這么做。”
賀蘭鐵簫只是搖了搖頭,若有所思:“我也不明白。”
在此地過了一夜,兩人又原路返回。
剛入城,賀蘭鐵簫就接到安娜的電話,請他去老宅喝茶。
茶有什么好喝的?只是這時間點未免蹊蹺。
這邊和燕妮分別,轉眼賀蘭鐵簫就獨自來到老宅,心里估摸著安娜的意圖。
一入門,見安娜笑臉相迎。
安娜請他坐下,沏好茶水,問道:“看你風塵仆仆,這兩天在忙什么?”
賀蘭鐵簫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笑著說:“我還沒問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安娜說:“那我就開門見山了。”
賀蘭鐵簫說:“請說。”
安娜說:“你去過碧螺山的卻水避風居。”
賀蘭鐵簫臉色驟變,如遭雷擊,問道:“你,你怎么知道?”
安娜說:“我還知道你去過沈平的家。”
賀蘭鐵簫心想:“國安局當真無所不曉,好毒的耳目!”他咽了咽口水說:“你想怎么樣?”
安娜看他的表情覺得好笑,說:“看你嚇得,這可不像是賀蘭鐵簫。來,先喝點茶再說。”
賀蘭鐵簫沒覺得渴,勉強喝了口茶。平復一下心境,對她說:“你們從什么時候開始監視我的?”
安娜說:“還記得你偷入蘭園的后臺么?在那之前。事實上,我們開始調查沈平的時候,又連同你一起監視了。你是他徒弟,過從甚密。”
賀蘭鐵簫張口結舌。
安娜接著說:“你不是拿到了沈平的棋盤和棋局么?”
賀蘭鐵簫睜大眼睛:“你,這,那棋盤和棋局是你們故意做的手腳?”心想:“好一局棋呀,把我套里面了!”
安娜對他刮目相看,說:“不錯,我是說你很不錯,早就有所懷疑了吧?”
賀蘭鐵簫問:“那碧螺山是你們故意引我去的?”
安娜說:“這么跟你說吧。偏句據點在押犯人的所有通話記錄都能查到,當然也包括瞿睢和沈平的通話。他們雖然說的是暗語,但碧螺山、卻水避風居,還有門上的密碼是沒法暗示的。卻水避風居我們早就進去過了,那原本是瞿睢屋子。但是鐵柜子我們沒有密碼,掃描過,知道里面是服務器。本想取巧,引你前去替我們辦事。遺憾的是,我們想知道的,你昨天也沒能找到答案。”
賀蘭鐵簫心想:“屋里定是藏好了監視器,只等我上門。”說道:“你們想知道嚴橫、瞿睢的下落?”
安娜說:“沒錯,具體來說是想知道被他們劫持的人的下落。”
賀蘭鐵簫說:“他們還劫持了人?那為什么不向閻浮國要人呢?”
安娜說:“閻浮國根本就不認這事。”
賀蘭鐵簫說:“我不明白。”
安娜說:“這其中當然有內情,不能向你明言。自警方調查之日起,沈平就一直寂然不動,我們也沒有從他那里獲得有價值的信息。”
賀蘭鐵簫心想:“他們到現在才逮捕師父,顯然是一直隱忍不發,想放長線,卻不遂愿。”說道:“我不明白師父為什么要犯法。”
安娜說:“你可以去看望他,當面問明白。”
賀蘭鐵簫詫異道:“你之前不是不讓我去見師父么?”
安娜說:“因為之前想讓你替我們做事,案情自然得瞞著你。現在嘛,已經沒這個必要了。”
如果賀蘭鐵簫一早和師父見面,知道案情的來龍去脈,也就沒必要去碧螺山找尋答案了。
賀蘭鐵簫說:“那現在讓我去和師父見面,不也遂了你們的意?”意思是想利用他去套話。
安娜微笑著說:“見與不見,全憑你自己。這茶也喝過了,沒有別的事,你現在就可以離開。”
賀蘭鐵簫問:“你們不用逮捕我么?”
安娜說:“為什么要逮捕你?我說過你是在替我們辦事,并無過錯,更談不上違法。”
賀蘭鐵簫心想:“一不留神就替他們辦事了。”點了點頭,起身告辭。
再無須遮掩,賀蘭鐵簫大大方方的開車去沈平家里,找了些存儲卡,然后才回家。
賀蘭鐵簫將存儲卡放在電腦的讀取區,打開一看,里面多是家庭錄像。當然不會有沈平的犯罪證據,有的話肯定在國安局手里。
找到與哈米爾克有關錄像,就是牧霞在莫爾斯古墟的實地考察。
牧霞講解古墟文明,沿著所羅門裂谷還有其他的古墟人遺址,但保存最好的只有哈米爾克的莫爾斯。
古墟文明有很多奇怪地方。
首先,只看這些石頭建筑以及雕刻,你會認為這只是一種類似于古希臘等級的文明。但所有的遺址都找不到墓葬,也缺少生活氣息。沒有墓葬,或許可以用古墟人采取火葬及水葬來解釋。而缺少生活氣息是指沒找到古墟人的生產、生活用品。古墟人吃什么,用什么種植、漁獵,用什么工具建造的城市?沒留下痕跡,兩百萬的時光以及環境變化,或許可以令這些物品腐爛。那么至少可以說明古墟人沒有進入青銅時代,或者不能冶煉可以抵御時光變遷的鐵質合金。
再者,看古墟人的神廟中所刻畫的圖騰。大多數的史學家和生物學家認為該圖騰是由兩種或者多種動物組合而成,但其有翅膀就令人匪夷所思了。要知道盤古星上并沒出現比兩棲類更高級的動物,沒有類似于恐龍時代的翼龍,或者是鳥類。盤古星有原生的帶翅膀的昆蟲,如今因為人類和地球生物的入侵,原生昆蟲大多滅絕。那么這圖騰中或許用的是昆蟲的翅膀,這種組合在牧霞看來未免有些生造。
至于古墟人的文字,語言學家認為它是一種表音文字。而表音文字多為次生文明所有,這也是個疑點。由于各處古墟文明遺址所存留的文字太少,因此很難譯解。
還有,在莫爾斯古墟發現了高等級文明才有機器人殘骸。這才是最大的蹊蹺之處,對于人類來說也是一種危機。如今這些殘骸已經散落各國,被爭相研究。
綜上所述,對于古墟文明牧霞認為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古墟文明就是盤古星上的原生文明,兩百萬年前遭外星文明所摧毀。
第二種可能,古墟文明事實是一種高度發達的文明,比人類要先進得多。他們可以進行空間跳躍,就像卡爾達肖夫所設想的第三等級文明,能夠利用整個銀河系的能源,輕易抵達不同的星球。而這個古墟不過是該文明過家家,玩的一個游戲而已。甚至連人類都是游戲中的一部分。
牧霞趨向于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賀蘭鐵簫對于牧霞的研究很感興趣,但是把人類放在一個扮了兩百萬年的家家中,這古墟人未免太豪橫了。
他本想找到與哈米爾克那場災難相關的資料,結果卻沒有。
在家庭錄像中有個小插曲,是牧霞與沈平的對話,卻與賀蘭鐵簫以前的疑問有關。
牧霞指著胖墩說:“這機器人是不是該換了?”
沈平說:“為什么要換呢,它還能用。”
牧霞說:“技術在進步呀,應該換個聰明點的。”
沒想到胖墩會接話:“胖墩很聰明呀。”
牧霞對胖墩說:“吹牛,你要是聰明的話,就不會給我泡壞了的茶葉。”
胖墩說:“茶葉沒有標注有效期呀。”
牧霞說:“茶葉都發霉了,你說呢?”
胖墩攤開手說:“Sorry,你不是喜歡吃霉豆腐么?”
牧霞對沈平說:“我說它笨吧?”
沈平笑著說:“它還會吹牛,有進步了。要不我給它換個腦子,讓它長點智慧。”
胖墩雙手抱頭說:“要換腦子,好恐怖呀!”
牧霞看著胖墩,對沈平說:“誒,你說,將來的機器人會否有自我意識?”
沈平點了點頭說:“很有可能,人的意識也不過是一些生物電信號,只要能解開其中的機理,并運用到AI上,那么機器人就會擁有自我意識。”
這與沈平回答賀蘭鐵簫的剛好相反。
看過錄像,賀蘭鐵簫心想:“師父為什么要給出不同的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