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鴻泰幫忙牽線,雙方約定在玄湖堤岸上一個小亭子見面。這里離火車站也近,他是中午的火車回江州,約了10點。周德忠夫妻倆還有黃老太是九點就來了,這里是玄湖,坐在涼亭中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游客逐漸多了起來,他們所在的是一個私人花園。周六的天氣不錯,應該是早晨的緣故,來來往往的人群以老人為主,人流慢悠悠的晃動著,與這個大都市洪流般的節奏顯得格格不入。
周德忠看了下時間還早,轉頭看了看一邊看著湖水的高鴻泰說
“倒是麻煩你,這么早就過來了!你今兒個要回江州么?”
高鴻泰笑笑“呵呵,倒也不早,也好幾個月沒回家了,早起又去買了點東西,剛剛去把東西寄存了”
“哦,這件事前前后后的多謝你了!等到事情過了,請你過來聚聚。”
高鴻泰哈哈一笑說“客氣,別說是順手而且是份內的事,就沖著德華和我的交情,就不用這么客氣!前些年南城的事,也是他幫忙,所以沒什么感謝的!”
周德忠呵呵一笑沒有多說什么,問
“你是幾點的火車?”
“11點10分的,等把你們安排好,我就可以差不多過去了。”
“嗯,幫我和你家人帶個好,等事情告一段落,去江州找你!”
高鴻泰哈哈一笑“好,等你到江州,我請你們喝自家釀的酒!”
“一言為定”
兩人并排看著湖面上稀稀落落的游船,這要是到中午,或者天氣暖和一點,這湖面的小船就如同趕集的人流,那是擁擠且熱鬧的。周德忠百無聊賴問道
“你認識姚林和她外公?”
“嗯,我老丈人和姚叔很熟,兩人常一起聊天散步,又住在同一個村,我也就自然認得!”
“哦,姚林是個什么樣的孩子?”
高鴻泰呵呵一笑說“姚林啊,從小么就懂事,她母親去世的時候她才八九歲,之后家里的事情大大小小的她基本都能上手,用我們那的話說就是早當家,平時呢喜歡背著畫板,到處寫寫畫畫,這些都應該是學的她母親的,她母親生前就喜歡這樣。其他的我不太熟悉的,我媳婦倒是常說,哪家女孩子怎么怎么了就會說,看姚林怎么怎么了,這個女孩子,顯然是非常的優秀!”
“哦!呵呵”周德忠本來想打聽點姚林相關的信息,發現他也不是很熟悉,便也作罷。
人說最遙遠的距離距離是在廁所外與廁所內,當人面臨不同的處境的時候,即使面對同一件事,每個人的感受都是不同的。
小亭中的幾人等了一個小時,如同過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而壓點到來的姚老頭卻感覺時間過得飛快,亭子的主家早就出國,難得回國,負責看房子的阿伯,端過來幾盤水果與點心。高鴻泰介紹雙方認識,看自己時間也差不多了就先撤了。
姚萬年微瞇著眼睛打量著對面的三人,面帶微笑,卻滿是疏離。周德忠夫婦也是看著姚老頭,想來年事已高,滿身的書卷氣,說不出的儒雅。姚萬年打量著周德忠夫婦,看穿著,想來生活條件是極好的,周秀蘭年近半百,卻保養的有如三四十歲一般,知道他們是商場的精英,看周德忠氣定神閑的樣子,心中有了計較。
先開口的是黃老太
“那個,看你年紀我應該叫你姚大哥,這么遠讓你一個人過來,倒是不好意思,原本想著過去接你,你卻說自己過來,這一路怕是累的很吧!”
“哦,呵呵,還好,公交轉一趟地鐵,走過來就到了,倒不算麻煩!”姚萬年淡淡的回道
黃老太,從手提包內拿出親子鑒定,貼著桌面推到姚萬年的面前,說道“其實,麻煩你來也是為了孩子的事,就是我外孫女的事!……”
姚萬年疑惑的接過那張紙,慢慢的說“都是為了孩子,不過到底是不是,還要………………”
姚萬年的話堵在咽喉,生生的卡住了后半句。因為他看到文件鑒定雙方姚林和周德忠周秀蘭,親子鑒定結果標注著符合親子關系。姚萬年疑惑不已,拿起文件問道
“這是怎么回事?”
周德忠看姚萬年眼色有點不對,忙解釋道“大叔,別誤會,這個她還不知道,我們的DNA早就有存檔了,姚林的是找我那侄女和侄女婿,拿的姚林的頭發做的!”
“…………”姚萬年原本來的時候,還給自己做心里建設,說也許只是一次誤會,沒必要如此的擔憂。如今已然成了石錘,半晌呆呆的看著那張鑒定報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黃老太看到沉默的姚萬年,忙說“姚大哥不要誤會,因為我孫女無意中和姚林拿錯了那傍身的銀鎖,我們才知道的,于是私下偷偷的做了個鑒定,卻也沒敢直接找姚林,所以今天約您過來!”
姚萬年這才明白,今日不是確認,而是相認,心情復雜難言。看著遞過來的紙張,紅色的印章此時卻感覺十分的扎眼,心情有些許的憋悶。姚萬年舒出一口濁氣,把紙張折好放到石桌子上,重重的嘆了口氣。回眸看見黃老太期待的目光,問道
“既然你們都已經確認了,直接找她好了,又單獨約我出來是為了什么?”
黃老太面帶歉意的說“老哥哥,我們也知道,這將將三十年的光景,你比我們這些所謂的血肉至親更像親人。我們也不能冒昧的相認,一來對你也不公平,二來孩子也未必接受!”
姚萬年惆悵的說“我呀倒沒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孩子有自己的主張,我活著這一輩子,酸甜苦辣,早就人世看淡了…只要她同意,我……沒什么的………”
“老哥哥呀!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也能明白你幫孩子找親人的無奈。我們只想見見她,希望她過的好,這多年未見,我們也很想她。”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當年把她拋棄在火車站的時候可曾想過如今的處境?”
周德忠夫婦剛想說話,黃老太示意,她明白,只有她和姚老頭同輩,才能了解各自的想法,擺了擺手。周德忠夫婦,隨即閉了嘴。
黃老太嘆了口氣說道“若是當初,真的把她拋棄在火車站,今天我們也沒有這個臉面站在你的面前和你說見她一面了!”
姚萬年抬頭看了看黃老太,花白的頭發風中微微顫抖,有點疑惑,隨即說道
“哦?這話怎么說!”
黃老太緩了緩說“當年孩子丟的時候是被拐賣的,被一個同一棟樓的租戶拐賣的…………”
“拐賣…………”
“嗯!”黃老太點點頭“是拐賣!當年孩子剛一歲出頭,當天孩子她外公在家做飯,我帶孩子下樓遛彎。一邊看孩子,我就一邊織鎖套。織了快完,沒有線了,我就想著回去,可是當時她玩的興起,不回家,一抱她就哭,一歲的孩子么,本來就喜歡待在外面。當時院子里都是熟人,我想著上下樓不過一分鐘的事,我家就住樓上,我兒子兒媳婦也在對門,我就上樓去拿線去了。等我拿完線回來,卻再也看不到孩子的身影了!我們報警,沒日沒夜的找,后來有人告訴我們,說是看到一個院子里的女人抱著孩子急匆匆的走了。再去她的房間里找,哪還能找得到人!”
黃老太邊說便抹著眼淚,緩緩情緒繼續說
“這些年來,我們到處找孩子,我們一直以為孩子被販賣了,這些年,她外公和我幾乎走遍了中國的各個大小村莊,卻杳無音訊。孩子她外公大前年得病去了,臨了還惦記著這個事,這個事就像一個釘子,深深地扎進我的心里,每當念及到此,總是懊悔不已。老頭子走后,我也想過一死了之,死了就贖了我的罪。可是我不能死,我要找到她,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找到她,要不我怎么閉眼呢!”
姚萬年聽著這些,心中更是酸澀,五味雜成,卻又唏噓不已,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的點頭。

烏衣行
不要總為錯誤找借口,錯便是錯了,更不要談原諒。你的錯是因,時間結出的果,壓在肩上,任誰都不一定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