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獵這天，先前的積雪已經化完，樹葉又掉了一輪，離禿頂不遠了。
江秋這已經是第三次進山。
不知道是不是八字跟山不合。
每進一次山，都能丟掉半條小命。
等這次事情結束了，她決定這輩子都不想往這里頭鉆！
獵場上的人陸陸續續很快擠滿，雙方默契地分營而站，仿佛無形中畫了一條三八線。
眾人都騎著馬，只有江秋騎著狼，在一行人中顯得尤為矚目。
江秋在一旁拿了弓，掛在胳膊上，背后綁著箭筒，周身有一堆人眾星捧月。
“這狼好威風！”
“三姑娘真是厲害啊！連狼王都能收下！”
“不愧是統帥之女，真有魄力！”
“尋常人別說訓了，見了腿都要軟。”
江秋靦腆一笑應付這些人的七嘴八舌，視線越過人影，看到了同樣被簇擁著的江詢。
江詢似有所感，和她對視一眼又將目光挪開了。
“不就是一只狼嘛！瞧你們一個個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人群外突然響起一道不屑的聲音。
喲！
江秋對這與眾不同的聲音來了興致，視線挪向從人群后方走來的人。
那是一個身材挺拔的男子，豎著的頭發沒有戴冠，簡陋的扎著一根木簪子，他皮膚偏黃，面部棱角銳利，傲慢地看著這邊。
從衣甲來看是陳憲那邊的人。
年齡似乎并不大。
江秋挑了下眉，還沒開始狩獵，就找到了獵物。
她炫耀一般的薅著狼毛，輕吐幾個字：“我有，你沒有。”
“有什么可稀罕的。”那人都不帶正眼看一下：“我們北邊大漠的人，還瞧不上這玩意兒！光靠自己的拳頭，邊陲那些部落的狼，有多少宰多少。”
江秋不以為意地笑道：“那我們跟你可不一樣啦！我們靠的是頭腦。蠢的不要，聰明的直接為自己所用。”
周圍的人聽她伶牙俐齒，為了不讓自己笑，差點憋紅臉。
那人也聽懂她的內涵，睥睨地瞅了她一眼，“哼”聲諷刺：“絕大部分的人和畜生一樣。弱肉強食，強者為尊，扒下那層道貌岸然的皮，本質也好不到哪去！”
“你要非想拿自己和畜生比……”江秋玩著松松軟軟得狼毛，認真思索：“實不相瞞，我覺得我家破風確實比你強上點。”
“你！”這人說不過她，氣得怒火中燒，直接拔刀。
擁著的人群立馬疏散開。
江秋全然不懼地繼續招惹:“你不信的話試一試啊，看它咬不咬你。”
“我！”他眼睛都氣紅了，揮著刀差點要沖上來，被陳憲的人看到，連忙給拉了回去。
他拽走時，還不忘用充滿警告的眼神瞪著江秋，像是恨不得當場就扒掉她的皮。
只是來不及扒，就被來往的人群蓋住了蹤影。
隨著江見深開始主持圍獵，人群的注意力總算都集中在他身上。
江秋翻身下來，悠哉地往前走。
江詢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她。
待她靠近了，難得轉過來，主動同她低聲告誡：“別招剛才那人。”
“他怎么了？”江秋瞇著眸子，越過一層層背影，鎖定在找事的人身上。
“他叫蕭闊，陳憲的外甥，跟當今三皇子也沾親帶故的。若是沒他，陳憲也不會有如今的猖獗，你注意避著點。”今天的事情影響頗大，不然江詢也不愿意跟她囑咐地那么仔細。
“這樣啊……好，我知道了。”江秋痛痛快快地應下。
江詢有些不放心地看她一眼，卻還是扶著刀，擠進人群巡視了。
緊接著，江秋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裝備。
第一件衣服，第二件衣服，第三件……鞋子，發簪，袖子……
恩……
習以為然的破風在一旁默默打了個哈欠。
等一番激勵人心地豪言壯語結束后，江見深和陳憲各自默契地留在主場做證。
江見深環顧了一圈，總結道：
“諸位平日都各自繁忙，今日狩獵，是為了促進大家的感情，千萬不要為了比拼而傷人，一旦發現，就取消競賽的資格。當然，狩獵最多者，會有不菲的嘉獎。阿秋！”
江秋突然被點名，抬頭拉了拉衣服，脫口說：“到！”
到？
眾人奇怪地看她。
她連忙反應過來，改口回：“是！”
江見深說：“身為東家，你當為典范。”
“是！”江秋抱拳領命，翻上狼背。
破風迎著冷冽得寒風，一聲長吼，身如一道迅疾而過的閃電沖進獵場。
其他狩獵的人群，策馬緊追而上，
冰冷得硬土和沙礫飛濺而起，馬蹄聲轟轟隆隆猶如奔雷。
身后還有幾隊守衛始終保持在不遠處追趕。
獵場貫穿了整個山林，一抬頭，陡峭得山峰巍峨的指向天空。樹枝頭殘留的枯葉被山腳襲來的動靜嚇得顫抖，獵物被驚出，沒有目標的四處亂撞。
狩獵的人很快就在山里四散開。
江秋拍了拍破風，減慢速度，她身后幾道遙遠的馬蹄聲，很快拉近距離。
前方正好有一只兔子竄過，她反手從背上取出一只箭，瞄準那只兔子。
等著身后的馬蹄聲停下，她擠著眼睛，隨手一放。
箭矢破空而出，扎入兔子邊上的樹根里，成功嚇走獵物。
“也不怎么樣嘛！”身后響起蕭闊熟悉得嘲諷。
江秋回頭，看到他身邊還跟著兩個小跟班，還有一堆隨從。
這排場……
她揚著下巴，一臉挑釁：“你試試？”
“試試就試試。”蕭闊熟練地上箭拉弓，捕捉草叢里的動靜。
碎草忽然翻動了幾下，他掐準時機放箭，那只山雞剛撲騰起，就被飛來的箭悶頭扎進泥土。
一旁的跟班和身后的侍衛立馬拍手叫好。
江秋沒有感情地夸贊：“不錯啊！”
“這算得上什么，也就你覺得不錯了。”蕭闊驅馬慢步過來，上下看她一眼：“你也就嘴巴厲害，三腳貓的功夫都使不上。”
“狩獵嘛，圖個樂子。”江秋湊上前，無所謂地說：“我給你捧場，你高興，我也快樂，兩全其美。”
這話讓蕭闊挺受用的，有那么丁點兒道理。
可愣了愣，忽然覺得這話有點不對。
他沉默了一息，猛地反應過來。
這話里話外，是把自己當猴看！
“江姑娘！”他怒火中燒地怒瞪著她，捏緊手里的弓，咬牙切齒：“你家長輩難道沒告誡過你，別隨便招惹我？”
“恩，我大哥說了。”江秋點點頭，沒有否認：“但是我這人……就是比較喜歡知難而上。”
蕭闊冷眼看她。
意識到她是故意激怒自己，想到自己今天有重要任務……
他冷哼一聲，一夾馬腹，越過她身側，走到了她前面。
就讓她多蹦跶一會！
江秋對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忽然想到什么，露出饒有興致得微笑，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蕭闊前行了一會，停下回頭問：“你跟著我做什么？”
江秋奇怪地反問：“你剛才不也是跟著我嗎？”
“因為我剛才對路徑不熟。”他隨口編了個借口。
“你狩獵技術好，我跟著你，有獵物拿。反正我幫你帶了路，咱們也算兩清了。”江秋無賴地借坡下驢。
蕭闊想甩，卻甩不掉她，現在又還不能動粗。
只能翻了個白眼，招呼上自己的人，繼續往前。
江秋跟著他一路撿漏，順便時不時敷衍地射個兩箭。
半個時辰后，一行人已經不知不覺深入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