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半掩著，艾爾德意思意思的敲了敲就進來了，正好遇到出門的戴爾。

　　艾爾德顯然也聽到了最后兩句，輕笑著說：“不怕你的小將軍對你不滿？”

　　“什么？”加西亞歪了歪頭，“我做的事沒有逾規，為什么要有不滿？”

　　她好像確實不知道戴爾有什么可不高興的地方，但回想一下，對方出門的時候似乎確有猶疑。

　　艾爾德無奈的笑了笑，“你啊。”

　　加西亞更覺得莫名其妙了。

　　艾爾德也沒有要和她細說的打算，拉開椅子在她旁邊坐下，一旁的機器人立刻也送來一杯熱茶。

　　此刻已是深夜，被人從床上直接抓到這里來的六個人正擠在角落里，加西亞從單面可視的玻璃里看去，趣味性不亞于欣賞六只即將被下鍋的鵪鶉。

　　“真是奇怪啊，人類這種生物。”加西亞輕聲說，“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對同胞下手；在受到應有的審判之時，卻又有另一些人會跳出來心軟。”

　　“好像只要讓他們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就可以原諒他們的所作所為了。”

　　是在說戴爾嗎？艾爾德想。

　　“人都是這樣的吧。”艾爾德說，“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就永遠可以給自己找到對別人的痛苦熟視無睹的理由，甚至可以站在魔鬼的一邊，把無辜的人推下地獄。”

　　“你也可以嗎？”加西亞轉過頭輕輕問，聲音似乎又很堅持，“也許有一天，你也會對自己的同胞做出這樣的事？”

　　艾爾德良久，說：“如果有一天面臨選擇，或許我也只能舍棄對我來說不夠重要的那部分。”

　　就好像，當初可以為了妹妹放棄皇位。

　　以后，大概也會為了更重要的東西而舍棄別的什么。

　　人都是會權衡利弊的，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皇族也不例外。

　　又或者是因為站的太高，想要保護點兒什么的時候，反而要付出更多的東西。

　　兩人一時之間默默無語，加西亞避開眼神。

　　艾爾德皺眉問：“你......”

　　恰好有人在外面敲門，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戴爾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硬盤，彎腰遞給了加西亞。

　　“這么快？麻煩你了。”加西亞說，“去休息吧。”

　　戴爾似乎看上去有些糾結，眼神復雜，但還是沒說什么，點點頭就離開了。

　　加西亞看著他的背影，“或許你說的對。”

　　“什么？”

　　“確實不應該讓他摻和到這件事里來。”加西亞站起來，把硬盤放在手心，白澤飛過來掃描了一圈，張開一個小小的插口，讓加西亞把硬盤插進去。

　　隨后，白澤開始迅速的讀取其中的內容，并展開了數塊小小的顯示屏，將數據投影在上面。

　　“這六名科研人員倒是有妻有子的，大概是想著干完這次了就回家團圓吧。”艾爾德懶洋洋的說，“只可惜遇上了我們鐵面無私的元帥啊。”

　　“說的好像跟你會放過他們一樣。”加西亞皺了皺眉。

　　艾爾德看她神色有些疑惑，“怎么，有什么不對嗎？”

　　“有點好奇。”加西亞摸了摸下巴，“他們是怎么一邊秘密的為艾奇遜家族工作，一邊結婚生子的？”

　　艾爾德沒想到她還有空想這個，輕輕笑了笑。

　　“你去問還是我去問？”加西亞隨口說。

　　“我來吧。”艾爾德下意識的說，“里面有監控，別嚇到你的小將軍了。”

　　加西亞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小將軍”說的是戴爾。

　　她還沒來得及反駁什么叫“你的小將軍”，艾爾德就敲了敲白澤，“把資料發給我。”

　　又對加西亞說：“這么點兒資料，應該是簡單整合后的，你去看看完整版的資料，看看還有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這話說的又急又快，加西亞還沒來得及作出回應，艾爾德就自顧自的進了審訊室，按下一旁的按鈕，關閉了玻璃的單向可視，加西亞什么都看不到了。

　　白澤頗為疑惑：“殿下近來似乎總是如此。”

　　加西亞：“你覺得是什么樣？”

　　白澤猶豫著說：“......哀怨？”

　　加西亞不再說什么，轉身出去了。

　　走到門口，卻見到戴爾站在門外，像是在等她。

　　“怎么不進去？”加西亞走到他身邊，“有什么事要避開親王說嗎？”

　　戴爾摸了摸鼻子，糾結萬分，良久，才有些磕磕巴巴的問：“元帥，你們事兒完了以后，能讓席拉小姐把我們的防火墻，重構一遍嗎？”

　　加西亞：“......”

　　“我去找程序部門要數據的時候他們都快氣哭了...說席拉小姐把他們構建的防盜網破了以后在數據庫安家了。”戴爾萬分頭疼，又想起了那群可憐的程序員，“他們說沒對象就算了還要被人嘲笑技術不行，要我加工資。”

　　加西亞捂臉：“我會去提醒席拉的。”

　　戴爾又問：“元帥打算什么時候回去？”

　　“還不確定。”加西亞說，“我倒是想有充足的時間來查這些事，但顯然我不能把這件事放到明面上來；以視察為理由的話，大概也待不了多久。”

　　“幸好人已經抓到了，如果沒有必要，大概過半個月就走。”加西亞看了眼關上門的審訊室。

　　戴爾點點頭，聲音溫和下來：“那就早點休息吧。”他頓了頓，小心翼翼的說：“晚安，元帥。”

　　加西亞點點頭，徑直離開了。

　　身后，戴爾上將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加西亞當然不可能去睡覺，她還要把完整的資料都看一遍。

　　好在席拉小朋友是個夜貓子，一年四季都在作息顛倒，加西亞給她發去通訊的時候還在神采奕奕的敲光腦。

　　加西亞開門見山：“你把諾伊斯的程序管理部給端了？”

　　席拉歪著頭想了想，搖搖頭。

　　“戴爾說他們都快哭了。”加西亞耐心的說，“我是不是告訴過你就算破了別人的防火墻也不能被發現？破完了也要給人家補回去？”

　　白澤弱弱的說：“元帥，您的家教方式是不是有點問題......”

　　加西亞不理它，仍舊是一臉嚴肅。

　　席拉想了想自己剛到賬的一萬星際幣，乖乖的點點頭，敲了敲光腦，切換到一個新的頁面。

　　密密麻麻的代碼流過，深夜，諾伊斯信息處突然傳來一聲震天的哀嚎：辛苦補上的防火墻又特么破了！！

　　席拉之前破墻的時候就給自己留了個后門，現在開起來也是瞬息之間的事。她把墻重新破成之前的樣子，然后又自己把它補上了。

　　所有工作人員的郵箱里收到了一封信，上書一句話：對不起，以后我會記得復原的。

　　加西亞看著席拉老老實實認錯的樣子，對自己的教育水平非常滿意。

　　至于當天晚上有多少人進了醫院，這就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