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林舒敏的記憶有崩潰的跡象，江啟不敢怠慢，連忙向入口跑出去。
然而即將崩潰的記憶世界忽然涌來記憶碎片的亂流。
迎面撲來的亂流中參雜著嘈雜聲、哭泣聲、還有各種各樣的話語和復雜的情緒。
江啟只覺得腦袋里像是要爆炸一樣，頭疼欲裂。
但偏偏他不能做出任何反抗。也不能去嘗試修復這個世界。
因為人死，記憶世界崩潰是規則，違反規則，就會遭受到規則更嚴力的打擊。甚至可能被直接抹除。
所以，他只能硬抗著，以自身的強度，在記憶亂流中逆行。
……
與此同時，“翠天”之下。
諸實緩緩站起身來，盡管有意隱藏心中的驚慌和恐懼，但微微顫抖的手指還是出賣了他。
看著眼前身穿黑蓬的祭師，諸實的聲音中夾雜著不甘的憤怒和難以置信：“你到底是誰？我已然成神，你為何還能殺得了我？”
祭師沒有說話，而是將始終藏匿著面容的蓬帽口向著諸實。
蓬帽的口子里，似乎有著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黑暗。
問話沒有得到回答，這讓諸實覺得自己被看不起了。
不由地慍怒道：“你敢小覷我！分身消失，我的實力可是水漲船高。你那強悍的術法短時間內不可能再用一次吧？
而且，我擁有雙子神咒，性靈和肉身還可以再重生一次！我還有能讓我在血氣中無限重生的嗜血珠！”
“夠了吧，”祭師聲音冷冷地開口：“我已警告過你，千萬別做一些我不愿意看到的事。”
他悠悠地嘆息了一聲，繼續說道：“倘若你還想多活，便把融合了嗜血珠和換靈珠的歃血劍交出來吧。”
說著，伸出了滿是老繭、手紋線像爛網一樣繚亂的手。
“妄想！”諸實瞇起眼睛，眼縫中射出毒辣的狠光，冷笑道：“你覺得我會束手待斃？”
祭師理所當然似的說道：“那就死吧。你……”
沒等祭師話說完，諸實便來了個先發制人只見他猛地朝前跨出一步。
手中歃血劍如同收割機般，剜向祭師的手臂。
他要卸掉祭師的整只手！
然而，眼看著歃血劍距離那只手臂只剩下三寸距離時，諸實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進一步。
那三寸距離，就仿佛一堵看不見的墻，隔著兩個不同的世界。
“這怎么可能……”直到現在，諸實還是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
明明，自己已經成神了，就連天地的規則力量，自己也可以調取運用。
然而，他現在不僅無法前進半步，就連身子也無法動彈分毫。
祭師緩緩走向前，蒼老如枯柴的手抵在了諸實的心臟位置出。
然后，五指如同刀切豆腐輕易地伸了進去。
諸實疼得齜牙咧嘴，臉色發青。但他依然沒有放棄掙扎，大吼道：“絕不可能！為什么！為什么！”
大吼聲中，神力爆發，撼動天地規則，血色光輪在他背后顯出，歃血劍也迸發出兇猛無比的戾氣。
祭師無視一切，再上前半步，貼著諸實耳邊輕聲道：“因為，我才是這個世界的神！”
說著，手上輕輕一捏，心臟爆碎。諸實身上爆發出來的一切兇猛勢頭，瞬間被終結。
最終，諸實化作光沫消散，連雙子神咒也沒能復活，便化作一縷風，送進了祭師的身體。
祭師抬頭，看向“翠天”的繁茂樹葉，輕聲呢喃道：“我是輸了，但他醒了……”
“李俊歡！”江啟的聲音忽然在背后響起。
祭師沒有回頭，而是挺直了肩膀。
“李俊歡！”江啟再次喊道，顫抖著的聲音中參雜著太多的情緒。
有痛心、有不理解、更多的是，始終還是不愿相信，曾經信任朋友居然有一天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的質問。
但偏偏，他剛剛就在林舒敏的記憶中見到了真相。
也是因為曾經的那一份信任，讓他堅持著從記憶亂流中走出來。
現在一看，卻已經所剩無幾。
“你還要藏到什么時候！”江啟暴怒地將不死鳥之力催發到極致，炙熱的黑焰以身體為中心，向四周噴出洶涌的熱浪。
熱浪滾滾，席卷著滿地翠綠的樹葉，撞向粗壯的樹干后，又反撲向祭師，黑蓬帽對著紛紛落葉滑了下來。
祭師微微一愣，隨即緩緩轉過身，看向江啟。
江啟瞳孔一顫，身上的火焰隨即低消了下去。
他猜的沒錯，培國祭師，星名紅瞳，就是李俊歡。
但他所看到的李俊歡，此時卻和印象中的李俊歡有著巨大的差別。
眼前的李俊歡發色花白，面容蒼老，皮膚像樹皮一樣起褶皺。
最讓人驚心的是，他的左眼睛里透著死寂一樣的紅光，眼眶卻像是曾經被什么爆炸過一般，留著深裂的舊傷。
但盡管如此，還是不難從這副蒼老的面容中，看出李俊歡的影子。
“是我。”李俊歡輕聲道。
“為什么？”聽到李俊歡親口承認，江啟竭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眼眶還是紅潤了：“我無法理解你為什么這么做。”
“無法理解？”李俊歡露出一抹苦笑，自問自答地說道：“你確實無法理解，也無法明白我所承受的東西。
你無法明白，我眼睜睜看著你一步步陷入自己以為的道義，并沉迷于其中時，我卻無法用語言去點破的痛苦。
你無法明白，我處心積慮地讓你成長，獨自背負下多少折磨。”
說著他忽然咬牙切齒地暴怒道：“而你，總覺得自己了不起，逞作英雄！”
江啟不卑不亢道：“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也從不認為自己是什么英雄。
所做的一切，不過只想保護自己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難道這也有錯嗎？”
李俊歡深呼一口氣，似乎努力在讓自己的情緒平復。
很快他平靜地遞出了歃血劍，道：“將里面的血氣吸收，你就會變得更強。”
見江啟不接，李俊歡一下就崩潰了，一滴淚水從眼瞼滑落，聲音哽咽道：“我的四師叔為此死了，然后我的師傅為此死了，接著是三師叔，二師叔。你都不曾全部見過他們吧……
王西統，我的二師叔，為了讓靈淵破開一條口子，他獻祭了自己。不然，當年你就已死在了靈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