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品香閣昨日里出了重磅消息——
將于明日在西城外的燕山,設下春日宴,屆時宴請各家權貴,由頂尖的賀廚子掌手,以拿手的珍饈新菜,與各家貴人品嘗賞鑒。
一時間晉都里久違地沸騰了起來。雖是小小一個品香閣,但卻也是十年里難得一次的活動。況且,那品香閣的主事高掌柜,是個妙人。
為甚說他是個妙人。昨日里他才聽到賀廚子帶來主子的吩咐,要在三日后設宴各家權貴。當日里高掌柜便擬定了章程。
雖說是倉促而定,但處處仔細著,并無遺漏。先是動員了能動員的人力,一邊先行去了燕山,考察地形,布置了初步局面。一邊又是擬了告示,各家的敬貼。
一手懶散地偏撐著下頜,一手執著高掌柜親手送來的敬貼,長發披散于腰間,袖袍因女子動作,落于肘處,玉手皓腕,煞是好看。
“小姐,高掌柜還在偏廳候著。”這是小蔓在問蘇云雀的意見。
“唔,高掌柜辦的不錯,就按他的心思來吧。”蘇云雀還是相信高掌柜的,她喜歡用的人,如小蔓,如高掌柜,都是少言并心思細膩的。并不會多問主子的意圖,只仔細辦好自己的事。
況且高掌柜,本就是掌管私產內宅一把好手,心思縝密之處連她莫及。今生也是費了不少心思,才將他握在了自己手中。可不得好好用他一用。
蘇云雀勾了勾嘴角,“蘇府可送了敬貼?”
小蔓不知自家小姐為何獨獨問了蘇府,但也不會多問,只欠了欠身子回話,“蘇府經年來在品香閣設宴不少,想高掌柜不會遺漏。”
“回了高掌柜,讓他回去再仔細了些。”
“是”小蔓得了話,就去偏廳找了高掌柜,并將小姐提到蘇府一事也告知了高掌柜。
高掌柜,名諱子服。早年也是個讀書人,可對遣詞造句其實并不感興趣,倒是對財帛算計倒是有些心得。本想著四處求個賬房先生之職,哪知不知在何處得了郎將軍府小姐的青眼,直接讓他做了掌柜。
他是誠惶誠恐,早先也因沒有經驗,讓主子損失不少,但主子從不曾責怪與他。這知遇之恩,寬容之心,讓高子服是死心塌地,更是日夜殫精竭慮,十年時間總算是將品香閣盤活做好了。
可他總覺得,還是看不透自家小姐。說她不在意,可經她提拔點撥之人,無不有特長之處。說她在意,她卻對一切事物,都是放開了下屬去做的,但誰也不敢是欺瞞與她。畢竟有誰家的小姐,似他們的主子這般....早慧甚妖?
收回了想法,輕車熟路地順著郎將軍府的小路,走至了后門,有兩個小伙計正候著等他。這兩個都是有些聰慧的,這兩年來被他提在手邊教著的。
走上馬車前,高掌柜頓了下,看向左邊的小伙計。“小三子,我記得前段時日,你跟我說過,蘇府大小姐的馬夫,給了你幾錠銀子,問你打聽出水芙蓉糕的做法?”
小三子面皮子抖了一下,雖然高掌柜提攜他們倆,得了不少人的紅眼,但高掌柜平時對他們是很嚴厲的。“是,掌柜的。小三子跟您稟報過,那銀子小的還留著,沒敢花銷的。”
“去問了賀廚子,將那出水芙蓉糕的做法,透露給那蘇府馬夫,并告知他,春日宴里賀廚子會親自做上一批出水芙蓉糕。現下就去吧。”
“小三子知道了。”小三子不懂掌柜的想法,現下也輪不到他去琢磨。得了掌柜的吩咐,他手腳麻利地跑去了品香閣,想是去找賀廚子了。
“繞東城一圈,然后家去吧。”高掌柜吩咐道,另一個小伙計小丁,點頭稱是。拉緊了韁繩,馬兒緩緩走起,踢踏踢踏。多年來一直是這樣的,見了主子后,都要繞東城一圈的,雖不見得有人刺探一個掌柜的去向,但他還是謹慎了些。
也確實得益于高掌柜的謹慎,到如今,卻也沒人知曉品香閣的主人是誰。官府上記錄在案的,是個羅氏婦人。但各家權貴卻也不得而知,是哪家的羅夫人。
不多時,小三子已妥帖辦好交代,這下心里定了定,那馬車夫送的銀子,自己總算是可以用來花銷了。
而這邊,蘇府馬車夫得了消息,笑瞇了雙眼。銀子不是白給的,這不,大小姐的吩咐可不得做到了。馬上就聯系了蘇府大小姐的貼身侍女白露。
雖說當今長公主為了惜才,下嫁于蘇家,并不另設駙馬府。但是在蘇府中,還是長公主為尊的。如今二老爺蘇凱蘇將軍膝下又只得蘇云華一位掌上明珠,那可是千嬌萬寵中的。下人們心里可是門兒清呢。
消息傳到蘇云華耳中時,已是半刻鐘后。彼時其正與侍女們玩著拋灑玉珠的“游戲”。
本也是冰雪可愛的十歲小女童,可觀其打扮,極盡奢華,紅珠瑪瑙,盡皆奪目,倒是奪了一分稚氣,多了兩分俗氣和繁重,而其眉目中滿是驕鄙傲慢,生生讓人歡喜親近不起來。
她輕哼一聲:“就說什么小破閣子,只要我想要的,還沒有得不到的。小小的一個糕點做法,竟也讓我等了那么許久。下次定讓母親買了這小破閣子。”
“是,是。只要小姐想要的,哪還有公主殿下辦不到的。”白露大著膽子應和,其他侍女們紛紛是伏在地上,點頭應和,唯恐迎合慢了,小主子的玉珠子就砸臉上了。
這一位小主子的脾氣可不是太好。貼身的幾位,常常也是臉上掛彩。院內的侍女們都是戰戰兢兢的很。
“去,告訴府里那幾個賤婢,讓她們明日仔細打扮著,陪本小姐去燕山參加春日宴,不過不準她們碰席間的出水芙蓉糕,本小姐還是覺得那破閣子的廚子做的好吃些。”蘇云華踹了一腳白露,綴著玉珠的金縷鞋踢在白露的外衫上,便是一個醒目的腳印。
白露立馬起身稱是,向著西府院落走去。蘇府由于長公主“仁慈”,在蘇凱成婚后,也很特殊地沒有分家,只是分了東西府。
東府為尊,作為了長公主蘇凱將軍居所,一并住著蘇云華這位唯一的大小姐。
西府住著蘇氏其他成員。已經辭官修養的蘇佑蘇老大人,蘇老夫人,蘇凱長兄蘇宇以及他的妻子兒女。不同于蘇凱的獨有一枝,蘇宇倒算是開枝散葉,不僅有著三子,且有四女。不過,剛剛蘇云華所喊“賤婢”們,可想而知是指代哪些了。也可想而知,府內關系也并不像外人看之,那般和諧。
白露跨過了院門,她當然知道大小姐可以肆意喊之賤婢,她卻是要恭恭敬敬去請幾位大老爺的小姐們的。那些都是主子,而她才是真正的“賤婢”
手撫過裙角上鮮明的腳印,她也不敢擦去,要是回來主子看了,少不得更加惡劣了。想著眼圈紅了,這可是她開年來唯一一件新衣了。
抹了抹不存在的淚,腳下不敢耽誤,向著西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