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殿外默默旁觀的小弦走了進來,直言道:“我不相信你當真如此絕情,置她整個紫陽宮于不顧。”
嵐婷聞言,轉過身用不容置疑的眼神望著她,沒有正面回應她的話。
只是略帶悲痛之色緩緩道:“當年我何曾沒有像她如今這般苦苦哀求過她?可是她的所作所為呢,甚至比我還要決絕,閉門不見,充耳不聞!她后來是道歉了,但我能挽回什么,雷霆已經不能再回到我的身邊了,后來我只能跟躺在那里的雷霆說,墨臨已經跟你說過對不起了,你可以安息了!”
小弦沒有回應她。
三百年前,她抱著身受重傷的雷霆來到紫陽宮宮外,但是當時恰逢紫陽宮外患來襲,墨臨以無暇顧及為由拒絕救治,最終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自己的懷抱之中。
往事,過往的事;故人,故去的人。
雖已煙消云散,但她從未忘記,因為不敢忘記,她很怕當年那個抱在懷中的男孩會怨恨自己。
雷霆跟風鈴玉鈴一樣,自小便跟她在一處,他們于她而言就猶如親人一般,雷霆的死她一直都藏在心底里記著。
三百年來,她只是在想:難道我就不應該記恨她嗎,難道我就不應該為雷霆討回一個公道嗎,哪怕它遲來了三百年又如何啊?
“正因為你瞧不起墨臨當年的所作所為,所以你如今面對她整個紫陽宮數百條性命危在旦夕,你更加不會置之不顧,否則你跟她當年又有何區別?”小弦此言可謂是一語中的。
嵐婷低頭淺笑,隨即抬頭淡然道:“果然還是你了解我,沒錯,我只是想為他討一個公道,讓當年害他丟了性命的的人能夠再想起他,就僅此而已,我今天說的話就連我自己都覺得卑微,等她下次再來,我答應她便是。”
對于她的性子嵐婷還是了解的,如她所言,她斷是不會就此罷休。
但是,古有劉備為求諸葛亮這樣的賢才三顧茅廬以請之,如今自己于她,甚至是整個紫陽宮而言,卻并非僅僅是賢才這么簡單,而是她們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們之所以會有這般煩惱,都是因為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個靈的卷土重來。
離魑,鬼界幽冥火應運而生,被稱為“火腹子”,乃是幽冥火之靈。
雖然從屬于六界之中品級最低的鬼界,但是它絕非一般鬼界之人能夠與之相提并論,更別提與之匹敵。
它自應運而生后便震動整個仙邪兩道,只是奈何它有一個命中克星——仙界千年雪玉。
三百年前,與紫陽宮乃是宿敵的它一人兵臨紫陽宮宮門外,恰逢雪玉現世,最終被墨臨生生逼退,重傷將死,傷及根本,不得不閉關修復真元。
小弦微微嘆息道:“才三百年,怎么就出關了呢?雖說當年墨臨成功將它擊退,但是也僅僅是慘勝而已,要不是她師尊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將她從鬼門關外給拉了回來,紫陽宮勝了跟敗了又有何異?所以,你到底有多少把握?”
這是最根本的問題,三百年前雪玉現世都尚且慘勝,若是毫無把握豈不是送死?
誰知嵐婷只是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把握,要知道當年是因為雪玉現世才得以擊敗他的,而如今,能與他抗衡的確實唯有玉琴,但是玉琴畢竟只是雪玉精元所凝化而成,已經少了幾分靈。”
嵐婷的言下之意,小弦自是清楚,如今除了玉琴,還有什么能夠對付它呢,這昆侖仙山的雪玉一千年方得一現世間,三百年前已經是僥幸恰逢它現世,紫陽宮才得以逃過一劫。
可如今卻僅僅過去了三百年,她們根本沒得選擇,除非放棄整個紫陽宮。
“當年他被雪玉擊潰,受了重傷甚至傷了根本,沒想到僅僅三百年就卷土重來了,看來這次不易對付啊,你要萬分小心才是。”小弦輕聲說道。
嵐婷聞言,微微笑道:“既然沒有十足的把握卻還要對陣,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不過看來這人間又要掀起一番風云了。”
這話自然帶著些許凄涼之意。
小弦離開之后,嵐婷一人獨坐殿中,微微扶額。
三日后,風曉急匆匆地跑來玉宸殿,見嵐婷正坐在殿中喝茶,于是走近問道:“我才剛剛回到奔雷殿,便聽到說你找我,怎么了?”
嵐婷似乎也不著急,不緊不慢道:“先坐下喝杯桂花茶,兩天之后,我們回玉婷軒,因為離魑出關了,數日前已經向紫陽宮下了戰帖,不日就要兵臨紫陽宮。”
但這番話,對于風曉而言簡直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于是他震驚道:“離魑真的出關了?”
“離魑與紫陽宮的舊怨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這并不是關鍵的問題,如今能夠與之抗衡的只有玉琴,所以我必須出手。”她語氣平淡,仿佛早已成竹在胸,但這恰恰是她的高明之處,哪怕毫無把握,也起碼不輸陣勢啊!
凡間紫陽宮。
嵐婷祭起玉琴,掐指成訣,玉琴上方有一顆極為透明的冰珠凝結而成,她隨即抓住冰珠向紫陽宮上方一拋,低頭默念法咒。
整個紫陽宮瞬間被若隱若現的法網包裹其中,密不透絲。
做完這些,她轉身對一直站在一旁的宮主墨臨直言道:“此冰珠乃是玉琴的雪玉精元凝化而成的,但終究只是精元,并不能對離魑造成多大的傷害與威脅,所以只能支撐片刻之久,你只當是拖延時間等到我從玉婷軒趕來吧!”
說罷,她不等對方任何言語,便轉身離開。
只是踏步離去前丟下了一句話,“莫動此珠,若是動了我感受不到靈力的涌動,未及趕至,你們便自行解決吧。”
墨臨向前走了兩步,望著那個不斷前行離去的背影,說了一句“多謝”。
誰知那個背影似乎并不打算領情,只是向后擺了擺手,淡然道:“不必謝我,別以為我就此罷休,我此次出手僅是看在你紫陽宮數百條性命的份上,三百年前的賬,等此事了結,我會來跟你當面清算。”
墨臨身邊站著的幾個仙侍聞此言,臉色都有些難看,這玉琴仙子竟如此倨傲!
但墨臨只是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她在仙界多年,自是清楚這位玉琴仙子的脾性,可不就是這般護短嗎?
微笑過后,她瞬間收斂笑意,對身邊仙侍沉聲道:“白芍,吩咐全宮上下,誰要敢亂動宮殿上方那顆雪玉冰珠,定死不饒!”
仙侍白芍隨即領命告退。
嵐婷回到玉婷軒,她深知那顆冰珠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危險的信號,而對于紫陽宮而言作用寥寥無幾,但是,她所謂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只能做到這般了,因為她并不想一直蹲守在紫陽宮。
回到玉婷軒,她獨自一人坐在極為寬闊的大殿之中。
只見她摘下腰間的配飾,掐指念訣,那件配飾立即變大化作玉琴,嵐婷將仙琴捧在懷中,五指輕輕拂拭而過,發出了幾位清脆的悠然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