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在我面前裝逼?
掛了手機。
十分鐘后。
七樓會議室。
熱水壺的水燒開了,許長安主動為在座的各位領導都沏了一杯茶,他把這一切都做完以后才坐在凳子上,趙校長這才敲了敲桌子,鷹般銳利的目光盯著鄧亮。
“……這么說,你舉報許長安這件事情上,其中參雜了很多私人恩怨,為此不惜編造了一些虛假的謊言,目的就是希望上級重罰許同學?”
鄧亮低著頭看不見臉,他坦白承認了一切。
“你身為一個教官,不好好教導學生軍訓,盡搞一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動怒的是王書記,她語氣憤怒:“還試圖想用一些虛假的信息,來糊弄我們這些校領導,你這是犯了嚴重的錯誤!”
對于鄧亮的處罰結果爭論不休,有的覺得罰重了,有的覺得罰輕了,處罰意見不一致。
“這件事可沒得商量!向來這種敢開先例的,都是要殺雞儆猴以儆效尤,警戒后人切忌再犯類似事件,必須嚴懲不貸!”
“哪有這樣意氣用事的,那都是合作多年的老單位,哪能一點面子都不給?要我說簡單小懲戒一下就好了,沒必要直接斷送鄧教官的大好前程。”
有人一聽,倒也覺得說的中肯,鄧亮年紀也就二十四上下,要是因為這事兒弄得很不愉快,以后肯定沒法混了。
“小許同學,這件事和你有關,你怎么看?”趙校長有點嚴肅,大有接下來你許長安說怎么辦就怎么處理的架勢。
因為趙校長相信,一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不會不明白他話里有話的意思。
我怎么看?
我用眼睛看。
許長安確實領悟到了趙校長話中深意。
這樣開口說話,就已經打算叫許長安借梯滑坡下臺,不要再找鄧教官的麻煩,畢竟他背后代表著的分量還是很重的,再者在這一件事當中,許長安自認自己也有一部分錯誤,并不全是鄧亮的鍋。
正好,還能再承趙校長的恩情,又顯得自己很大度,至于這件事上虧到不會虧什么,畢竟也沒真受到懲罰。
——不虧就是血賺!
許長安沒有猶豫,當即接著趙校長給的滑滑梯順勢而下:“在這件事情上,我處理的問題方式也有問題,沒有提前和班導和還有鄧教官說明原因,就擅自離開了軍訓的隊伍,這一點來說我的錯誤還是蠻嚴重的。”
鄧亮在一旁聽著,但沒聽進心里去,這無非就是些冠冕堂皇好聽的說辭,誰還不會撿好聽的話說啊?但一點實用的都沒有。
然而,許長安的下一句話,頓時讓鄧亮感覺自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處罰鄧教官就不必了。”許長安提出了他的建議,很多人都聽著,“這件事情會造成今天這副局面,說明雙方都有問題和處理不當,才會鬧到各位校領導都知道的地步。”
“我從即日起,一直到軍訓完全結束的那一天,每天軍訓額外加練四個小時作為懲罰,當然負責監督我的還是鄧教官,還有一個要求……”
稍微頓了頓,“鄧教官必須把我們傳媒影視系部帶成精英班級,一舉奪魁。”
后面那一番話,自然是給鄧亮臺階下。
許長安開著玩笑打趣道:“鄧教官,不會因為我們之間有了點隔閡,你就暗地里給我穿小鞋吧?”
就這么一句話,徹底擊垮了鄧亮的心里防線。
不是崩潰了,也沒有憤懣。
而是對自身的不滿,他忽然覺得過往二十余年的人生價值觀出現了很多問題……自己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多向許同志學習……他作的那兩首詩也都是極度愛國的詩,蘊含著詩人深沉愛著這片華夏大地的濃厚情感……想到這兒,連鄧亮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他怎么會突然蹦出這樣的想法?
事情的定論,就被許長安這一段話敲定下來了。
許長安稍微略微寒暄了一番,譬如和王書記、于主任聊天,聊到很多關于作《我用殘損的手掌》和《我愛這土地》的時候,是在什么樣的環境下促使他作出這兩首詩來的,心里又懷著怎樣一種化悲憤為力量的情感流露完成朗讀,又是關于練習武術方方面面的諸多問題。
這真是令人頭疼,等到趙校長叫許長安到他那里去的時候,許長安終于認為自己解脫了,可以走了。
可惜……他沒想到,趙校長只是來問有關于“愛國主義活動詩詞大會”的討論內容。
在會議室待了三個小時后,許長安才從教學樓里出去。
在坐電梯的時候,還正好碰見了魏班導。
“魏班導好。”
“嗯,你這是要干嘛去?”魏班導應了一聲,他對于這個批了兩次軍訓假條的許同學很有印象,并且……無論是說話分寸還是做事尺度,都拿捏的很不錯,也幫他清理了不少文件資料。
“這個點,我要去吃晚飯了。”
“也是。”魏班導身高一米七,整個人很有精神,又說道:
“聽說我們傳媒影視系,有個軍訓的刺頭生被校領導們拎出來教訓了一頓,你們可不要犯這種嚴重的錯誤,該好好軍訓就好好軍訓,等過了這段時間有的是時間放松。”
“剛才,我把這條消息轉發到班級群里了,雖然我很相信我帶的學生們,但還是要多嘴一句你們要以引為戒,不要犯這種低級錯誤。”
許長安拿出手機一看,果然有一則魏班導轉發自工作群聊的一段消息,也許是出于保護學生隱私,因此通篇段落都是以某學生來代指,最精確的消息也不過是傳媒影視系某生這樣子。
許長安神色有點尷尬,干咳了幾聲。
“怎么了,軍訓身體不舒服?”
“沒,偶爾會咳嗽一下。”
然后,又是一陣沉默。
電梯到了底層,許長安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嚷著:“魏班導,你說的那個刺頭生就是我,我會從教學樓下來的原因,就是被很多領導拉上去訓話了。”
“你小子——”
后面的話,許長安跑得太快沒聽清楚,只知道幸好當時沒讓王書記把魏班導給叫來,不然以后真是無顏面對班導了。
“唉,這一批新生真是一個比一個難帶。”魏班導嘆氣,緊接著手機的屏幕震動了一下,隨之亮起了光。
尚未解鎖的手機屏幕上,有著一串來自工作群聊的消息。
發消息的人是群主,趙校長。
“我用殘損的手掌
摸索這廣大的土地:
這一角已變成灰燼,
那一角只是血和泥;
這一片湖該是我的家鄉。
……”
嗯?趙校長如此有雅興,開始作詩了?
魏班導把剛才的不悅拋之腦后,接著點開了這則消息。
有兩首詩映入眼簾。
一首是《我用殘損的手掌》以及《我愛這土地》。
下面一群人開始溜須拍馬,吹捧起來。
但魏班導不一樣,他是真心喜歡這兩首詩,所以難得在工作群里面冒了個泡,發了一條消息:
“趙校長這兩首詩既憂國又憂民,字里行間無一不透露著一個詩人對于危在旦夕的祖國母親的深深擔憂。
為祖國的大好河山感到沉痛惋惜,同時也化悲憤為力量運作為筆下文字記錄下來,詩中有著崇高的愛國情懷,若是在當時那個年代作出,可能就可以流芳百世了。”
下面,很多同事都覺得這段文字很厲害,不是指詩的那段,而是指魏班導的這段。
平時不出來,還以為是深藏功與名,現在倒好,一起過來搶馬屁拍。
那些同事們哪知道,魏班導壓根不屑去做那等事。
等了一會兒,群聊消息顯示。
趙校長@魏班導回復了一條消息:“你可撿到一個不得了的寶貝了,這兩首詩都是你班上一個叫許長安的同學作出來的。”
看著這條消息,魏班導下意識轉身看向許長安溜之大吉逃跑的那條路上,遲疑了一下道:
“你、你在我面前裝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