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顏昱為什么要來這里呢?叔爻看見他的第一反應(yīng)還是霢霂神殿會不會出事了,但沒想到他竟然在這里誆騙起人來,就說明事實并非如此。那么顏昱一個人出現(xiàn)在這里就只有一個可能——Clise,是Clise那群人希望他去。
看到顏昱的那一刻,叔爻突然很懷念在霢霂神殿的那些日子,尤其是已經(jīng)許多年未見的顏晗。叔爻原本和其他流魂一樣在海上漂蕩,及其自由瀟灑,直到一個沖動莽撞的少女和一群吵鬧的家伙來到海上。
那個少女似乎對這個世界有著無盡的好奇與憐憫,她爬上桅桿大喊要讓所有人都過上平靜安穩(wěn)的生活!正是這股沖勁讓大批流魂跟隨他們回到了霢霂神殿,來到了這個不安之地。
顏晗,默念她的名字,叔爻更是一股酸澀翻涌而上,直沖鼻腔。
2
你霢霂神殿?顏昱?
炸毛迅速搜索著這些信息,原來如此。
“我知道Clise發(fā)生的事情,我是來維持平衡的。”顏昱說罷便轉(zhuǎn)過頭,走進長寧家,“不過,我要先解決一下家事。”
炸毛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是蠢蠢地跟著進去,嘴里念叨著,“可這里不是長老板的姑姑家嗎?難道…?!”
炸毛腦子里瞬間蹦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想法,立即沖到長凌身邊,偷偷摸摸地問她,“長老板,你…你跟他…你們…”
長凌沒怎么在意炸毛的反應(yīng),它知道了也沒什么,“對啊,不過你別亂說,這里的人誰都不能知道,至少目前是的。”
炸毛又偷瞄了眼顏昱,暗暗思量著,怪不得長不帶那兩個人,便敬禮道,“好的,保證完成任務(wù)。”
這一舉動倒是讓顏昱沒憋住,笑了出來,“這就是你調(diào)教的小機器人啊,這么聽話嘛。”
“那當(dāng)然,我們炸毛就是最乖的。”長凌得意地回應(yīng),還炫耀般揉了揉炸毛的紅發(fā)。
門廊下的風(fēng)鈴積了灰,長凌望著大廳內(nèi)藤椅上蜷縮的人形失了神,她倒退半步,記憶里能把藤椅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呐止霉茫丝滔衿瑫裢噬拇郝?lián)紙,輕飄飄地陷在藍布棉墊里。
顏昱用鞋尖撥開滿地的空酒瓶,玻璃碰撞聲驚醒了窗臺打盹的貍花貓,它炸著毛從長寧膝頭跳開,爪尖勾破了褪色的羊毛毯。
“小長凌嗎?長這么高了。“長寧試圖起身時,發(fā)出和長凌第一次來時一樣的吱呀聲,只是這次不是因為豐腴的身軀,而是關(guān)節(jié)咔噠作響。
長凌盯著掉落在腳邊的五彩繩,話堵在喉嚨里,她幾度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回憶在腦中一閃而過,上一次來這里時,姑姑還笑著往她手腕系五色繩,手腕戴三圈五彩線還富余,“我們小長凌手腕細,不像姑姑勉強才繞上一圈。“
“姑姑,你還沒吃飯吧,我去給您做點。“長凌轉(zhuǎn)過身像個逃兵般朝廚房走去。
顏昱找到垃圾袋,把地上的酒瓶藥物通通收拾干凈。炸毛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只是一直扶著長寧,直到沙發(fā)能坐人,炸毛又去給她倒了杯水。
顏昱收拾東西時,在一堆垃圾里發(fā)現(xiàn)了長寧和林驚蟄被揉成一團的離婚協(xié)議書。林驚蟄,也就是顏昱和長凌的姑父,顏昱只在很小的時候見過他,對這個幾乎沒有印象,依稀記得他總是露出很友善的笑容,對每個人都很客氣。顏昱回過神抬頭望向四周,墻上只剩曾經(jīng)掛過相框的痕跡,他們?yōu)槭裁匆x婚呢?
長寧似乎看出了顏昱的顧慮,但她不會告訴他這一切,這些孩子有他們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做,沒必要為這種瑣事操心,并且事已至此,也改變不了什么,回歸平靜就好。
“小昱,你怎么突然來看我了?”長寧怔怔地坐在沙發(fā)上,半晌緩過勁來,拉住顏昱的手問。
“我之前一直太忙了,正好現(xiàn)在有機會能休息一陣,就想著來看看您。”顏昱這話也不假,畢竟長寧是他的親姑姑,長安雖然沒說什么但也一定希望自己能來,這么多年不走動是身不由己,現(xiàn)在能來也必須來。
“對了姑姑,這個紅頭發(fā)是我的朋友,炸…毛,您這么叫ta就行。”
顏昱邊說邊給炸毛遞了個眼色,“姑姑好!我可以這么叫您嗎?”
“當(dāng)然了,”長寧情不自禁地上手揉了揉炸毛的頭發(fā),“鶴兒跟你這么大的時候也很叛逆,背著我偷偷去染了一頭紅發(fā),那時候他就像個定時炸彈,一碰就著,我們也不敢說他…”
3
“姑姑,來吃飯吧。”
長凌的尾音還懸在廚房門簾上,炸毛便不再聽長寧講以前的事情,蓬松的卷發(fā)被晚風(fēng)撩起,露出底下亮晶晶的眼睛,“姑姑走吧,咱們?nèi)コ渣c飯吧。”
長寧扶著炸毛和顏昱起身到餐桌,瓷勺碰著瓦罐叮咚作響,缺角的青花盤里,番茄像浸在琥珀里的紅珊瑚,蛋花蓬松得像一朵云。醋溜土豆絲切得能穿針,在粗陶碗里壘成小小的黃金塔。
“姑姑啊,您家冰箱比臺風(fēng)過境還干凈。”長凌邊擺碗筷邊打趣道,順手把最后三塊餅干擺成笑臉。
顏昱端著粥碗,將鍋里大部分肉都盛了進去,“姑姑您多吃點。”
見長寧已經(jīng)動筷了,炸毛便迫不及待地坐下,ta一只都知道長凌會做飯,只不過這位老板實在是太懶了,而且特別挑剔,她吃一頓飯至少十幾道菜,但每一道菜只吃一口左右,所以長凌幾乎不下廚都是讓茶來做。
長寧舀了勺粥,熱氣熏得她眼底發(fā)潮。米粒軟糯得恰到好處,沒想到這孩子用家里這么點邊角料也做了頓飯出來,味道還相當(dāng)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少了,不夠那倆孩子吃的。
不過,長凌又從廚房端了一疊薄餅回來,“我看面粉還有點,就用剩的蛋液和蔥花調(diào)了面糊,煎了幾張餅,你們先吃吧,要是還不夠我待會問問誰還在市區(qū),帶點吃的回來。”
“好…吃…”顏昱嚼著餅含混不清地夸,碎渣落在前襟也顧不上撣。
顏昱萬萬沒想到,長凌竟然真的學(xué)會了做飯,在他的記憶里,長凌的性格就是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做這種沒必要的事情的。嚼著餅,顏昱突然意識到,長凌這么多年一個人在Clise里究竟過得好嗎?她會不會被人欺負呢?但是無論答案如何,顏昱都一概不知,他面前的長凌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的長凌了。
想到這些,一滴淚從眼眶溢出,滲透進餅里,顏昱只好加速咀嚼速度,讓這股咸濕悄無聲息地進入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