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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味的荒誕故事

林青山

乏味的荒誕故事 滅世福音 2040 2020-12-20 21:35:28

  林青山吃著火鍋喝著酒,氤氳的熱氣給玻璃窗蓋上了一層水汽。

  火鍋沸騰著,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薄薄的羊肉在紅油鍋里上下翻騰,散發出迷人的香氣。那混合著辣味的香氣隨著火鍋的沸騰一下一下敲打著他的神經。

  林青山喜歡自己一個人吃火鍋,也喜歡自己一個人喝酒。對于林青山來說,與人交往是一件挺困難的事。

  比起人,他更喜歡山里的畜生。

  林青山是一個守山人,守山人他家里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工作。

  守山,并不是不讓人進山,而是不讓山里的東西出去。

  這座山是周圍幾個村子供奉的神山,村里人死后要埋在山上,客死他鄉就要找專門的人把尸體送回來,祖祖輩輩一直如此。

  村子里傳說,這座山上什么都有。狐黃白柳黑五家仙,三百多斤的老虎,五百多斤的黑瞎子,八百多斤的大野豬,都是吃人的東西。

  可是這座山上,最厲害的還是守山人。

  林青山自從記事起就在山上了,跟著爺爺一起,來來回回了好多次。

  狐貍黃皮子刺猬蛇老鼠倒是都見過,成了仙的卻是聽都沒聽過。

  狗熊老虎野豬也見過,但是也就遠遠的看一看,倒是不曾真的見過畜生吃人。

  “人會畏懼自己不了解的東西?!绷智嗌较肫鹦r候爺爺的教誨?!叭藗兏矚g把自己不了解的事歸結于鬼神,而不是科學,這就是愚昧?!?p>  那時林青山年紀還小,并不明白爺爺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墒撬宄挠浀茫瑺敔斣磸透嬖V過他一句話。

  “作為守山人,一定要相信科學?!?p>  爺爺的話,林青山熟記于心。

  前段時間,村里三太爺家的孫媳婦上吊自殺了。村里人傳,是因為女人在山上得罪了黃大仙,被小黃皮子換了命。

  其實在林青山看來,這女人明明就是被人逼死的。

  林青山總能看到女人自己一個人上山打柴,每次來身上都帶著一些新傷。

  雖然林青山沒有問過,但是他猜八成是被她男人打的。

  女人出殯的那天,她家里人也覺得是黃皮子作祟,所以葬禮都沒有好好辦,人用葦草席一卷,扔在狗碰頭的棺材里,拉到山上簡簡單單的就埋了。

  女人埋得離祖墳很遠,不知道是因為在家里地位低下,還是因為怕真的有黃皮子作祟。

  沒過幾天,三太爺也死了。三太爺死的時候已經九十多歲了,身體本來就不是很硬朗。

  三太爺臨死的前幾天,高燒不退。他家里人硬說是孫媳婦變成了老吊爺,要來尋仇。不找大夫來看,卻找來個陰陽先生。

  陰陽先生說得吃觀音土病才能好。九十多歲的老頭,消化本來就不好,吃了觀音土,肚子脹了三四天,吃不進飯也拉不出屎,最后活活給憋死了。

  三太爺出殯的時候倒是風風光光的,孝子賢孫們表面上嚎的厲害,實際上一滴眼淚都沒有。

  三太爺是村里最后一個長輩,三太爺死了,大家就能分家了。

  村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林青山甚至有些懷疑,三太爺是被全村人合伙害死的。

  諸如這種事情,林青山實在是見過太多太多。他不想跟這些人相處,哪怕是多說一句話他都覺得惡心。

  三太爺死的那天,林青山遠遠的看著,流了幾滴眼淚出來。

  林青山忽然想起小的時候,自己去村子里玩。那個時候村里的小孩子都很淘氣,喜歡去老鄉家偷東西,然后悄悄用火烤了吃。

  說是偷,其實也就是今天合伙去你家地里摘,明天合伙去他家圈里拿。一個村子上都是一家子,去地里摘點東西吃上沒人上綱上線的。

  只是因為小孩子淘氣,有的時候不光是吃,還會搞搞小破壞,比如踩壞了人家的秧苗什么的,所以偶爾會被大人訓斥。

  對于孩子來說,這種和大人斗智斗勇悄悄做壞事的行為,是一種難得的快樂。

  三太爺家里養了好多大鵝,對于見慣了雞鴨的孩子來說,大鵝也算是稀罕玩意。

  三太爺家有一只大鵝是村里的村霸,兇起來能追著成年人滿村跑,咬住就不撒嘴,厲害的狠。

  這天,幾個壞小子打起了三太爺家大鵝的注意。幾個孩子約定好去三太爺家偷鵝蛋,誰偷到了鵝蛋還沒被大鵝咬,以后誰就是“大王”,孩子們都得聽他的。

  結果沒什么好說的,自然就是全軍覆沒。偷鵝蛋倒是好說,只不過幾個小孩子前赴后繼的倒在了大鵝上。

  那天一只大鵝攆著一幫孩子,從村東頭跑到村西頭,又從村西頭到魚塘,孩子們一邊叫一邊跑,雖然被大鵝打的一身傷,倒是也玩的快樂。

  結果第二天,幾個小孩子被三太爺叫到家里來。他們本以為自己會被訓斥,誰知道卻一人得了一個鵝蛋。

  “下次想吃鵝蛋來找三太爺要,三太爺給你們拿。”三太爺和藹的笑著?!八鼌柡?,你們打不過它?!?p>  拿著沉甸甸的鵝蛋,看著三太爺的笑,幾個壞小子一時之間竟然都感到有些羞愧。

  林青山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有很多年沒有和三太爺說過話了。

  其實林青山是已經很久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了。如果不是因為偶爾要下山買些吃的用的,林青山不想和村子里的人有任何接觸。

  這天晚上,林青山吃了火鍋喝了酒,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他想到三太爺,想到三太爺的孫媳婦,忽然感到一陣惡寒。

  他隱約覺得,比起村民們嘴里的五大仙老吊爺,比起山里的大野豬熊瞎子,山下的村民們才更可怕。

  林青山忽然想到,在歷史上燒死貞德釘死耶穌的并不是什么羅剎惡鬼,而是人心。

  只有人才會謀財害命殺人放火,只有人才會開發出各種武器想盡辦法殺死自己的同類,然后從同類的手中掠奪資源。

  想到這里,林青山失眠了。他望著窗子外面黑漆漆的山林,還有山下那隱約閃爍著的燈火。

  他忽然不知道哪一個對自己來說才是更可怕的那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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