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鎏金大鐘敲響七下時，璜大奶奶正對著梳妝鏡調整珍珠項鏈的位置。鏡中映出身后的檀木衣架，掛著件月白色絲綢禮服——三年前她穿著這件戲服改的裙子參加威斯明斯特公爵府的晚宴，被詹金森太太當眾潑了紅酒。

　　如今她還在，詹金森太太卻帶著僅剩的一點錢財灰溜溜的同詹金森先生回西大陸，準備轉道新發現的大陸。

　　那話怎么說的，‘人生一場大夢，世事幾度秋涼！’（蘇軾的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璜大奶奶心下感嘆，一邊滿臉笑意的撫摸著頸上的花絲紅寶石嵌菱形鉆項鏈，水滴形的紅寶石一共有九顆，小的六顆也有花生大小，兩顆蠶豆大小的菱形寶石簇擁著一顆淚珠形的鴿子蛋，還有閃閃亮亮的切割精美的鉆石，快比得上紐西蘭皇室皇后元旦舞會上戴的寶石了。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東西是她親愛的弟弟贈送給她的。

　　“夫人，夏女士的馬車到了。”女仆輕聲提醒。

　　“哦親愛的琳，”璜大奶奶笑語盈盈的對貼身侍女說，“你完全可以大聲的說，我愛夏女士！”

　　若不是弟弟押對寶搭上夏華，她還得憂愁馬上成為大齡青年的弟弟的婚姻問題，而現如今，他月入上萬金磅有產業的美男子弟弟，呵呵呵，紐西蘭絕對的鉆石王老五了，是曾經的她都高攀不上的對象！

　　她指尖撫過耳朵上的紅寶石耳墜。這顆曾被克萊門汀家族強占的寶石，此刻在汽燈下折射出德文郡礦場特有的火紅光暈。

　　四輪蒸汽馬車碾過碎石路的聲音格外清脆。夏華把程逸抱到膝頭，小孩正用黃銅目鏡觀察車窗外的煤氣路燈。

　　“折射率1.47。”剛過完3歲生日的天才突然開口，”比標準值低0.03。3

　　“看來市長又吃了回扣。”夏華將兒子的話記在鎏金筆記本上。這本子內頁夾著程易手繪的光譜圖，在舞會燭光下會顯出特殊水印。

　　在夏華的馬車前面，另一輛帶有金色徽記的四輪馬車先在李宅噴泉前停下時，璜大奶奶看見瑪麗安正站在臺階上。那頂藍寶石冠冕在煤氣燈下泛著冷光，像極了一年前陪弟弟去買的訂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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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晶吊燈將舞廳切割成光與影的戰場。璜大奶奶剛踏入大廳，就聽見瑪麗安刻意抬高的嗓音：“聽說某些人靠弟弟施舍才能穿上體面裙子？”

　　璜大奶奶撇嘴一笑，“我有弟弟靠我很光榮，你怎么還沒變聰明？”

　　瑪麗安頓了頓，收斂了心神，是了，璜大奶奶是海德公園最負盛名的小辣椒之一，自己可是她的手下敗將。

　　真是被這場為張子興準備的相親派對沖昏了腦袋。

　　夏華突然輕咳一聲，程逸立刻舉起程易給他做的微型彩寶旋轉濾光輪，吸吸鼻子：“媽媽，那位夫人的香水含有苯胺化合物。”

　　“會腐蝕珍珠呢。”夏華友好的望向瑪麗安的珍珠項鏈，小聲的說，“您最好檢查下首飾。”

　　顯然瑪麗安再一次被攻擊了！

　　她就像一個娛樂圈的大明星，在這個沒有攝像頭和豐富的檢查儀器的時代，想把她拉下去的人不計其數，而她的娘家有多少人脈來保護她？

　　瑪麗安點點頭，當先跨入大廳，找個隱私的地方去檢查自己的香水。

　　貼身物品出現水銀，香粉里夾雜著鉛，熏香里面含有曼陀羅——

　　她常常在想，若不是她選擇了同夏華她們合作，一年，兩年，她在不知不覺間就丑了，病了，失去價值了，是不是就會如同眾多權貴的情婦一樣在某一處的鄉下幽居，或是在這偌大的紐西蘭的角落揮霍一空后酗酒街頭，橫尸荒野？

　　她后悔了，這條路不是她這樣沒有手段的人能走的路，像公爵夫人那樣的能有幾個？

　　在整個地星幾千年的歷史，大權在手的女帝也僅僅出現在大宣那片土地上。

　　不，她不會承認自己的失敗，若不是張子興運氣太好翻身太快，她走的是對的，她只需要小心克制，她一定會成為公爵夫人那樣！

　　畢竟，才半年時間，她到手的分紅足足有四萬二千五金磅，足夠她做一份豐厚的嫁妝了，那是百分之十！

　　百分之百是四十二萬五千金磅，扣除她的分紅，材料成本去除備用的材料款和流動資金二十五萬金磅，他們能分紅的錢，夏華至少有10萬金磅，張子興有二萬六千五百金磅！

　　這相當于四十五個紳士一年的收入，而這僅僅只是一年的分紅。

　　更別說夏華了！

　　為什么夏華不早半年來紐西蘭，不，那個程易是皮埃爾非常看好的人，一定是這樣，那個程易應該是程氏的人，應該是嫡支的，要不是那個程易他們這四十多萬能到手三十多萬就已經是吏治開明了！

　　如今的她不會幻想皮埃爾會娶她了，因為多次被宣召的關系，她也明白那些大貴族是怎么回事。

　　若非勢均力敵，自己這樣的人就算上位也是燕窩魚翅一樣的補品，紐西蘭是允許離婚的！

　　她比從前更明白張子興就是那個她最想要的人！

　　可惜她錯過了！

　　事情必須從前看，她曾經太大意了，太小看天下人了！

　　那個程易就是很不錯的對象，若是能同程易結婚，她才真正能在上流社會立足。

　　夏華雖然有錢但畢竟是個寡婦，還有兩個孩子！

　　若是程易喜歡，她是可能懷上國王的孩子的，那不比夏華的強？

　　就是張子興也曾經因為錢而看上過夏寡婦，天下還有會拒絕利益的人？

　　歸根究底，權勢才是財富的基礎，有權有錢天底下會掙錢的人多的是，像夏寡婦不過是有錢搭上了權勢而已！

　　在紐西蘭還有比國王更有權勢的人嗎？

　　然而，今晚的主角并不是瑪麗安，她只不過是眾多客人中最光鮮的花朵，而那些珍貴的珠寶制作成的花朵目標比她明確的多，就是張子興！

　　工廠，專賣店，百貨公司，只要買通幾個小人物就能得到具體的數據，威脅、利誘，這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光明正大的把戲。

　　對于那些帶著不重樣的昂貴珠寶的小姐寡婦們，張子興是個合適的結婚對象跟宴會上的汽燈一樣掩蓋不住，八成的女士等著俘獲他。

　　至于帶著孩子同程易縮在休息室看牌的夏華三人，倒是被忽視了，分成外人不知，瑪麗安不會到處給自己增加敵人。

　　而程易，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國王皮埃爾是舉薦程易成為紐西蘭大學教授的人。連瑪麗安也不知道，夏華工廠的地皮被程易買了。

　　程氏，那可是程氏，他們家的人出租程氏的廠房，太普通不過了。

　　一個掙了點小錢的寡婦和她的情人小孩，有意思嗎？沒見過世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