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恩斯解除了停滯的時間,面對其他人詢問的目光,我們保持了沉默。
剩下的事情我沒插手,都交給他來處理,了。我和秦南星站在一邊,看著他指導陸子玉如何處理接下來的事情,不得不說,他算是個好兄長。只是他這份經驗到底來自于哪里,也不太好說。
天邊一抹紅的時候,忒恩斯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陸子玉,我們則回到了百花客棧。
坐在柜臺后的老板娘撐著臉盯著我們,門口的那盞燈,是這條長街上為數不多的光亮之一。幾家經營早點的茶樓,這時候剛起來準備早飯,香味和炊煙在街上游蕩。
“你休息一會嗎?”忒恩斯問我,我看向秦南星,秦南星看著我,面無表情。
“你休息一會吧。”秦南星說。
“那就休息一會吧。”不過我看起來真的有那么累嗎?我不清楚,但我并不覺得自己有多累,反而是他們,總是多此一舉。
然后,從我躺到床上之后,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有人找你。”忒恩斯坐在床邊的桌前,背對著我,他對面似乎還坐著另一個人。
我坐起來,他對面的那人發出了一聲嗤笑:“你就這么信任他嗎?”
走到桌子旁邊,我才發現忒恩斯對面坐著的是寧王,不,此時他應當是另一個人。忒恩斯面容平靜,平靜得過分。
我站在“忒恩斯”身旁看著他:“你是他的弟弟?”
他抬眼望著我,滿臉的笑意并不意味著友善:“還不錯。”
“什么事?”
“提前看看自己的對手?”他最后那一個字的語氣微微上挑,似乎是在問自己,但大概只是一種虛張聲勢。
我沒說話,這種話沒必要接,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東西,我不知道說出來能有什么用。
我們必須是敵人,我們注定是敵人。
“千月。”
“收到。”影劍在我手中凝聚。
他擺了擺手:“我在那邊等著你們,希望結束的時候,你不要后悔。”這句話一結束,他的身影就開始變得透明。
在消散之前,他又補了一句話:“哦對,我叫忒納彌。”
看來下一個世界的行程,繞不開他了。
在他消失以后,我眼前一黑,再次從床上醒了過來。不過這回的窗外,是天光大盛的正午,窗外的叫賣和車馬聲隨著我醒來一齊涌入我的耳朵。
“醒了?”忒恩斯就坐在桌邊,回身看著我,不過這回他對面沒有人,房間里只有我們兩個。
“該走了吧?”
窗外的聲音在耳邊響,窗子里面沉默了片刻,他說:“下個世界,那個世界我沒辦法幫你了。”
“我沒問題。”這應該是我最后一次依著關于他的私心做事了,所以現在,我應該開始切割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等到回去那邊,就剩下他和江燃之間的交易,與我的關系不大。
“他剛才來了吧。”原來他并不是毫無察覺。
“忒納彌……沒事,他那種人我見過。”忒納彌,無非就是敵方的重鶴,只要是我了解的存在,那就算不得不可逾越的障礙。
他還想說什么,門被敲響了,秦南星在外面問:“怎么樣了?我們該走了吧。”
我想了一下,把秦南星叫了進來。他關上門,看著我們兩個:“你們又想干什么?”
“你現在還有機會,”我看著他,“還有機會留下來。”下一個世界是我選擇的,危險也是我自愿要去面對的,但是這種危險,卻不是秦南星該承受的。
秦南星沉默了片刻,最后說了句:“該出發了。”
這種時候,再問都是多余的。我看向忒恩斯,忒恩斯點了點頭,開始說那個世界的情況:“因為我的本體在那邊,而且處于沉睡狀態,所以這一次,我應該是沒辦法幫到你們了。”
“你之前給我的偽裝還能用嗎?”我看著手背上的印記,它還是和最初的顏色一樣,沒發生太大的變化。
“如果是除了忒納彌之外的,應該會有用。”
“他能算是半神嗎?”既然剛才他能來那么一出,那就證明他多少能做一些干擾世界線的事情。
忒恩斯頓了一下:“我太久沒回去,不太清楚。”
我想起了那些“黑屏”的世界:“你也看不到那個世界的具體情況?”
“抱歉。”這兩個字的含義不言而喻。
我回頭看了眼秦南星,嘴上問得是忒恩斯:“我們就在這里離開,還是先出城?”
“出城吧。”
稍微收拾了一下,我們三人走下樓,客棧的大堂還是一片冷清,老板娘看到我們之后,眉頭鎖了起來:“你們要去哪里?”
“江南。”陸子懷答道。
“那么遠……你還會回來嗎?”老板娘身旁的門口外,是一副熱鬧街景,樓上傳來旁的開門聲,是有其他的客人醒了。
陸子懷笑了笑:“不會了,還有,白默的馬就留給你了,馬兒上船太顛簸。”
“等一等!”門外傳來一聲喊,陸子玉闖了進來,“大哥,你到底要去哪里?”
他心里大概是清楚,自己的皇兄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陸子懷還是笑著:“那也不是因為你。”
“難不成還能和秦將軍一樣?”
陸子懷笑而不語,陸子玉紅了眼眶,他身后是沉默著站在外面的左懷遠。
“不……”陸子玉這少年人,想想也很難受得住這種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的感覺。
眼看著這位新皇就要用起他剛到手的權力來了,老板娘把算盤往柜臺上一拍:“太子爺,您聽我這一句話,他該走的,您也留不住,有什么話該說就說,別等到最后什么都來不及。”
“繁花有話嗎?”陸子懷問。
“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我可不能隨便毀諾。”老板娘,也是繁花,收起了算盤,坐在柜臺后面,不再講話。
陸子玉愣了愣,張了張嘴,最后只蹦出來四個字:“一路順風。”
“你也是。”雖然忒恩斯面上還是那個謙謙有禮的陸子懷,但是此時,我覺得他或許是入了戲。
不,不是入戲,這里是戲嗎?這里是他的一種現實。
陸子玉身后的左懷遠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或許他也知道,這里的秦南星,不是他的那個兄弟。
我來自一個大世界,所以我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我沒有“如果”,也沒有“或許”,在這場人生中,我的所有選擇都是唯一的。
這么想,或許有些寂寞。
離開京城,我們在郊外一處偏僻的樹林里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