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爸招呼著劉爸爸，“來，喝一個再說?！?p>　　劉爸爸謙虛道，“你們跑業務的都是海量，我跟你可比不起，就問問清楚這個稱里的事情?！?p>　　羅玉芝又炒了個花生米，很激動的說，“我家柯海吧看著人老實，心眼兒可多著，這種改造衣服的事情要是做好了，說不定還真能給廠子帶來效益?！?p>　　劉爸爸笑道，“上面也天天說要轉型，要適應市場，可市場是什么，我們都鬧不明白，轉溝里了可怎么辦？”

　　柯爸遇著知音了，“可不是，你們廠子大還好點，我們廠都快要揭不開鍋了，我堵人家要錢，人家堵老胡要錢，這日子過得，有訂單都不敢接?！?p>　　“可不是！”

　　劉爸爸咂了口酒，“要說產品升級換代，超歐趕美，那也得出去轉轉才知道人家是怎么個情況啊，倆眼一抹黑，咱們啥都不知道?！?p>　　老柯插了句嘴，“去深圳，上海或者香港考察一下啊，現在都用名牌，叔叔也該提高一下品牌意識?！?p>　　“就知道你小子肚子里有貨，以后沒事兒來車間轉轉，咱們的思想跟不上年輕人的思想變化了?！?p>　　劉爸爸很感慨，“我拿回去的秋衣還是挑的顏色好的，結果小凱說土，不想穿，真是愁死了，這是上面派下來的任務，丑也得做??！”

　　“叔叔還是應該出去看看，現在沿海一帶很發達，人家的服裝樣式又新潮，質量又好，還便宜，你們要是還像以前一樣吃大鍋飯，這廠子遲早要倒閉的。”

　　老柯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柯爸一頓呵斥，“你懂個屁！去去去，給你劉叔叔滿起來。”

　　老柯訕訕的給劉爸爸斟滿酒，閉嘴坐到旁邊。

　　“你不必兇他，小海實誠，這話沒錯，我們廠子已經在吃老本了，這才幾年就變成這樣了，以前棉紗多便宜，現在漲了快一倍，布料價格也在漲，咱們產品利潤越來越低，要不了幾年就真的不行了。”

　　劉爸爸一杯酒喝完，發現屋里的氣氛有些沉悶，于是認真道，“其實現在錢都在股市里，聽說深圳搞了個交易所，凡是買了的都賺了錢，可惜我不懂這個，不然也去搞一搞了。”

　　“別，劉叔，隔行如隔山，您不懂最好還是別碰，這玩意兒是有錢人的賭場，能讓人傾家蕩產呢，普通人跟本玩不起?！?p>　　“唉！你小子，怎么老堵我的話，來，走一個！”

　　老柯笑著陪飲一杯，“我這不是怕您犯錯誤嘛！”

　　“年輕人才容易犯錯誤，我都多大年紀了，犯個屁的錯誤?！?p>　　劉爸爸笑著對羅玉芝說，“換屆的時候記著幫我拉票啊，我要是下去了，恐怕你們連秋衣抵工資的日子都沒得過?！?p>　　“劉主任就放心好了，咱們可是十幾年的交情，我肯定投你一票?！?p>　　“那就好！”

　　劉爸爸得到承諾，嘴一抹走人。

　　柯爸去送客。

　　羅玉芝邊收拾碗筷邊說，“只會和稀泥，連工資都要不來，誰還會選他?！?p>　　“哪個廠子不這樣啊，大家都是吃公攢私，能撈的都使勁撈，撈不著是自己沒本事，怨不得別人?！?p>　　柯爸的思想覺悟丟到爪洼國去了。

　　屋子收拾干凈，老柯把個體工商營業執照拿給柯爸看，“你們廠子真要不行了，咱們不如自己買個切割機，干五金加工，現在房地產很紅火，做鋁合金門窗也不難，何必整天在外頭跑?！?p>　　“你小子懂什么，搞個體哪兒有這么簡單，沒關系寸步難行呢！”

　　“都改革開放了，現在就是誰家質量好，價格實惠買誰家的產品，咱們只要做好售后服務，不缺生意?！?p>　　老柯認真對柯爸說，“我找胡伯伯給你請了兩天假，您歇歇，琢磨琢磨我說的事兒，租個門面也要不了多少錢。”

　　“你這是想當資本家呀！”

　　“哪兒就能當資本家了，最多算是小手工業者！都什么年代了，還拿成份說事兒，現在跟人家說三代貧農，可是會被人家笑話的?！?p>　　老柯說完，轉身上樓，走到門口想起來還有件事情忘記說了，又轉回來，“胡伯伯說想要集資建房，你報銷的錢大概是要不回來了，咱家還有多少，湊一湊，廠子里蓋的比外頭便宜很多還實在?！?p>　　柯爸沒想到老柯背著自己做了這么多事情，等老柯上樓才對羅玉芝說，“兒子懂事兒了，知道操心家里的生計了?！?p>　　羅玉芝嘆了口氣，“咱們勤勤懇懇一輩子，從來沒敢想多占公家一分錢的便宜，可他就是心大，敢替廠長拿主意，也不怕萬一做錯了，得背責任?！?p>　　“能有什么責任，用一下車間的機器就是占便宜了？又不是不給錢。”

　　得，柯爸跟羅玉芝又說不到一起了。

　　羅玉芝恨恨的說，“你就慣著他吧，把他慣得無法無天了，我看你怎么收拾！”

　　柯爸看著個體工商營業執照嘆息道，“能怎么收拾，我是他老子，有事兒也得頂著??！他明天就要走了，生活費給了嗎？”

　　“不用你操心，他今天賣了不少錢，我的工資錢算是賺回來了，做生意的確賺錢，可就怕政策變來變去，以后要是再不許做生意了怎么辦？”

　　“到時候再說唄，現在想那么遠干嘛，先把眼前的事情混過去，錢啊，集資沒有個萬二八千的，哪里就夠買套房子，現在家家都緊張，借錢都怕收不回來?！?p>　　柯爸很是發愁，“老胡為了弄錢，這是連臉皮都不要了?！?p>　　“自己單位上蓋還是劃算很多，外面買一套100平的，少說要4萬塊錢，還是要現錢的，最起碼你們還可以先交一半，剩下的慢慢補上?！?p>　　“那到也是，深圳的房子都漲不少了，那是翻著個的漲，買到就是賺到，根本不愁賣，聽說現在地皮很緊張都拿不到批條?！?p>　　柯爸很遺憾，“可惜，咱們沒關系，什么都拿不到，只能出賣體力，干個直片活兒。”

　　“有活兒干就不錯了，現在好多企業停產拿不到工資呢，唉，愁死了，劉主任要是真搞小海說的新產品，我說不得還得投他一票，真是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