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大師長嘆一聲，看向方紫嵐道：“敢問紫秀姑娘，所為何來？”

　　“上香。”方紫嵐神色冷峻，燃燈大師默然不語，反倒是一旁的百莫辭追問道：“若我?guī)煾覆辉剩闲愎媚锎绾危俊?p>　　“殺。”方紫嵐抬手，劍指鐘靈寺門，“今日鐘靈寺內(nèi)外，都不會有活口。”

　　她話音未落，便聽眾多江湖人忿忿不平，皆言她狂妄自大，不把他們放在眼里。

　　聞言，百莫辭面色發(fā)白，握著兵器的手不由地緊了緊。

　　適才混戰(zhàn)，加之天光昏暗，方紫嵐并未注意百莫辭手中的兵器，此時才看清，竟是一支判官筆，意外的眼熟。

　　“若我?guī)煾笐?yīng)允。”百莫辭一字一句，壓過喧囂，問道：“紫秀姑娘又待如何？”

　　“鐘靈寺外。”方紫嵐手腕翻轉(zhuǎn)，梅劍便朝向四周眾多江湖人，令他們徹底噤了聲。

　　“他們，該死。”方紫嵐頓了頓，側(cè)眸掃了一眼鐘靈寺虛掩的門，“至于寺內(nèi)之人，我可以留他們性命。”

　　百莫辭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我怎知，紫秀姑娘此言是否可信？”

　　“那你又怎知，我不是為了寺內(nèi)之人而來？”方紫嵐挑了挑眉，百莫辭眼中多了一抹戒備之色，“什么意思？”

　　“百莫辭，你不知道，便只能賭。”方紫嵐饒有興致道：“不過，看在你有膽阻攔我的份上，我可以多透露一個消息給你。”

　　“洗耳恭聽。”百莫辭面色凝重，方紫嵐輕笑出聲，“你不必如此，這消息于你而言，應(yīng)是個好消息。”

　　她說著，視線落在了阿宛身上，“那位，是忠正世子夫人——方家的三小姐，我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護送她。”

　　百莫辭將信將疑地打量著阿宛，隨即反應(yīng)了過來，“要入鐘靈寺上香的人，究竟是你紫秀姑娘，還是那位世子夫人？”

　　“是誰上香不重要，重要的是……”方紫嵐拖腔拉調(diào)，轉(zhuǎn)向燃燈大師道：“大師是否愿意，請我們?nèi)胨拢俊?p>　　“請你們?nèi)胨拢俊卑倌o重復(fù)了一遍，不待燃燈大師開口，便道：“紫秀姑娘，我信不過你，故而絕不能……”

　　“百莫辭，燃燈大師尚未說什么，你便要替他做主了嗎？”方紫嵐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百莫辭的話，冷哼一聲，“鐘靈寺何時輪到一個末流的俗家弟子做主了？”

　　“阿彌陀佛。”燃燈大師雙手合十，一禮道：“紫秀姑娘，今日的鐘靈寺，老衲這徒兒尚且能做主。”

　　“哦？”方紫嵐挑了挑眉，斜睨了百莫辭一眼，“既然如此，如何做主，不妨直說。”

　　方紫嵐心下了然，王慎都能做出把王伯趕出家門的舉動，那把徐伯關(guān)入柴房也不是什么不可理喻之事。想來徐伯本是要勸阻王慎，卻沒曾想反而被他關(guān)了起來。

　　忠仆護主，也不知若是徐伯知道了王伯去世的消息，該有多難過？

　　“少爺，院中放的，是何人靈柩？”徐伯一入堂內(nèi)就焦急地問起了院中靈柩，眼見王慎沉默不語，他期期艾艾地開口道：“不會是……是……”

　　徐伯話語中微乎其微的希望最終還是被王慎掐滅了，他垂頭低聲道：“是老頭。”

　　“什么？”徐伯好似被晴天霹靂打了個正著，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半晌，徐伯反應(yīng)了過來，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院中，撲通一聲跪在靈柩之前，深深地磕了一個響頭，聲淚俱下，“老爺……您怎會……”

　　阿宛看不下去，紅著眼眶跑到了院中，跪坐在徐伯旁邊，輕聲道：“徐伯，還請您節(jié)哀順變。若是王伯還在，他也一定不想看到您如此。”

　　王慎始終呆坐在主座上沒什么反應(yīng)，王家上上下下的人見他如此，便都大著膽子自發(fā)地走到了院中，跪在了靈柩旁邊，院中很快響起了陣陣啜泣聲。

　　方紫嵐看了一眼院中沉浸在悲傷中的人們，轉(zhuǎn)頭看向王慎道：“你不去看看嗎？”

　　“沒什么好看的。”王慎別過頭，沉聲道：“我趕他出府門的時候，就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

　　“是嗎？”方紫嵐若有所思地斂了神色，也不再理會王慎，轉(zhuǎn)身去院中。

　　然而在她轉(zhuǎn)過身的那一刻，王慎的聲音在她身后倏地響起，“老頭對不起我，我……”

　　“你有什么話，就當面和王伯說。”方紫嵐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她沒有回頭，“我實在沒什么興趣聽你說話。”她說罷，徑自走了出去。

　　云輕寒猶豫地看了看王慎，終究還是跟著方紫嵐一道去了院中，她們站在人群最末，聽到徐伯聲嘶力竭地喊道：“少爺，你當真不愿見老爺最后一面嗎？”

　　近乎凄厲的呼喊，在一片嗚咽聲中顯得尤為突兀。徐伯一遍又一遍，仿佛王慎不予回應(yīng)，他就不會停下一般。

　　不知喊了多久，徐伯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像是再也撐不住一般，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在阿宛眼疾手快，漸漸穩(wěn)住了他的情況。

　　“少爺……”徐伯喃喃地喚著，阿宛一邊幫他順氣一邊道：“徐伯，他不會過來的，您……”

　　她還未說完便猛地止住了，人群紛紛向兩邊散去，讓出的道路上赫然是王慎，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徐伯，“從小老頭不在，一直是你在照顧我。所以我即便是把老頭趕出去，也還是會留下你。你有什么話就說吧，我聽著。”

　　“少爺，我知道你心中一直對老爺心存怨恨，覺得老爺只顧樂善好施，根本顧不上你。”徐伯說著又咳嗽了一聲，“其實，你誤會老爺了。”

　　王慎冷哼一聲并沒有反駁，見狀徐伯抬了抬手，對旁邊離他最近的小廝道：“你去，把老爺房中枕頭下面的香囊拿來。”

　　待那小廝走后，徐伯又轉(zhuǎn)向王慎繼續(xù)道：“少爺，夫人生你的時候難產(chǎn)，因而你打小身體就不好。為此老爺曾請高僧來府上相看，高僧都說少爺你命犯太歲，活不過七歲。”

　　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老爺不信，不惜花重金求八方神醫(yī)，但仍是沒什么效果。眼見你即將七歲，老爺萬分憂心，束手無策之際只想著若是能做些什么讓你開心，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