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方紫嵐輕咳一聲，“你們想我死便罷了，那是江湖恩怨。可如今謝先生和夏侯家主也在此處，你們?nèi)魟邮?，那就是朝堂事了?！?p> 她頓了頓，神情沉了沉，“今日過后，你們便是被通緝的欽犯，縱然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有死路一條?！?p> “如果能與紫秀同歸于盡……”老者話未說完，方紫嵐手中的梅劍已貫穿了他的胸膛，“死的只會是你?！?p> 老者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之色，一旁的夏侯名勛亦是目瞪口呆，“你就這么把他殺了？”
“不然呢，等他把我殺了嗎？”方紫嵐沒什么好氣，夏侯名勛定了定神，“我并非此意……”
“葉校尉他們的行蹤，即便你問了，他也不會說。”方紫嵐似是早就猜出夏侯名勛心中所想，搶先道：“與其白費(fèi)口舌，不如想想你和謝先生身上的毒怎么解。”
夏侯名勛沒有說話，謝琛拿出一瓷瓶，倒出其中藥丸，給了他一粒，自己服下一粒，最后遞給了方紫嵐一粒。
“天下間沒有什么毒能要我性命?！狈阶蠉共]有接，謝琛也沒有收手，“我知你強(qiáng)大，但眼下時(shí)局不明，我不能任由你不顧身體。”
“謝先生這是怕我丟下你們不管？”方紫嵐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放心，此事既因我而起，那我自會讓它因我而終?！?p> 她說著猶豫了一瞬，還是拿過了謝琛手中的藥丸，“權(quán)當(dāng)是傭金了?！?p> “雇傭紫秀的傭金？”夏侯名勛忍不住開口，方紫嵐睇了他一眼，“平日里可不是這個(gè)價(jià)錢，落在頭上的大便宜，夏侯家主不占白不占?！?p> 她說的市儈，夏侯名勛面上反倒有些掛不住，“我夏侯家不會白占你便宜……”
“那夏侯家主想怎么算？”方紫嵐截住了夏侯名勛的話頭，“人命債，可不是這個(gè)算法?！?p> 夏侯名勛雙拳緊握，“紫秀，你非要如此偏激不可嗎？”
“夏侯家主，你我注定不會是同路人。”方紫嵐神情漠然，“既如此，還是一開始便算清楚為好。”
她說罷看向謝琛，“謝先生，你說呢？”
“有勞紫秀姑娘?！敝x琛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方紫嵐受了他的禮，道：“你們在此處等我，最遲明日正午，我若沒有回來，葉校尉他們便是兇多吉少。屆時(shí)，直接立案便好，如有所需，可傳喚方家人?！?p> 她的話音與身影一起消散在夜色中，掩蓋了謝琛追問的“你”。
回不來當(dāng)然有回不來的理由，只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你說傅聰南確非良配，但他勝在老實(shí)聽話?！狈阶蠉共]有放過獨(dú)孤林秀，“你任人擺布習(xí)慣了，便也想找個(gè)人由你擺布？獨(dú)孤林秀，你原本不至于此……”
“你住口！”獨(dú)孤林秀眼眶發(fā)紅，試圖撲上去，卻被身后的衙役扣住了，“你分明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是不知道?！狈阶蠉股锨耙徊剑翱晌抑溃獖Z回自己，哪怕頭破血流，也不能借助別人的力量。否則，只會落入另一座牢籠?！?p> 聞言獨(dú)孤林秀倏然笑出了聲，“就像你……的那個(gè)朋友？”
方紫嵐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押下身家性命，賭的從不是旁的什么人，而是自己的生死?！?p> “真好?！豹?dú)孤林秀慨嘆一聲，“這輩子為自己贏一次，我是不敢想了。如有來世，望你的那個(gè)朋友贏，望我能為自己而活?！?p> “縱然沒有來世，她也會贏?！狈阶蠉拐f得十分篤定，獨(dú)孤林秀定定地看著她，似是透過她看到了旁的什么人。
“可惜我是看不到了?！豹?dú)孤林秀笑得苦澀，“世子夫人，倘若將來你的那個(gè)朋友賭贏了，記得替我上柱香，告訴我一聲?！?p> “即便你看不到……”方紫嵐頓了頓，聲音低了些許，“我答應(yīng)你?！?p> “好，好……”獨(dú)孤林秀一連道了幾聲好，然后朝方紫嵐行了一禮，“多謝世子夫人告知，林秀行至今日，不悔無怨?！?p> 她咬了咬唇，“只是，還有些許遺憾……”
方紫嵐心中了然，接口道：“傅夫人想知道什么？”
“我愛女之死?！豹?dú)孤林秀面上神色愈發(fā)決絕，“世子夫人身邊那位名為阿宛的醫(yī)女，曾隨先越國公去過西關(guān)城，小女便歿在那個(gè)時(shí)候?！?p> “傅夫人的意思是……”方紫嵐沒有說下去，獨(dú)孤林秀沉聲道：“我覺得那不是巧合。阿宛姑娘定然知道內(nèi)情，不論什么，我都希望她能告訴我?！?p> 方紫嵐沉默不語，獨(dú)孤林秀又是一禮，“希望世子夫人看在我這將死之人的薄面上，請阿宛姑娘開口?！?p> “我可以替你去問阿宛?！狈阶蠉顾煽诘溃骸暗覆辉敢忾_口，想說多少，全都依她，我絕不會勉強(qiáng)她?！?p> “有世子夫人這句話，我便安心了。”獨(dú)孤林秀直起身，任由衙役扣著她去了牢獄。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方紫嵐才回頭看向廊柱下的那道身影，“王爺要躲到什么時(shí)候？”
“我不是躲?！崩钇碛幼吡顺鰜?，神情晦暗不明。
“不是躲，是什么？”方紫嵐挑了挑眉，“難道是自責(zé)不成？”
像是被戳中心事，李祈佑面上青一陣白一陣，張了張口，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王爺，獨(dú)孤家做了什么，姑且可以看作是為了你的王權(quán)霸業(yè)?！狈阶蠉沟暤溃骸暗?dú)孤林秀不一樣，她選擇的傅聰南就更不一樣了?！?p> 她說著神色涼薄了幾分，“天下不是所有人，都是為你而活的?！?p> “我并非此意。”李祈佑搖了搖頭，神色灰暗了些許，“我只是覺得……”
“覺得什么？”方紫嵐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李祈佑的話，他卻并不著惱，“我不過是他們野心的幌子?！?p> 他的聲音極輕，方紫嵐卻聽得清清楚楚，“王爺說的不錯(cuò)。你是他們?yōu)樗麨榈幕献硬患?，但野心……?p> 她刻意停了一瞬，“當(dāng)真只是他們有嗎，難道王爺你就從不曾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