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勢力若是盯著薛府，盯著少爺，想必也已經在盯著屬下了……”

　　江辰露出無辜一笑道，“前幾日我與陸管家產生了齟齬，說不得已經傳了出去，若是落在府里有心人的耳朵里……”

　　薛璘聽了，神情現出了些許異樣。沉吟一會，開口道：“果真如此，事情必然會有些棘手了……”

　　他的這種反應，正是江辰想要看到的。

　　只有讓少爺覺出棘手，任務落在自己身上才會有回旋的余地。

　　此事不同于刺探榮府，其中關系想必是紛繁復雜，置身其中說不得就會險象環生，自然要未雨綢繆，一切都考慮周全了。

　　“少爺，我倒有一個計議……”

　　“哦？快說！”

　　江辰說的謹小慎微：“適才我在府中，得了壽陽公主謬贊，少爺何不借勢，在府里差可靠之人，相機去散布一些消息，說我祖墳冒了青煙，被壽陽公主錯愛，已經被公主收入麾下。

　　從此之后，只要屬下不回府中，并且就此隱藏行跡，蹤影全無，那些有心之人想必也不會起疑。如此一來，去刺探那股神秘的勢力，即使露了行蹤，也不會將少爺牽扯進去。不知此計，少爺意下如何？”

　　“甚妙！”薛璘不禁贊道，頓時來了精神，

　　“這番計議，就此定了下來。至于如何去刺探對方，本少爺對你放心，就不過問了。也罷，今日你立下兩個功勞，本少爺自不會少了你的好處。這幾張銀票，你收下便是！”

　　說完，薛璘的手已經伸入懷中，掏出了幾張銀票，甩給了江辰。

　　“謝少爺厚賜！”江辰雙手攥著一沓銀票，深施了一禮道。

　　接下來，薛璘與他商定了日后的接頭方式，便起身獨自離去了。

　　江辰這才掏出懷中的一沓銀票，蘸著唾沫星子數了數，一共有五張，就是嚇唬人的五百兩，小公子果然出手極其闊綽。

　　府里公子們的月錢，江辰并不知悉，但他畢竟讀過《紅樓夢》，曉得賈府里的公子哥們不過才幾兩銀子的月錢。

　　不過小公子畢竟是未來駙馬爺，逢年過節去皇家拜會一番，隨便得一些賞賜想必都價值不菲。

　　離開茶樓之后，江辰動身往城北的方向走去。

　　江辰的家在豐祠廂，與朱雀廂一河之隔，走過兩丈多寬的石橋，再往北穿過五六條街巷便到了。

　　豐祠廂的北邊鄰著城墻，地方很偏僻，臨街的房屋建的橫七豎八，到處都破破爛爛，路邊隨處都可以發現驢糞、牛糞，走過去蒼蠅就嗡嗡著滿天飛。

　　這里就是瓏京城最破爛的地方，稱之為貧民窟顯得非常合適。

　　江辰走了半個多時辰，轉身拐過了一條熟悉的巷子，路過兩三個胡同口，鉆進了一條狹窄的胡同。

　　這條胡同里有八家住戶，房子都建的很低矮，只須翹起腳尖，就可以透過殘破的矮墻，窺見里面的房頂上破破爛爛的瓦楞，以及瘋長著的幾簇狗尾巴草，迎著若有若無的春風無精打采的輕輕搖曳。

　　走進胡同里的時候，五六家住戶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狗吠聲。

　　江辰來到左手邊第二家住戶門前，望了望面前一道破舊的窄小木門，伸手輕輕推開，閃身進去了。

　　“汪汪……”

　　剛剛把柴門掩住，趴在院子里曬太陽的黃狗隔空吠叫兩聲，隨即一溜煙出現在了江辰的身邊，來回用狗頭蹭著他的衣衫下擺，嘴里發出嗚嗚的親近聲音。

　　“旺財，好久不見了，想我了對不對？”江辰俯下身，摸了摸旺財的狗頭，笑意盈盈道，“午時給你開葷，骨頭管夠！”

　　還沒親昵完呢，對面的正房里起了動靜。

　　不一時，從敞開的兩扇破門里，走出來了一個穿著樸素，面容微微發福，頭上挽著高高發髻的中年婦人。

　　此人便是江辰的娘親，被左鄰右舍喚做李氏。

　　在這個時代，普通女子只有小名，聽起來很幼稚，長大了自然叫不出口，成親之后往往都被禮貌性的稱呼為某氏。

　　“娘親！”江辰隔空揮了揮小手，親昵著喊了一聲。

　　“牛兒回來了？”李氏輕輕喚著江辰的乳名，臉色卻分明顯得很意外道，神情微微流露出了一絲緊張。

　　“嗯！”江辰點頭應道，往前走了幾步，踢了尾隨過來的黃狗一腳，微笑著開口解釋道，

　　“我已經不再是府里的下人了，如今為小公子做事，不但吩咐的差事輕松，而且月錢可觀呢！”

　　“……”李氏聽的不禁愣住，望著自己的牛兒一臉疑惑。

　　江辰沒急著開口，小手伸進懷中，變出兩只紅杏大小的銀錠，彎下腰來，雙手給一臉驚愕的李氏奉上：“這是孩兒本月的月錢，請娘親收下！”

　　李氏望著兩只銀錠的面容愈發驚愕，遲疑了片刻，方才伸出輕顫的雙手，把江辰手里的銀錠逐一取到手里。

　　然后上下打量著面前的牛兒，抖露出了心中的疑問：“牛兒，真如你所說，那府里的小公子……相中了你？”

　　“千真萬確，如假包換！”江辰拍拍胸脯，傲然道，

　　“是小公子對我試探一番，覺得我還算伶俐，就給了一些費心的差事，牛兒才可以有今日。而且，小公子為人仗義疏財，我在他手下很吃得開，請娘親放心便是！”

　　“如此……真是甚好！”李氏略微遲疑一下，即連連欣慰著點頭，望著面前的牛兒滿眼都是愛憐之色，

　　“我們牛兒有出息了，日后我們家的光景就好過了——娘親這便回屋，給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上一炷香，謝菩薩顯靈！”

　　言畢，李氏一臉虔誠的回轉身，徑直走進了房里。

　　江辰隨便坐在院子里，耐心逗了淘氣的旺財一會，李氏方從屋里走出。

　　她的臂彎里挎著一只竹編的舊籃子，路過江辰身邊時眼神復雜的望過來了一眼，開口交代道：“牛兒，你好生看著家，娘親去附近買些菜蔬，回來就宰殺籠子里的兩只雞，多做些好吃的，等你爹爹和姐姐回來，為你好生過一過生辰！”

　　江辰微笑著點頭，目送李氏匆匆出了院門。

　　這時，他的臉色倏然一變。

　　旺財忽然也不淘氣了，而且蹲在小主人的面前，抬頭眼巴巴望著小主人有些呆呆的神情，無辜的輕搖著自己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