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柏林，天亮得很早。

　　柯琛已經餓得頭暈，鮮血并不能給作為人的他提供力量。清晨的溫度已經接近30度，汗水浸濕了那件從瘦猴身上拿下來的襯衣。原本兜里的馬克早已在倉庫里就被人掏走，從車上拿的大衣兜里也只有幾個硬幣。

　　柯琛感到渾身難受極了，血腥味與汗臭味混在一起，假如在野外，恐怕能引來鬣狗和餓狼。雖然炎熱至極，但他不禁把大衣的紐扣都扣上，防止襯衣上的血漬被人看見。

　　走在大街上，人流來來往往。學生，上班族，街頭流氓，難民，盲流，老人。乍看之下，都沒什么區別，但其中有多少人，真正的面目是惡魔或是魔人？那是否會有人的職業是獵殺惡魔呢？

　　只要有鮮血，現在的柯琛就不會死。

　　只要斬殺罪惡，現在的柯琛就能變強。

　　柯琛似乎已經模糊地知道，下面一段時間自己需要去做什么。

　　但不管怎樣，先回公寓收拾休整一下吧。柯琛心想。

　　到了公寓的樓下，柯琛下意識地摸向褲袋，才想起自己所有的東西都落在中餐廳的倉庫了。

　　德國公寓的門鈴分成了很多按鈕，每個按鈕上都寫著不同公寓住戶的名字。

　　柯琛找到了寫著【Chen/Ida】的按鈕，并按了下去。三四秒后，門就打開了。

　　有點不對勁。伊達是個十分懶散的波蘭女孩，不上班的時候永遠待在房間里戴著耳機，一般過了二十幾秒才會姍姍來遲。況且，現在才是早上六點多，在夜總會上夜班的伊達，現在不管怎么說，也不可能就待在門口等著開門。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被殺了都能復活，伊達早起開門有什么奇怪的。

　　柯琛猶豫了一下，還是上樓了。

　　公寓的門也打開了。柯琛走進去，把門關上以后，朝伊達的房間喊了一聲：“伊達，真不好意思打擾你睡覺了，明天我會帶瓶酒給你的。”

　　伊達沒有回應。

　　柯琛只當她是已經睡著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的接近，把那身血衣脫下后，塞到了衣櫥的最角落，然后去洗澡，換上了干凈的衣服。

　　柯琛坐在床上，把自己的家當都清點了出來。

　　接下來，可沒有平靜日子過了。柯琛心里有了具體的安排。

　　他花錢不多，打工三個月以來的積蓄大約有八百西德馬克。他只有一個過期的打工簽證，護照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用，公寓也是靠一個買的假身份租的。世界杯的樂透大獎扣完稅也只有三千馬克不到。

　　我需要錢！

　　這三千多馬克也只能在柏林節儉地活上小半年。但現在有了惡魔的力量，加上現代人的歷史常識，還去餐廳打工就太可笑了。

　　柯琛把那把從汽車儲物箱里帶走的手槍拿了出來，并仔細觀察了一遍。

　　是一把普通的貝雷塔92手槍，作為盜賊用這把經典老槍倒是正常。

　　柯琛把它握在手中，想象小馬哥掏槍射擊的場景。

　　不對！

　　柯琛發現這把手槍上沒有保險裝置，而是使用了擊錘。

　　這就意味著，這把貝雷塔92并不是那些大路貨，而是法國軍隊使用的貝雷塔92F。

　　現在是1986年，法國軍隊目前使用的還是普通型號的貝雷塔，這把92F在這個時間點毫無疑問應該只是一把試制的原型槍。

　　一把軍隊內部實驗打靶用的原型槍能流入到盜賊的手里！

　　這意味著好幾種可能性。然而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這伙盜賊的背景并不簡單，至少是有人雇傭了他們，并給他們派發了軍隊內部才會用的武器。只可惜這群盜賊業務不精，被柯琛干翻了兩個。

　　不過，這也就更意味著，那兩個盜賊的死亡，以及自己的逃逸，會引起更大勢力注意，更不排除會有人來追殺。

　　甚至，會有更多的惡魔和希望得到惡魔力量的人在盯著自己。

　　柯琛出了一身冷汗。

　　假如真是這樣，如何對付他們呢。

　　惡魔的力量不可能隨時誰地使用，變身時的痛苦和變身后的失控倒是其次，自己的身份也可能會暴露。

　　那就一定需要防身的辦法。

　　檢查了彈匣，還剩14顆，這自然是不夠的。

　　柯琛把那一沓現金放進外套的內袋，帶上備用的公寓鑰匙，穿上鞋出門了。

　　在坐了四站電車以后，柯琛來到一家五金店。時間剛好是九點半，五金店剛開門，店里除了老板還沒什么人。

　　五金店老板是一個肥胖的印度人，人們叫他拉杰。

　　“早上好，拉杰先生。”

　　“早上好啊，中國小子，又需要給餐廳買水管嗎。”拉杰關上收音機，笑呵呵地對柯琛問候道。“如果不是水管的話，我這里有日本索尼最新的Walkman，好渠道進來的，香港貨。”

　　“今天不是。”柯琛停頓了一下。“老拉爾，我早就聽說了，你在做一些賺錢的生意。”

　　拉杰的眉頭皺了一下，又很快松開：“啊，這是當然了，誰做生意不是為了賺錢呢，是吧。假如不是要Walkman，我這還有奧地利產的akg耳機。”

　　又是Walkman又是耳機的，你這還是五金店么。

　　柯琛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拉爾，沒必要對我裝傻了。”

　　“你說的生意我可不明白……”

　　“9mm的帕拉貝魯姆手槍彈，500馬克，你能給我多少？”柯琛把上身完全壓在柜臺上，靠近了拉杰的臉，從內袋里掏出一小沓鈔票。

　　“你這是……”拉杰驚得抬頭看著柯琛的眼睛。“你不是在中餐廳工作嗎，要這個干什么？”

　　“我可能會被人追殺，老拉爾，你這只是生意，我也只是保護自己。”柯琛一字一頓地對拉杰認真地說。

　　拉杰猶豫了一下，沒有多問幾句，但他信得過每次來買水管都還會帶上春卷送給他吃的柯琛。拉杰把500馬克的鈔票用手劃到抽屜里，然后示意柯琛把大門關上。把他帶到后屋。

　　拉杰把后屋的門也關上，鎖了起來。

　　后屋很亂，一股陳年的潤滑油味，各種零件都散在貨架上，好像很多年都沒有人收拾過了。

　　拉杰喊柯琛推開靠墻的貨架，掏出鑰匙，打開了墻上的一小扇門，里面是一個大約一立方米容積的儲物槽。

　　“我原本打算洗手不干了，下個月就搬家去法蘭克福，我的孩子在那里上大學。這里就剩下這點東西，我也用不到了，你能拿的話就都拿走吧。”

　　拉杰看著柯琛的眼睛，嚴肅地對柯琛說：“不過你得告訴我，是誰想殺你，有些東西你拿到槍也沒用。”

　　柯琛被問住了。

　　“實話說，我也不知道。”柯琛低下頭。“但我昨天晚上差點就被人拿槍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