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潔沉默,阻斷了話題。她和霍嚴全然沒有要解釋一切的意思。
“霍醫生,你認識這位小姑娘?”機械聲音適時響起。
‘他’只是為了緩解氣氛,隨口一問,并不期望霍嚴做出回答。
將話題轉到今天的正軌上,“沒什么特殊問題的話,可以開始做今天的第一次實驗了。”
收到指令,霍嚴開始調整身旁的機械座椅。處于半躺狀態的機械座椅稍稍浮起,與人類坐下的結構剛好吻合。
霍嚴隨即站直。手指機械座椅,“請坐到這來。”
安潔走向屋內唯一的亮光處,照著霍嚴手指的地方,坐到了機械座椅上。
霍嚴在機械座椅另一側,找到了固定裝置。他先是蹲下固定住了安潔的腳腕。
隨后霍嚴半俯身子,調整固定安潔大腿的裝置。
“他們應該給你講過人體.實驗的免責條令了吧?”霍嚴邊說,邊著手調整腰部的固定裝置。
聽到‘免責’二字,安潔便證實了來之前的所想。這個人體.實驗是有危險的。
固定裝置已經安放到了頸部位置。
“來這做實驗的每個人,都有知道實驗可能給身體帶來什么樣后果的權利。”霍嚴例行解釋。
以防萬一,檢查完各個部位的固定裝置,霍嚴決定給安潔講一下實驗的情況,及可能對人體產生的后果:
“等一下我要往你的體內注射一個小東西,過程會非常痛苦。但這之后你的能力會得到不同程度上的提升。”
霍嚴表情嚴肅,“但是,隨之可能帶來的副作用,是我們所無法控制的。”
“因實驗引起的任何不適,我將盡全力緩解你的痛苦。”他微有沉重地注視安潔,“如果意外真的發生了,我現在對你說一聲抱歉。”
霍嚴煞有其事似的鞠躬,“對不起,我很遺憾。”
在這一過程,屋內只能聽到一個聲音。機械聲音似是在等待機會開口。
毫無感情的機械聲音響起,“很抱歉,霍醫生。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她是一個‘死’了的試驗品。”屏幕另一側的人說著更加無情的話。
依靠機械聲音偽裝的人接著解釋,“安潔用另一個人的命換來了這場實驗。”
最后的解釋倒像是特意說給安潔聽的。霍嚴惋惜地看了一眼已準備好接受現實的安潔。
對于安潔來說,藍安身上可能保留很多重要信息,足以顛覆整個‘區域’。若是藍安死了,她的命也沒什么用了。
機械座椅切換到半躺狀態,霍嚴走到另一側調配儀器。他手懸在安潔的胸部位置。
“很抱歉,現在我要剪掉你的衣服。”霍嚴看了一眼站在黑暗處的白池,“也許您可以回避一下,白老師。”
白池站僵硬的身子微微浮動。屏幕上不變畫面的光影照在他的臉上。
“麻煩照顧好我的學生,三個小時候我來接她。”白池半天憋出一句話。
啟動引擎,巨大的聲響逐漸消失。房間大片籠罩在黑暗中,只有散發黃色光芒的屏幕,和滿是醫療器械的白光區域。
死一般的寂靜下,房間詭異的如同正在解尸現場。
霍嚴從機械座椅側面的桌子上,拿起一把手術用的剪刀。掀起黑色格子‘睡衣’尾部的地方,從正中間沿直線裁剪。
渾身被固定在機械座椅上動彈不得的安潔突然開口:“你怎么死的?”
“你被一陸零度討要回去后,我執行了一項必死的任務。”霍嚴的目光一直在手中的剪刀上。
他將剪開的衣服從固定裝置拽出。
“我活了下來,但是感染了瘟疫。”他露出笑容,“所以選擇了安樂死。”
上半身感到涼意的安潔不適應地顫動了一下。
她旋即笑著回應,“恭喜你啊,死得其所。”
霍嚴當她開玩笑似的輕笑一聲,起身調弄機械座椅另一側的心電監測儀。
很快,安潔裸.露的上半身布滿了交錯的導線,用來連接心電監測儀。
“我要開始了。”霍嚴從黑暗中拿起一柄印紋深邃、重金屬感十足的‘注射槍’。
槍口貼在安潔的脖子上。接觸到冰涼的金屬,安潔的睫毛隨著些微的恐懼輕輕顫動。
她聽到扣動扳機的聲音,槍口下的肉好似插入針頭,僅僅感覺到了很不明顯的刺痛。
沒給她喘息的時間,強烈的刺痛瞬間在體內爆開,伴隨著頭暈和酥麻。
安潔的每根神經都被疼痛充分調用。她想離開這個機械座椅,身上各處的固定裝置讓她不能動彈分毫。
安潔因為頭暈和疼痛,意識不是很清晰。
這種感覺讓她一度以為,自己回到了在一陸音符霍嚴手底下,遭受電擊的時候。
她無助地抓住一支可以任意蹂躪的手,這讓她身上的疼痛有了可以轉移的地方。
疼痛大約持續了十分鐘。霍嚴感覺感覺安潔握著他那只手輕了些。
他扭頭查看心電檢測儀,除了一些已經料到的結果,安潔的其他指標還算正常。
從疼痛中解脫出來的安潔額頭沁出一排排汗滴。她的心臟起伏很快,但眼前的視線逐漸清晰。
“有什么特殊的感覺嗎?”霍嚴及時詢問。
安潔發現她正死死捏著霍嚴的手。
她想到剛才的事情,內心一陣厭惡,將霍嚴的手推了出去。
沒得到回答,霍嚴敲敲蹲了十分鐘,僅有一點點酸痛的腿。經過此事,他充分意識到保持鍛煉很重要。
霍嚴起身解開安潔各部位的固定裝置。
“需要喝點水嗎?”霍嚴試圖通過閑聊緩解安潔因疼痛而緊張的情緒。
不知是不是霍嚴的錯覺,他隱隱約約聽到從安潔嘴里蹦出三個不是很文明的字。
“安潔小姐,接下來我會交給你一個啟動口令。”霍嚴從桌子上拿起一本記錄筆記。
“你將感到自身速度的加快,或者實驗效果好的話,你會直接進入‘抽象時空’中。”
霍嚴翻開記錄筆記,寫下‘第一次實驗’。
霍嚴走入黑暗,重新出現在光明時,手里多了一件黑色的紐扣制服。像是一陸音符召開正式會議穿得‘官服’。
他把手中的制服遞給安潔。“你先穿上衣服,追光部的學生等會到。”
安潔深吸一口氣,眨巴眨巴眼睛,好像這樣就能把眼眶里的星星點點憋回去似的。
她穿上霍嚴遞過來的黑色襯衫。
不忘追問道:“口令是‘致敬時間’?”
霍嚴對她知道口令這件事有點驚訝。
他點點頭,“第一啟動力沒有用這個口令也沒關系,那個東西在你體內,能幫你扭改‘能力’的程序。”
“等會追光部的學生會幻化成一縷光,你用自己的能力盡力去追她。”
“化成光?”安潔不理解,但想到‘區域’本就是奇奇怪怪的地方,再加上不是特別想和霍嚴說話,就沒有再追問。
他們等待追光部人來的時間,霍嚴在黑暗中的區域給安潔燒了一壺水。
“兩年前那件事,我很抱歉給你造成了可能存在的陰影。”霍嚴語態誠懇,保持著極富善意的微笑。
“但對于我來說,你是潛入到一陸音符的間諜,我是守護一陸音符的指揮官。你為你的安全區工作,我為我的安全區工作,我們之間無分善惡。”
“如果讓你帶著‘一陸音符’重要的情報回到‘一陸零度’,首先是我作為一個指揮官失職,其次‘一陸音符’的居民都會陷入危險之中。”
霍嚴沉默了一會,露出笑容,“還是很抱歉。”
“生在亂世,身不由己啊。”他望天感慨。這句話說的是自己,也是安潔。
安潔顯然完全沒有被他的話所感動,若不是真的如霍嚴所說,身不由己,她現在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她平素時常掛在嘴邊的微笑也不見了,滿眼冷意。
“如果一個人窮困潦倒,搶空了你家所有的物資,還殺了你的親人,你會原諒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