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昏暗的軍事監獄里，哈克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叮咚一聲響在寂靜的監獄里格外刺耳。
驀地睜開眼，視線朝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
閃著銀光的鑰匙串！
謹慎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獄卒們在下面喝酒，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動靜傳來。
悄悄撿起鑰匙，上面還附著一張小紙條，是塞勒斯的字跡：
“看守已被支開，速來城南楓葉林。”
沒有過多猶豫，用鑰匙打開牢門，逃出了監獄。
塞勒斯已經在楓葉林中等候多時。
哈克一見到對方就忍不住大聲抱怨：
“次官閣下，這可和咱們講好的不一樣，說好的讓我當武士官呢？我可聽那些獄卒們說了，你把武士官給了那個教人種地的布朗？”
塞勒斯轉過頭，陰沉的面孔閃過一絲不屑，還是強忍住情緒：
“什么種地的，那是工業農業官。”
哈克嘟嘟囔囔：“反正都差不多，還有，剩下的錢呢？”
對方扔給他一個牛皮紙包著的盒子，哈克打開數了數：
“還算講信用，那啥，我那個武士官你可給我上點兒心啊。”
塞勒斯攢著眉，一臉看著傻子的模樣：
“眾目睽睽之下殺了政務官，你覺得男爵大人會放過你嗎？還在想什么武士官？在法諾帝國得罪了一個貴族，我建議你還是趕緊跑路吧，反正咱這兒離邊境線也不遠。”
哈克猛然轉身，臉上流出幾絲兇狠，冷冷道：
“不是你讓我殺的嗎！我告訴你，不幫我解決這件事，我就把你跟我的那些勾當都捅出去，大家一起玩完！”
“唉！”
聽了哈克威脅的話語，塞勒斯失望地發出了一聲嘆息，聲雖不大，卻透著恐怖。
伸出一只插在衣兜里的左手，烏黑的槍口令哈克呼吸都停滯了：
“你……你想干什么？殺人滅口！你敢！”
聲音滿是驚懼。
“真想不通，你在戰場上三十多年是怎么活下來的？”
“砰！”
槍口閃爍著橘紅色煙火，刺破空氣的槍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刺耳。
哈克滿臉呆滯地站在塞勒斯面前。
一秒……五秒……
居然沒倒下？
塞勒斯皺了皺眉，又補了一槍。
哈克還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喉結上下滾動，額頭開始泌出冷汗。
砰砰砰！
又連開三槍，強大的后坐力甚至崩裂了他的虎口。
哈克臉上的呆滯已然變成了濃濃的嘲諷。
“你怎么……”
“很簡單，因為空包彈……打不死人！”
一道寂冷的聲音貫入塞勒斯的雙耳，熟悉的音調仿佛一把尖刀插入他的心肺，令他驚懼得無法呼吸。
緊接著，一顆巨大的照明彈升上天空，白白的懸在頭頂，冷冷地照著塞勒斯那張滿是驚愕的臉。
顫抖著轉過頭，一張熟悉的臉龐令他大腦完全空白，震驚如滔天巨浪瞬間將他淹沒。
本該覲見上帝的柯恩·柯里昂活生生地跟布隆站在一起，年輕英俊的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然惟其如此，他眼中的冰寒才更加瘆人。
“你……你沒死！”
塞勒斯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誰說我死了？”柯恩一本正經地轉頭問向布隆。
布隆回憶道：“好像是科格勒的副手，叫希斯什么的。”
“哦，那把他帶過來。”
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塞勒斯忽然驚奇的發現，白天在會上的人一個不少的從楓林外走了進來。
面色蒼白的檢察官，神情木然的工業農業官，臉上殘留震驚之色的財政官和情報官。
剩下的人不是神情復雜，就是滿臉畏懼。
真是神仙斗法，凡人遭殃。
幾個士兵壓著希斯走到了眾人面前，柯恩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你說的我死了？”
希斯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目光不停地朝塞勒斯的方向望去。
柯恩順著希斯的視線，若有所思道：
“你想說是政務次官塞勒斯讓你宣布我死了？”
希斯拼命地搖頭：
“不……不是，是……是……是他們醫院傳來的消息……”
布隆上前狠狠壓住希斯的肩膀，粗聲粗氣：
“當時老子就在醫院，你的意思是我給你說的？”
望著一臉兇相的布隆，希斯腿都站不住了，連忙否認：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大人說的。”
“那到底是誰說的，我死了！”
柯恩驟然起了聲調，嚇得希斯直接癱倒在地。
沒有再搭理這個廢物，望向臉色蒼白的檢察官羅伊：
“羅伊啊，你是咱們的檢察官，深諳帝國法律，你給說說，造謠地區最高政務長官身亡，該當何罪？”
檢察官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強自鎮定：
“撤職查辦。”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沒聽見大檢察官的指示嗎！”布隆吼了一句。
眾士兵瞬間把希斯拿下。
“羅伊！”
柯恩顯然是不想輕易放過檢察官。
“大人還有什么指示。”羅伊幾乎快要哭出聲來。
指了指一旁的哈克：
“軍事監獄里的逃犯逃出來了，這是誰的責任？”
“武士官。”羅伊這次回答的很流暢。
“該當何罪。”
“停職處理！”說著目光望向布隆。
布隆惡狠狠地瞪回去：
“看老子干什么，老子的武士官被免了！”
羅伊猛然一震，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而身邊的工業農業官卻早就已經沉不住起，渾身篩糠似地顫抖。
“對不起，對不起，柯恩你放過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想這樣，都是塞勒斯，都是他！都是他逼我的！他說你這次一定會死，答應我只要站在他那一邊，就讓我接替他的位子！”
布朗情緒忽然崩潰，指著塞勒斯大聲哭罵起來。
塞勒斯被這一手背刺戳得差點兒上不來氣。
老騎墻派了！
柯恩不屑于跟這種人打交道，朝布隆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命人把布朗拽在一邊控制住。
“大檢察官！”
仿佛死神一般的低語，檢察官的耳邊再次響起柯恩的呼喚。
“是，大人。”
“說說我們親愛的政務次官吧。”
塞勒斯面孔猙獰，咬著牙，像是要把柯恩生吞活剝。
檢察官不敢看向塞勒斯，哼哼唧唧憋出一句跟白天塞勒斯對布隆下的判決一樣的話來：
“鑒于塞勒斯所犯情節過于嚴重，應當解除其政務次官一職，暫押留置房等候男爵大人回來處理。”
柯恩沒有說話，倒是在角落里的哈克突然跳了出來：
“檢察官大人，他剛剛可是要殺我啊。正好這么多官老爺們也在，大家給評評理！”
檢察官承受不住眾人的目光壓力，踟躇好久，從牙縫里擠出四個字：
“殺人未遂。”
塞勒斯面色頓時蒼白如紙，腦門和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身體不自覺地晃了晃，一只手撐在左肋下，呼吸聲粗重起來。
“還有呢，還有呢，剛剛在樹林外大家也都聽見了，塞勒斯可是跟我密謀，要我殺害偉大英明的政務官大人。”
哈克的供認頓時在眾人當中激起一陣議論。
“檢察官認為呢。”柯恩笑瞇瞇地望著羅伊：
“希望你能想清楚再回答，否則為了維護法律的公正，我可能不得不考慮一下你的業務能力是否足以勝任檢察官一職了。”
檢察官閉上眼，顫抖著聲音：
“教唆殺害上級領導，罪加一等！”
這話像一把刺入胸膛的冰刀，劇烈的疼痛讓塞勒斯不由后退幾步。
啪啪啪！
柯恩輕輕地鼓著掌，“不愧是我們英明的大檢察官。”
“柯恩，你究竟想干什么！成王敗寇，何必這么羞辱我！”
塞勒斯捂著胸口，眼皮紅腫，像條瀕死的野狗，唯有通過幾聲貌似兇戾的狂吠，來顯示自己所剩無幾的尊嚴。
“好！痛快，那我成全你！”
說罷凜烈的眼神直逼檢察官：
“帝國檢察官守則第三條第四款！”
羅伊仿佛是回想到了什么恐怖至極的東西，哆哆嗦嗦：
“檢察官發現同級官員有犯罪情形的，應立即將詳細情況匯報給該官員的直系領導及高一級檢察部門，并……并……”
“說下去！”聲音冷漠如冰。
“并附上個人印章及簽名。”
“開始吧！”
聽見這話，塞勒斯腦袋轟然炸開，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深夜里人的思維通常會被放大，恐懼和懊悔就不斷地膨脹，像兩條冰冷的蛇死死纏住他不放——
把情況上報高級檢察部門！
把自己殺人未遂、教唆殺害上級領導的情況上報給高級檢察部門！
柯恩，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不愿寫嗎？那我就只好以瀆職罪……”
“寫！我寫！”
檢察官再沒有絲毫異議，哪怕身旁的政務次官大概率會因為自己的這份報告被處死，自己也不敢再猶豫了。
他真是怕了這個活閻王，他發現自己從前真的太小看這個年輕人了，他現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調走，調走！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調走，離這個煞星越遠越好！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要命！
今夜的一幕，必將會永久銘刻在每個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