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戰永遠是最能體現戰爭之血腥和殘酷的戰斗。
幽嘶種的蛇人如同黑潮般撕裂防線的時候,大秦的戰士們無不是抱著與敵偕亡之決心踏上戰場的,但體能與技藝上的差距并非是決心能夠彌補,專門為了殺戮而打造出來的幽嘶蛇人揮動著巨大的鉤鐮,以一種蔑視于秦卒的姿態行進在戰場上。
大秦的什長駱益奮力的拿著符咒長槍,奮力的扎在了一個幽嘶種蛇人的身上,但長槍的槍頭不過是微微的刺穿了眼前那個幽嘶蛇人堅韌的鱗甲皮膚而已,幽嘶蛇人揮動鉤鐮,便要砍下駱益的頭顱,但那尚且扎在它血肉當中的長槍一陣顫抖,噴涌出的藍色光芒瞬間將幽嘶種蛇人的身體熔化。
那些沒有被能量束蒸發的焦黑色血液濺到了駱益的臉上,盡管及時閉上了眼睛,但那帶著劇烈腥氣的可怖液體依舊沾染著他的皮膚,讓他發出了一聲慘叫。
這樣的慘叫聲在戰場上毫不起眼,但卻依舊引來了一個幽嘶種蛇人的注意,那蛇人的一只手臂被砍得半斷,只有一絲皮肉仍在和身體連接著,另一只手所握的鉤鐮也已經斷了半截,只要赤手空拳的和秦卒們進行戰斗。
在駱益的戰友們還沒來得及掩護他之前,那半殘的幽嘶種蛇人頂開了一對正在搏殺的蛇人和秦卒,用赤裸的手臂抓住了駱益的肩膀,然后向著駱益啃噬而去。
駱益那依然沾染著焦黑血液的半張臉頰都被幽嘶種蛇人啃掉了,他驚恐而絕望的大吼著,直到周圍的一個秦卒注意到了那個半殘的蛇人,用自己的符文長矛把它挑開為止。
駱益的聲音逐漸枯竭在自己的嗓子當中,他已經因為戰斗的疲勞和失血而變得無法出聲,只能坐倒在地上,用自己僅存的意志眼睛看著蛇人和秦人之間亡命的廝殺。
那蛇人也不知道是因為無力如此,還是覺得沒有必要,因此并沒有將蛇毒一口氣注入到駱益的身體里面去,只是它毒牙上殘存的蛇毒在此刻反倒幫了駱益,它凝固了駱益臉上的傷口流出的血液,讓他暫時不再失血。
同時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昏沉黑暗,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當中變得斑駁不堪。
駱益是如此的希望有個蛇人殺死他,終結他的痛苦。
可沒有蛇人有功夫去殺死他這個已經被啃掉了一半臉頰的廢人,在戰場之上,稍微的懈怠便會導致送命的搏殺之中,駱益這么一個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的人,反倒有了癱在地上觀察戰場的機會。
隨著沖上來的蛇人數量越來越多,大秦戰士們的傷亡比正在迅速的變大。
已經有戰車種的蛇人沖了進來,輕而易舉的碾過了秦人士兵們的皮肉與骨頭,為了消滅它們,秦人戰士們不得不把根本無法自如揮舞的抬槍當成近戰的武器使用,在發現這種行為根本無法突破幽嘶種蛇人的封鎖之后,戰士們改變了做法。
他們把抬槍的槍頭和填裝的能量芯體取了出來,在幽嘶種蛇人被其他戰士們纏住的時候,其中一個戰士就會拿著槍頭和芯體靠到戰車種蛇人的身邊,猛地用芯體撞擊在槍頭上。
這樣簡單粗暴的使用方式引發了簡單粗暴的反應,赤紅色的光芒猛地升起,然后變成了一團升騰的赤紅火焰,吞沒戰車種和它身邊的所有一切。
炸裂的武器殘片和骨屑泥土伴隨著沖擊波膨脹開來,無論是幽嘶種蛇人還是靠的太近的親人戰士,都被炸飛之后躺倒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了。
沖擊波打碎了他們的骨頭,讓他們在外表看似完好無損的情況下死去了。
駱益的心越發的絕望,直到他聽到在如此殘酷的戰場上,還有人在低聲的,斷斷續續的唱著那首秦風。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只看到了一些堆在一起的尸體。
那個唱著秦風的人就在那些尸體下面。
是逃兵嗎?還是像自己這樣失去了行動能力的人呢?
駱益昏沉的大腦當中,遲緩的思考著。
但就在那一個幽嘶種的蛇人靠近到了那堆尸體的時候,一個被砍斷了半截身子,只留著半截身子的秦人士兵猛地翻開了一具尸體,抱住了那個蛇人的雙腿。
他的手上拿著一把半截的符文長劍,在片刻之后,已經殘缺不全的符文榨取出了最后的一絲力量,連同他與那幽嘶蛇人一并在藍色的光芒當中毀滅。
駱益受到了啟發,他稍微抬起頭來,找到了自己的那桿符文長槍。
剛剛近距離使用它,導致它的槍頭略微有些熔毀的跡象,看上去根本無法再正常使用了。
但沒關系的,也不需要了。
駱益用手指稍微的撥住了長槍的槍桿,然后用最后一點力氣,把長槍抓到了手心里面。
他曾經無數次的想象過用這柄被他保養了無數次的長槍在戰場上建功立業,但沒想到第一次,長槍便要折斷,而他也要死去了。
他用最后的力氣向著泰一神明祈禱著,來一個蛇人吧,只要來一個他用這殘破之軀能夠夠到的蛇人,他便能在死前最后殺死一個敵人。
但泰一神似乎沒有聽到他的祈禱,或者說這戰場之上的祈禱聲實在太多,以至于泰一神無暇顧及他的聲音吧?
為了讓自己的意識保持清明,駱益活動著自己的嘴唇,用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接著唱到。
“王于興師。”
身體已經失去了痛覺,反而稍微的感到溫暖了起來。
死亡已經伸開了雙翼,鋪展到了他傷痕累累的身體上。
好像有某個不知名的聲音在耳邊對他說著‘已經很好了’,‘到此為止吧’這樣的話。
要是稍微松懈一下的話,好像也沒什么吧?
“修我甲兵。”
風也變的輕緩了起來,四周的喊殺聲似乎變成了聒噪而閑適的蟬鳴。
暖和的,下午落日前的光芒籠罩著駱益的臉龐。
他的眼前出現了故鄉那金黃色的,鋪展到了天邊的麥田。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有人在——
最后一句歌詞似乎已經唱不出來了。
但是,駱益突然間聽到了有無數的聲音正在接續著秦人的歌謠。
“與子偕行!”
他逐漸被拉回到了現實當中,然后聽著那古老的歌謠的確又在戰場上洪亮的,不休不止的響起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秦卒當中有人發出了歡呼聲,而那些冷血無情的幽嘶種蛇人的眸子當中,竟然也升起了一絲的恐懼。
——白幡在空中緩緩搖動,死者在歌聲當中踏入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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