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崔隱子白衣如雪,面冠如玉,手持大禹劍端的豪情萬丈,倜儻風流。
英雄少年郎,可追霍去病。
如此豐神俊朗的少年英俠,試問哪個女子見了能不心生愛慕?
十丈高墻之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片刻紅影一閃,一個風姿綽約,明艷動人的二八少女從上面躍了下來。
她身形修長,腰間纏一條碧玉絲帶,兩只青蔥般的玉手叉在腰上,打量著崔隱子,道:“好一個翩翩公子?!?p> 崔隱子微微一笑,道:“姑娘好俊的身法?!?p> 紅衣女子長長的眼睫毛撲閃撲閃,笑盈盈道:“你說我身法俊,還是模樣?。俊?p> 崔隱子道:“都俊?!?p> 紅衣女子道:“你可見過比我好看的女子沒?”
崔隱子搖了搖頭,側過臉去,道:“春蘭秋菊各有千秋,崔某非是風流才子,不諳此道,姑娘問錯人了?!?p> “呵呵,”紅衣女子走到他側轉臉的那邊,盯著他的眼睛,吹氣如蘭,道:“用眼睛看著我,告訴我你的心里話,你喜不喜歡我?”
催隱子神思只一恍惚,只覺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到處都傳來一句話:“你喜不喜歡我?”
“你喜不喜歡我?”
“你喜不喜歡我?”
他不由得眼神迷離,仿如醉酒一般,握著大禹劍的手緩緩松了一松。
這時,只聽虛空傳來一聲“嘿”的一聲怪笑,黑龍嘶鳴一聲,四爪離地,龍神纏繞著紅衣女子盤旋而上,龍頭高高升起,龍尾搖晃幾下。
崔隱子瞬間清醒過來,盯著紅衣女子道:“姑娘好厲害的『攝魂術』,崔某一時不慎,險些著了你的道?!?p> “呵呵,”紅衣女子笑得花枝招展,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適才若非有人暗中使術,此刻你早已拜倒在我的裙下?!?p> 她伸手在黑龍堅硬如鐵的龍鱗上輕輕撫摸了一下,俏臉上若有所思,片刻帶著回憶的神情輕嘆道:“幾百年來,世上除了那人,又有哪個男子不為我美貌所動?!?p> 她玉指攏了攏被風吹下的一縷青絲,開口輕輕唱道:
塞外紅湖初相遇,一眼種下情根。
冷月可曾見,相思苦,滿地霜。
多情生白發,無所歸,也無恨!
御龍乘風云天外,一劍斬斷情絲。
夕陽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
無情催人老,相思難,月夜長。
“五妹,你終于肯回來叫我們了!”青竹子大步流星走過來,看著紅衣女子的臉上帶著萬分激動。
這時李道生與千里寒鴉也走了過來,李道生一言不發,千里寒鴉雙眼濕潤,也不知是血是淚?
紅衣女子靜靜看著三人,片刻才開口對李道生道:“大哥,你老了許多?!?p> 李道生道:“是啊,老了。”
紅衣女子又對青竹子和千里寒鴉道:“二哥三哥,多年不見,別來無恙?!?p> 兩人點點頭,青竹子道:“五妹,四弟呢?”
紅衣女子嘆息一聲,道:“四哥看破紅塵,在海外出家為道了!”
“哦?”三人聽了大感詫異,千里寒鴉道:“是哪個牛鼻子到底有何本事,竟敢做我們老四的師傅!”
紅衣女子苦笑道:“一入道門,塵緣即斷,師傅是空,弟子亦是空?!?p> 幾人回憶往日舊事,無不傷感。
紅衣女子轉頭看著崔隱子,道:“劍帝遺體現在何處?”
崔隱子道:“神離形散,并無遺體?!?p> “仙逝前在何處隱居?”紅衣女子問。
崔隱子道:“蜀中青衣江底,水府劍冢?!?p> “青衣江底,水府劍冢?”紅衣女子呢喃一句,隨后對李道生等三人拜了一拜,神傷道:“三位兄長,小妹這便去了,后會無期!”說完又伸手撫摸了一下黑龍,飛身飄然而去。
“五妹……”
三人看著紅衣女子御空而去,無不黯然。
崔隱子看向青竹子,青竹子開口道:“她叫‘紅蓮花’,別號『月下瑤姬』,和我們一樣,乃是當年神劍宮的五大長老之一?!?p> 崔隱子聞言點了點頭。
這時李道生對著天下英雄開口道:“諸位,今日天色已是不早,還有誰欲爭盟主之位,便請出來和這位小兄弟比試比試。”
一個藍臉大漢走上前來,聲音若黃鐘大呂,道:“某愿一試!”
千里寒鴉驚詫道:“原來是『風火人屠』!”
青竹子亦吃驚不已,低聲對崔隱子道:“此人乃南疆第一高手,雖久不在江湖行走,一道道法猶在西山寒丐之上,小兄弟多加小心?!?p> 崔隱子點點頭,轉瞬伸手握住李道生的手,開口道:“李前輩,你乃當世第一散仙,不但德高望重,更是神劍宮之中流砥柱,我若戰敗,神劍宮要奪盟主之位,還得看你!”
李道生聽他這位劍帝傳人說出服軟的話,心里很是歡喜,表面謙虛道:“小兄弟深得劍帝功法精髓,又有大禹劍之利,料想定能技壓群雄一戰成名。我年老力衰,何堪重任!”
崔隱子道:“英雄寶刀未老,烈士壯心不已。”
李道生笑道:“怕有人問我;‘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崔隱子大笑,朗聲道:“百二秦關終屬楚,三千越甲可吞吳。”
幾人退開,崔隱子與風火人屠展開比斗,大禹劍雄渾厚重,氣勢磅礴,起手便迫得風火人屠退了七步。
風火人屠使得是一柄玄鐵吳鉤,退七步后,吳鉤隨手拋出,使出了獨門絕技『寒山映月』。
吳鉤似月,滿天光影。
崔隱子但見周遭盡是騰騰殺氣,當下使出『星辰劍法』中的第十一式“大浪淘沙”,剎那間劍光鋪天蓋地,一浪高過一浪,瞬間將滿天光影中殺氣絞的粉碎。
緊接著使一式『魑魅魍魎』劍隨人走,如魔影亂舞,使風火人屠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繼而又使一式『天外來劍』、一式『魂飛冥冥』、一式『白云出岫』,三式相連一氣呵成,共有四十余種變化,任火風人屠乃成名多年的高手也難以抵御。
百招過后,崔隱子使一式『長河落日』,大禹劍削掉他一只手臂,風火人屠就此落敗。
風火人屠,如風似火。
向來屠人,何曾被屠?
眾人看得驚心動魄,之前有意上場的也都暗自打了退堂鼓。
但人中有人,豈是蜀中無大將。
第三位上場的,外號叫作『魔刀千刃』,是刀道第一高手,憑手中『蝕日魔刀』曾連敗東海七大老妖;九上青城,四戰黃山,斗數十名高手,無一敗績。
崔隱子看著他手中大刀,笑問道:“閣下之寶刀,當真有千刃否?”
千刃魔刀手撫胡須,道:“小子試試便知?!?p> “好,領教了?!贝揠[子一式『魚躍于淵』劍尖由下而上挑他十七處大穴,魔刀千刃使一招『江海沸騰』刀氣如沸水點點,化開大禹劍狠辣攻勢。
“果然名不虛傳,在接我一劍。”崔隱子說著又使一式『龍游青衣』,劍光吞吐,云遮霧繞,炫人眼目。
“花里胡哨,又有何用!”魔刀千刃一招『力劈華山』卸來大禹劍,話音未落,但覺背后一痛,以吃了一擊回旋劍氣,頃刻皮開肉綻,血流不止。
“好小子,能在百招前傷我的你是第一人?!蹦У肚谐酝粗職獯笫ⅲ瑢⒁槐g日魔刀使的綿綿密密,風雨不透。
“可惜啊,可惜?!贝揠[子嘆息聲中,長劍如虹驚天,又似流星破空,一劍兩式,三十六路變化,破了對方刀氣。
魔刀千刃眉心一痛,倒地身亡。
崔隱子環視四周,開口道:“此人由刀入魔,手上曾沾滿鮮血,乃兩廣第一巨惡,今日我下手除了他,非為私仇,乃行天道。”
眾人驚詫之余,紛紛拍手叫好。
這時青竹子開口道:“還有誰想向劍帝傳人挑戰的,就請站出來。”
眾人沉默。
突然,只聽“阿彌陀佛”一聲佛號,一個黃衣老僧駕馭一朵蓮花,從空飛來,道:“老衲愿領教施主高招?!?p> 眾人見此和尚頓時人聲沸騰起來,李道生開口道:“真如大師,你乃‘菩提山’一代圣僧,佛法精微,已悟大乘,怎得也入紅塵人世,與我等俗人爭雄!”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菩提山是空,紅塵人世也是空;老衲不爭是空,爭亦是空?!?p> 李道生道:“這么說來,倒是老夫著相了!”
老和尚不在言語,隨手在坐下蓮花上摘下一片花瓣,朝崔隱子緩緩飛了過來,崔隱子見花瓣輕飄飄的有如風中浮萍,當下以劍尖去挑,不料花瓣一碰劍尖,立時化作漫天花雨,將他籠罩在內。
只聽“啊”的一聲,崔隱子揮劍沖出花雨,眉間已多了一道細細的血痕。
“老和尚憑得可惡!”千里寒鴉見他一出手便傷了劍帝傳人,不由得怒吼一聲。
青竹子亦一臉關切,片刻對老和尚道:“無覺大師,你乃佛門三十二世祖,向來普度眾生佛法無邊,豈可動輒傷人。”
無覺和尚微笑道:“老衲度人是空,傷人也是空?!?p> “嘿嘿,”千里寒鴉譏笑道:“世間哪有這般混賬道理,既如此,你活著是空,死了也是空,何不死了算了,早點去見如來?!?p> 無覺聽了也不著惱,只微微一笑。
崔隱子眼中閃過一絲怒火,道:“大和尚,你的『拈花佛手』雖然厲害,未必在能傷我。”當下聚全功,灌注于劍,使一式家傳絕學『秦王繞柱』劍隨身走,不斷在蓮花坐旁飛身旋轉,無覺大師念一聲佛號,指作如來式,頓時胸口出飛出一個金光閃閃的『卍』字朝崔隱子而去。
“佛由道生,任老和尚你佛法精微,萬變不離其宗?!贝揠[子使第二式家傳絕學『一氣三清』劍尖畫出一個圓轉如意的陰陽太極圓來,太極圓于卍字相撞,半晌相持不下,突聽一聲燜哼,老和尚跌落蓮花寶座。
原來太極圓于卍字相持不下之時,崔隱子以劍尖挑動兩只陰陽魚逆向打轉,趁隙中宮直進一劍便刺傷了無覺和尚。
“阿彌陀佛,”無覺和尚盤腿坐在地上,一張臉蒼白如紙,看著崔隱子嘆道:“崔施主不愧是『鬼儒』‘崔仲尼之后,修為智謀皆是上乘,當真世所罕有!”
聽老和尚道破自己來歷,崔隱子眼中露出一絲陰狠之色,厲聲道:“我勸大和尚回山后要多吃齋念經,切不可再生虛妄?!?p> “阿彌陀佛,老衲受教了?!贝蠛蜕猩碜恿杩诊w起重新坐入蓮花臺,乘風而去,遠遠處傳來他的十句佛語,鉆入眾人耳中:
緣來如潮生,
緣去如潮落。
潮生潮又落,
世上幾輪回?
爾笑我愚頑,
我笑爾欺心。
善人有善果,
殺業有殺報。
若教地獄空,
放下名利心。
胖和尚與云心師太等佛門中人聽后無不雙手合十,低聲念經。
這時,老道士魏然走出來,對諸人說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崔公子一敗劍癡,再敗風火人屠,三敗魔刀千刃,四敗無覺和尚,一身修為可說通神御鬼,戰無不勝。老道自知不是敵手,甘拜下風,諸位有誰不服,大可一試。”
眾人齊聲言道:“我等服了,愿奉崔公子為征西盟主?!?p> 這時,李道生向大弟子韋青使了一個眼神,韋青上前幾步,開口道:“既如此,諸位當謹遵盟主之號令,齊心協力,共滅尸王?!?p> “自是當然。”眾人異口同聲的說。
韋青面帶笑容,緩緩說道:“今是既是家師九五大壽之日,也是神劍宮重出江湖之時,可謂雙喜臨門?!彼f著話鋒一轉:“神劍宮自昔年劍帝于統萬城南山之巔創立以來,幾經磨難險些煙消云散,幸而有家師多年來苦心孤詣,夙興夜寐,才得以傳承至今。”
他說著指了指崔隱子,道:“這位小兄弟乃劍帝隔代傳人,技壓群雄,奪得盟主之位,實是我等神劍宮所有門人弟子的榮耀。”他說著對崔隱子道:“小兄弟,你將劍帝遺書拿出來,上幾位長老看看。”
崔隱子點點頭,當下從懷中取出劍帝遺書交于一旁的青竹子。
青竹子翻開,與千里寒鴉李道生兩人共看,待看完全部文字,翻到第三頁,但見是一些劍術圖形,不便在看,當即合上。正要交還給崔隱子,卻見一個身高不滿一尺的黃衣童子破土而出,一伸手便將遺書搶去,復又遁入土中消失不見。
這一下當真來無蹤,去無影。青竹子與幾人面面相覷,有驚詫,有疑惑,有怒色。
“此人是誰,土遁之術憑得了得!”崔隱子開口問道。
李道生道:“是昆侖山叛徒‘無影兒’,別號叫作『遁地孩兒』,休看他一副孩童模樣,其實已有兩百多歲。”
青竹子皺眉道:“傳聞此人一百多年前憑借遁地術作惡多端,因盜丹不成,給長白山『參仙子』出手制服囚于『黑水白塔』內,怎得何時逃了出來?”
千里寒鴉看著李道生冷冷的道:“李老大,早就聽說你這統萬城中奇人異士在所多有,今日一見果不其然?!?p> “老三,你懷疑他和我有關系?”李道生軒眉問道。
千里寒鴉不答,鐵青著臉哼了一聲。
李道生面色一寒,長長嘆一口氣,道:“好,待此間事了,我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將他緝拿回來,屆時你不妨親自審問,看看他是否和我有關?!?p> 千里寒鴉嘴唇微動,剛要說些什么,卻給青竹子扯了一把,隨即不再言語。
青竹子對李道生道:“這件事暫且隔過,日后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神劍宮的大事才是當務之急?!?p> 李道生看著崔隱子道:“小兄弟修為精深,又奪得盟主之位,實是了不得的少年英才,我愿遵從劍帝遺命,奉你為神劍宮宮主。”
青竹子聞言大喜,道:“我也愿意,”說完向千里寒鴉看去。
千里寒鴉目睹崔隱子以一己之力擊敗當世四位一流高手,心早給他折服,當下說道:“有崔兄弟任宮主一職,統領眾兄弟,神劍宮必當蒸蒸日上,于江湖大放異彩,我無異議?!?p> 當下在李道生的宣布下,崔隱子成為神劍宮的第二任宮主,登上主座受眾人拜賀畢,重開宴席,大宴天下英雄。
席間,酒酣耳熱,眾人由六欲和尚的帶頭,推選出兩位足智多謀的副盟主。
左副門主為衡山落雁峰有著『神機妙算』之稱的‘火云散人’;右副盟主為『鐵口神斷』楚之增。
本來也有人提議六欲和尚本人和“小張儀”韋青為副盟主,無奈六欲和尚堅決不同意,韋青則因自己身為神劍宮弟子而一口拒絕。
選出兩位副盟主后,眾人一邊喝酒,一邊開始商議剿滅上古尸王的大計。
『第四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