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脈注射促醒藥物不是立竿見影，零號從深度昏迷到淺睡眠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緩慢蘇醒有助于控制風險。

　　這段時間李昂也沒閑著，端著平板電腦查閱零號的解密資料，一邊閱讀表情不斷變化，了解的多了，心理負擔也隨之加重：

　　（公司雇傭的密探早就盯上這超強天賦者，之所以遲遲沒下手是因為…

　　零號在…和新札幌本地的黑道少主談戀愛？啊？這啥啊？）

　　讀到此處李昂憋著笑；

　　（荒唐…像是肥皂劇…好吧，這世界就是個草臺班子，現實比幻想還離譜…

　　等到那黑道少主的幫派陷入內斗無暇他顧，公司趁機派出傭兵將零號捕獲，待到研究所竣工將其收容到B14區域以待研究……）

　　“捕獲”、“收容”…

　　多么冰冷殘酷的詞匯，

　　本應用在狩獵野獸，或是羈押罪犯，卻用在無辜的少女，顯然，櫻花株式會社完全沒把這姑娘當人看，只當做試驗素材…

　　·

　　（我得專心點兒，別想那些和工作無關的…喬瑟夫先生會失望…）

　　李昂揉揉眼，強迫自己專注不去想別的：這份資料比之前看過的詳盡許多：

　　神宮寺由奈，高中生，有個身材壯碩的哥哥，名喚神宮寺隆俊，兄妹倆是孤兒，身世已不可查，探員猜測其父母疑似來自農業星球的北歐裔非法移民…

　　（拖家帶口的非法移民…這些苦命人的尸骸常常被發現在偷渡用的集裝箱里，而在漫長航程中與父母尸體作伴的，非法移民的孩子們，很大概率被嚇出精神問題…）

　　初來乍到都是黑戶，兄妹倆身份成謎難以考據，其第一次官方記錄，為流浪漢救助所的收養登記信息：

　　殖民地給的慈善救助撥款不少，可腐朽的泰拉聯邦早已爛到根子里，層層盤剝之后，真正用在收容所的沒剩幾個錢，孤兒院早就擁擠不堪，非法移民的孩子只能扔進社會熔爐，扔給有意收養的家庭，造成諸多悲劇。

　　資料表明，零號的兄長神宮寺隆俊曾多次向市政廳舉報，養父母非法挪用補助金及虐待行為，還數次舉報養父危蟹自己的妹妹…

　　納稅公民的意見箱都生銹了，更何況非法移民子女呢，以聯邦一貫的調性，投訴自然是渺無回音…

　　·

　　看到此處李昂輕聲嘆氣，泰拉人類聯邦之腐爛墮落不是某顆星球，而是全面的潰瘍，

　　這類悲劇不止在新札幌，在自己老家伊克斯亦是屢見不鮮，養父母將本應用于孤兒的補助金據為己有，更過分的，那養父竟然還對養女…

　　（畜牲…）李昂默默攥緊了拳頭。

　　這之后的記錄比較模糊，大量文字被涂黑，資料顯示這對兄妹搬離了養父母家獨立生活。

　　（奇怪了，新札幌這地界寸土寸金，生活成本不便宜，那孤兒兄妹相依為命，只能打些黑工不可能有錢支付租金和學費的，或許…是她那黑道少爺小男友資助的？）

　　不久后，整座城市的黑幫瘋狂火并，總督求助國民警衛隊進入市區維持治安。

　　喬瑟夫博士擔心自己的‘實驗素材’在混亂中遭遇不測或是被其他公司搶走，便倉促雇傭一隊傭兵先下手為強，在‘捕獲’零號過程中‘意外’擊斃其兄長…

　　·

　　（這姑娘呼喚的哥哥已經…）

　　李昂的眼睛有些紅腫，盡管B14區域的空調工作正常溫度宜人，還是感覺一股惡寒順著血管涌上心頭：

　　（我的恩人，伯樂，逆天改命的希望，我發誓為之效忠的主宰；

　　喬瑟夫·HF·丹恩博士，

　　看似只是個人畜無害的老學究，可他殺害、綁架、囚禁無辜的兄妹…

　　而我自己呢，作為博士的親信，手上沾染無辜者的鮮血…）

　　李昂惴惴不安，在胸前劃個十字：

　　（上帝啊…我只想奪回伊克斯的榮耀，我又有什么錯…還得造多少孽才行…）

　　·

　　李昂·維爾紐斯即將被洶涌的自我懷疑所吞沒，沒有任何征兆，零號天賦者突然醒來，立即開始掙扎，束縛帶的金屬扣和床架碰撞，發出刺耳的叮叮聲：

　　“好黑…這里是哪兒？！”

　　李昂被嚇了一跳，飄散的心思全都回來了，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微型手電筒照向那雙驚恐的銀灰眸子，瞳孔沒有收縮，看來意識恢復了：

　　（她還是看不見，視覺功能還不行，上次手術對大腦額葉、顳葉損傷不小，她被囚禁在研究所那么久還是尖叫掙扎，不知自己置身于何處，記憶方面顯然是出了問題…）

　　從監控看到零號醒來，幕墻外的同事們歡呼雀躍：

　　“醒啦醒啦！快打電話，讓老爺子高興高興！”

　　“別打，喬瑟夫老師還有萊恩學長在樓上和公司高管開會呢。”

　　“你們聽到了么？啥鬼動靜？”

　　“設備警報燈…咋還亮了一個，我進去看看怎么個事兒。”

　　“笨蛋，那小妖婆兒才剛醒，你又不是反靈能專家，進去找死啊！等小李兒確認安全了再說。”

　　此時，幕墻內部；零號天賦者目不見物，手腳被綁縛，記憶也出現混亂，陷入驚恐和狂躁，歇斯底里地哭嚎起來：

　　“哥哥！徹也君！救我！”

　　零號崩潰了，總控臺上不斷亮起橙色或紅色的LED燈珠。

　　“該死，警報燈越亮越多，開啟緊急模式！”

　　形勢急轉直下，B14區域內幾乎所有的精密電子設備都發出刺耳的警報音，

　　靈能讀數已然破表，抑制器冒出火花，黑色指針在白色表盤上狂暴地轉著圈，就算外行人也能看出不妙了。

　　“測量儀爆表！抑制器大量短路！”

　　“顯示器炸了！我去！差點兒崩到老子…”

　　“頭好疼…靈能已經突破幕墻，影響到咱們大腦了…”

　　“小李！小李！還活著么？！聽到請回復！快給零號注射鎮定劑！”

　　“別瞎指揮好伐！再打鎮定劑她就死定了，零號要是沒了命，老師準得宰了咱們…”

　　“小李！李昂！聽到請回復！”

　　“那小子當時就在零號旁邊，不到兩米距離，估計噶了…”

　　“完蛋…系統宕機…氣動閘門打不開…

　　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