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蝮蛇再次來到烏桕林。

　　烏桕林就是狂龍和烈虎自絕經脈的地方。

　　那日，蝮蛇毒殺剌虜之后，將其首級割下，后埋于雪堆。至于狂龍和烈虎，蝮蛇沒有割去二人腦袋，而是就著囚車和一應什物，付之一炬。

　　他這樣做的原因有兩個，一來是為了掩飾狂龍和烈虎死亡的真實原因，二來算是蝮蛇對此二人的尊重。

　　圍著大樹的樹干有一圈石頭，石頭有大有小，顏色多為灰黑之色。這是過路歇腳的人從附近搬來的，圍了一圈中間可以生火，大一點的可以坐。經年已久，石頭也就越堆越多。

　　蝮蛇撣了撣雪，從幾塊石頭中間，摸出一個布袋，拿在手中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這里的雪一進入深冬便不曾化去，放眼望去，仍舊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蝮蛇先是找到了剌虜的人頭，是用剌虜自己的衣服包著的，跟著就拾了些許柴禾，生了火。

　　他在等人……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大樹下走來了一個黑袍漢子。

　　他看了看蝮蛇，以及他身邊的布裹，便圍在火堆旁蹲了下來。

　　他向手上哈了一口氣，搓了搓，把手放在火上烤。

　　他四處打量，覺得蝮蛇身邊的布裹有些不對勁，便站起身來。他沒有理會蝮蛇，而是圍著大樹轉了轉，直至一處，他覺得腳下有異，踢開來看，有一大堆黑乎乎的東西，拿在手捏了捏，發現是碳漬。

　　“那兩個人燒死了。”蝮蛇道，跟著他把身邊的布裹也扔了過去，“這是剌虜的人頭，押鏢的人是他。”

　　那人聽到剌虜的名字，嘴巴不自覺豁開了一道縫，眼睛也睜大了些，感到有些那以置信。

　　蝮蛇話說完，往火堆上捧了一團雪，聽得“呲呲”的聲音，他便轉身走了。

　　那人杵在原地，手在腰間的兵刃上摸了摸，任由蝮蛇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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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到門口，蝮蛇先聽到靈婉的慟哭。

　　其聲悲愴，使人聞之痛心。

　　門開著，蝮蛇輕嘆了一口氣，還是走了進去。

　　他的動作很輕，來到靈婉的身邊，她并未發覺。

　　作為朋友，這時候或許應該拍一拍她的肩膀，然后說一些慰藉的話。

　　蝮蛇自知，他們還算不上朋友，就算是說話，他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么。

　　就這么坐立不安地過了好一會兒，靈婉終于發現了他，聲音也由慟哭轉為抽噎。

　　“你……不要哭了……”

　　蝮蛇不知所言，他只知道靈婉哭得太久了，擔心她傷了身體，而自己看到她哭，也覺得莫名不舒服。

　　靈婉低頭擦了擦眼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把手中的兩塊靈牌放到桌上。她拿了筆墨來，開始寫兩位哥哥的名字。

　　彥龍，彥虎。

　　“兩位哥哥早早的就為自己準備了靈牌，他們一定知道，這一天會來。”

　　撫著寫好的靈牌，靈婉輕聲說道。

　　“他們都是讓我敬佩的人。”蝮蛇道。

　　“謝謝你。”

　　“謝我什么？”

　　“謝謝你沒有動手殺他們，謝謝你又把這件事情告訴我，這是哥哥們自己的選擇。”靈婉看著蝮蛇，認真地說道。

　　“只是可惜，也沒能早些認識他們。”蝮蛇這句說出口，心中不禁自嘲，像自己這種人，難道還有機會和他們成為朋友嗎？不，我只是一個冷血的殺手，而殺手是不可能有朋友的。

　　“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嗎？”靈婉見蝮蛇惋惜，便輕聲問道。

　　蝮蛇點了點頭，“你說。”

　　“從今以后，你可以不做殺手了嗎？”

　　蝮蛇苦笑，作為殺手，尤其是血網的殺手，哪里又有選擇的余地，殺手的歸宿，只有死。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蝮蛇黯然道。

　　靈婉不解，問：“為什么？”

　　“我很小的時候便進入血網，那里是我長大的地方，而我的生活除了被訓練如何殺人，就是在去殺人的路上。”

　　靈婉聽得心驚，同時對血網這個組織也增添了幾分厭惡，眼前這人雖然沒有直接殺害她的兩位哥哥，可他畢竟是血網派來的。

　　但她覺得蝮蛇并非無藥可救，所以她想將他從血網中拽出來。再說，這天下有多少像她哥哥一樣的人，或許到了下次，就會死于蝮蛇之手。

　　“你還記得你進入血網之前的事嗎，你的父母兄弟，你的親人？”

　　蝮蛇搖了搖頭。說來可笑，最初的一段時間，他也想記住那些點點滴滴，可血網殘酷的訓練讓他不得不忘記那些美好的回憶，作為一個殺手，與那些東西糾纏，只會讓他死的更快！所以，到頭來他也僅僅記住了自己“墨非煙”這個名字。

　　“原來我們都一樣，不過，你愿意答應我嗎？”靈婉強忍心中的痛苦，用略顯沙啞的聲音問。

　　蝮蛇知道，女孩不清楚他所面臨的是怎樣的環境，他這個決定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兇險，不過話到嘴邊，他還是點了點頭。

　　這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他不忍拒絕她，可要讓他跟她解釋，他卻說不明白。就暫且先答應她吧。

　　靈婉輕輕笑了，深吸了一口氣，那氣進入她的玉鼻，使得她的身體略微戰栗……

　　突然，二人聽到屋外有人說話。

　　說話的人聲音尖銳，話的內容不甚清楚，跟著又聽到一陣鳥兒的驚叫聲。

　　靈婉急忙將靈牌放入暗格，跟著同蝮蛇一起出去。

　　出了門，二人看到爺爺正站在屋檐下面，而對面的空地上，則站了五六個人。

　　他們身著黑衣，手持短劍，面目兇神惡煞。

　　見到蝮蛇和靈婉，為首一人向前一步，劍指著蝮蛇，用尖銳的聲音說道：“蝮蛇，你錯殺目標，還不隨我回血網領罪？”

　　雙目一聚，蝮蛇看到說話那人的身后有一個熟悉的面孔，那是他在烏桕林見到的那個血網殺手。

　　那人一接觸蝮蛇的目光，身體不自覺的往后退了退，又避過了蝮蛇的目光，微微低了低頭。

　　“領罪？我蝮蛇何罪之有？”蝮蛇冷冽地問道。

　　為首的殺手道：“告訴你也無妨，被你殺死的剌虜、狂龍、烈虎，他們都是老祖欽定的血網新成員，你殺了他們，豈不是與老祖作對？與老祖作對，就是與整個血網為敵！”

　　老祖，就是整個血網的老大。

　　蝮蛇聽狂龍說過，曾有一個血網的人拉攏于他們兄弟倆，他們答應了。他們自盡，也就印證了這件事他們也不過是假意答應，為的是再見他的親人。拋開二人的真實想法不說，他確實和血網有所牽連，這也說得過去。不過，血網命令一出，不管現實是什么情況，目標既定，那么就要讓目標至死方休。

　　單就說狂龍烈虎的事情，這一點就行不通。更何況剌虜？

　　剌虜是不是血網中人他不知道，不過一切阻礙之敵，血網命令皆殺之，又何來誤殺之說？

　　蝮蛇沒有與他們爭執，爭執沒有任何意義。

　　他看了看縮在為首之人背后的那個人，心中仿佛明白了。

　　這一切都只是個局！

　　而他蝮蛇不重要，狂龍和烈虎不重要，剌虜也不重要，他們都只是棋子。

　　一股憤怒噴薄而出，蝮蛇轉身看了看靈婉，認真地說道：“我答應你的事，一定做到！”

　　跟著，他狂吼一聲，向眾黑衣人殺將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