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個老人終于醒了過來。

　　徐敬之和秦銳先過去問話了，而苗苗還在休息。

　　那間充滿科技感的帳篷里，老人躺在床上，目光呆滯，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徐敬之清了清嗓子，先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敬了個禮，“你好，我們是異安局的巡查官，現依法對你進行詢問，你應當如實回答我們的提問，對與本案無關的問題有拒絕回答的權利。你聽明白了嗎？”

　　然而老人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似乎是沒聽到。

　　變植物人了？徐敬之和秦銳先對視了一眼，想咨詢他的意見。

　　“繼續。”秦銳先找來了兩把椅子，從公文包里掏出卷軸，調出一個光幕，準備記錄。

　　徐敬之接著問道：“你是否察覺到了自己的異常？”

　　老人轉過頭來，看著徐敬之道：“早就知道了。”

　　“什么時候？”

　　“好多年了。”老人嘆了口氣，這個問題似乎喚起了他的一段并不美好的回憶。

　　徐敬之心頭微震，這還是個資深異能者……

　　“具體一點。”

　　“有個二三十年了吧。那時候我還有工作，我老婆還在世，兒子才剛剛大學畢業。”老人看著天花板說著以前的事。

　　徐敬之本想打斷他，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沉醉就耐心地等他說完。

　　“不好意思，人老了就是愛嘮叨。”老人干枯的臉上擠出了一點笑容，這一笑讓他恢復了許多生氣，剛才簡直就像個死人。

　　“那時候還沒有什么異能者的說法，網上偶爾有些奇怪的視頻或者言論也都會被刪掉。我的身邊就老是有奇怪的事發生，就比如……比如我的保溫杯。我老婆每天早上都會泡點枸杞……”

　　徐敬之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畢竟人到中年了。而秦銳先則在一旁面無表情地記錄著。

　　老人回憶起之前的事似乎來了興致，情緒也有了起伏，“但是我從來都不喝的，我就受不了那個味兒。我都是下班的時候倒掉，可是有一次，我就倒出來半杯水。”

　　“嘶……”老人摸著下巴，“我就很奇怪怎么就剩半杯了呢？難道是誰偷喝了？可是一杯水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錢的物件，犯不上。”

　　老人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看來接下來的事情不太愉快。

　　“之后呢？”徐敬之追問道。

　　“之后啊，我身邊的東西就老是莫名其妙的少了一些，水、吃的東西、甚至我的工作我記得明明沒有做完，到了第二天就突然完成了。”

　　還有這好事……聽到這里徐敬之有點羨慕，要是誰能幫自己干干活就好了。

　　“我很害怕，我還去調了監控，然而監控里顯示沒有其他人碰過我的東西。”老人搖了搖頭，“看到監控的時候我人都嚇傻了，本來想抓小偷的，沒想到畫面中的竟是我自己。關鍵是我對我干過的這些事一點印象都沒有。我也不敢跟別人說，我知道沒人會相信我的。”

　　老人咽了口口水，眉毛也皺了起來，“后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里住著另外一個人，他總是會趁我不注意偷偷地跑出來，這種感覺快把我逼瘋了。我必須要找個人傾訴，我……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的家人。”

　　徐敬之關切地問道：“他們相信你嗎？”

　　“信？誰會相信這件事啊，我自己說出來我都不信。但是他們很關心我，還給我找個最好的心理醫生。”老人嘆了口氣，“后來，后來我就到這里來了，這一住得有個二三十年了吧，我來的時候這個樓還是新的。”

　　“他們經常來看你嗎？”

　　“來啊，經常來，但是后來我就不讓他們來了，因為有一次他們來了，我不知道。”

　　“沒見到你嗎？”

　　“不，是見到我了，我不知道。當時他們見到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我！我……我怕極了，我以為來了之后病情就會好轉的，沒想到根本沒用。那些治療手段，那些藥統統都沒用。后來我就不吃藥了，但是護工逼著我吃……”

　　老人仍在滔滔不絕地講述著他的悲慘遭遇，然而秦銳先用腳碰了碰徐敬之。

　　徐敬之明白了過來，他們是來調查異能失控事件的，而不是來調查他的病情的，于是打斷道：“不好意思，我們所說的異常不是指你的病，而是指那種異常，有特殊能力的那種。”

　　“我知道！”老人突然坐了起來，情緒十分激動，“我根本就沒瘋！我沒病！他們都不相信我，我看到他了。”

　　徐敬之來了興致，“他是誰？”

　　“就是他在搗鬼，他在偷偷地使用我的身體，他還想占據我的身體。”老人瞳孔緊縮，十分惶恐。

　　徐敬之安慰道：“不要緊張，現在沒事了。”

　　“他可以飄在空中，還能穿墻，我以為我是被鬼纏上了，就托家里人給我求點驅邪的東西。但是他們帶來的東西根本不管用，他一點都不怕。我以為是我的家人也想害我了，所以才弄些假的來，好讓他占據我的身體，后來我跟他們吵了一架，漸漸地也就不怎么聯系了，上次我兒子給我打電話是通知我老伴的死訊。”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自己有異能的？”徐敬之準備切入正題，畢竟一個老人可以回憶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前幾年，前幾年不是宣布了嗎，承認有異能了，那時候我才懷疑我是不是一個異能者，以前我都一直以為我是個精神分裂癥的患者。”老人握住拳頭錘了一下床面，“這個異能毀了我的一生！”

　　“你感覺不到自己體內的能量嗎？”徐敬之有點好奇，每個異能者的能力都是靠那種能量驅動的，能使用的話不應該察覺不到的。

　　“感覺不到，或者說我從來都沒有使用過。”

　　“你沒有用過？”

　　“對，都是他在用，他出來的時候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嗎？”

　　“知道，是可以把人的意識拖入另一個空間我去過那里，挺好的。”

　　“那你還說從來沒有使用過？”

　　“我昨天才知道的。昨天晚上我醒來之后突然發現我的腦袋中多了很多事情……”

　　徐敬之認為他說到這里整個事件已經很清晰了，又問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你有異能，異安局會養著你的，但是想跟家人團聚估計有點困難，畢竟你還是有危險性的。”

　　“不，一點都不困難。”老人笑著搖了搖頭，“我準備去那里了，我喜歡那里。”

　　他是要去那個夢境空間了……徐敬之跟秦銳先對視了一眼，見秦銳先點了點頭，于是說道：“可以，我們會維持你的身體的。”

　　“無所謂了。”老人露出解脫的笑容，又提醒道：“你們要注意，晚上十點的時候我附近五十米之內不要有人靠近，否則會被帶進那里的。”

　　“好，那就這樣吧，你……好好休息吧。”徐敬之站起身來，秦銳先也起身把光幕回收。

　　兩人走出了帳篷，臨走時秦銳先又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