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在樓的一則很逼仄的角落里。因為角度太偏,從窗戶的鐵欄桿往外望去,除了一顆老槐樹的一部分,幾乎看不到外面什么。
他把汗濕的罩衫脫下來,光著膀子站在屋子中間。胸口上還打著石膏,多日沒有洗澡,他已經聞夠了自己身上那股發餿的人肉味兒。
一點點微風穿過槐樹濃密的枝葉,從窗外吹進來,掠過他赤裸的肌膚,那濃重的味道似乎被吹散了些。
他望著微微晃動的樹葉,心底里蹦出一句張狂的話:“這能囚禁我的身體,可能禁錮我的靈魂嗎?”
這令他陡然腎上腺素激增,那自由的靈魂仿佛像一群亢奮勞作的蜜蜂,嗡嗡地圍著他的腦袋盤旋,制造出一種激揚而沖動的氛圍來。
然而,自由是什么呢?他自由的靈魂又將歸于何處呢?他以前幾乎沒有想過這種問題。而現在,這個東西像著魔似的在他腦子里轉悠。他盯著眼前的樹葉,目光卻似乎穿過枝葉伸向了遠方。那是一個似乎很遠很遠,模糊不清,卻散發著誘惑的遠方。
走廊上有腳步聲,江海停止了遐想,慢慢轉身望向門口。
門鎖響了一下,門開了,走進來兩個男人。
前面那位他認識,手里拿著鑰匙,是平時給他送飯的。看到江海這光膀子的病號樣,他略楞了楞,繼而笑道:“怎么?熱成這德行了?”
江海回了他一個客氣的笑容:“是啊,稍微恢復活動了一下,沒辦法,就這一件穿的,脫下來晾晾再穿。”
對方并沒有接他的話茬,側了側身,讓出了身后的人。
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精瘦,身板挺直,薄薄的嘴唇緊閉著,仿佛一張嘴就要泄露出天大的秘密。他眼睛不大,微微皺著眉,快速打量了一下江海,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仿佛要從他臉上發掘出點什么歷史遺跡似的。
即便處在當下的處境里,江海還是很不喜歡這樣被人如顯微鏡似地審視。他原本想直接給盯回去,但還是忍住了。他漫不經心地移開了視線,轉過身子,緩緩地向床邊挪去,一邊以平靜地口吻問:“今天又有什么指示嗎?”
那兩位并沒有回答。開門的那位瞥了后面這位中年人一眼,明顯有詢問的意思。然而中年人的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依然很專注地盯著江海。
小小的屋子里,氣氛一下有點尷尬和緊張。
這樣僵持了一會兒,中年人忽然開口問:“江海,你知道你父母現在的情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