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弄巧成拙
“秀安,這是我舅母家的表妹和她的女兒。今日狩獵時我不小心將她射傷,也是巧合了,我只得將她帶回府中暫住幾日,你可愿意?”
如往常打獵回家的方從敦背著弓箭,不同的是,今日他的手中拿著一把沾著血的箭,身后還帶著一個捂著胸口,面色蒼白的女人。
秀安郡主見那女人可憐,于是親自將她與其女兒安頓,兩個女人相處下來越發的融洽,方沉裕與宋沁兒也形影不離,如親生姐妹,宋氏母女就這樣在府中居住了一年。
直到那日……
“郡馬!你!”
秀安郡主看著紗帳后的人影,方從敦酒氣熏天的躺在床上,一旁是衣衫不整,云鬢散亂的大宋氏在嗚嗚的啜泣。
方從敦酒醒后悔恨當初,求秀安郡主懲罰,秀安郡主為?;始翌伱嬷坏糜H自做主將宋婉柔抬入府中做了方從敦的妾侍,又將宋沁兒改姓為方,喚做了方沁兒。
宋氏為妾后便是極其受寵,但她待秀安郡主又極為謙卑挑不出錯處,直到方沉裕出嫁不到一年,便得到了郡主不慎落水,回天乏術的消息。方沉裕悲傷過度暈倒,醒來后才得知自己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然而卻也是在此時,一向與她姐妹相稱的庶妹方沁兒一席藍衫,伏在屬于方沉裕的丈夫的懷中羞怯的笑著,口里說的是為太子妃姐姐請安。
方沉裕每每想到此處,還依然記得那肝腸寸斷之感,如今終究是沒有逃過相同的命運。兩條時間線慢慢重合,但方沉裕卻已經知曉了一切。
你們以為我在明你在暗,殊不知我已經從砧板上的魚肉變成了一只猛獸,披著無害的外皮,將你們兩個一口一口的撕成碎片。
……
正院內,秀安郡主面色陰沉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母女倆。母女倆一身破衣爛衫,頭發用一塊破布勉強束住,臉上滿是污泥,但隱約可以看出母女倆皆眉清目秀,模樣動人。
母親拭著淚,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郡主,郡馬爺,我母女實在走投無路,一路靠著乞討才來到京城,婉柔只有郡馬爺一個親人了,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給我母女一口飯吃吧!”
說著,拉著女兒便“咚咚”地磕了幾個響頭,直磕的額上流血,襯的如雪的膚更為白皙,看起來可憐至極。
“郡馬,我怎么從來不知你有這樣一個表妹?又如何會找到此處?”
饒是秀安郡主再和善此刻的話里也有了幾分不悅。一個入贅的夫君,竟然被一個遠方的窮酸親戚帶著個前夫婿的遺腹子找上門來,秀安郡主好歹是皇家旁支,此事若傳出去,皇室一族豈不蒙羞?
“這……婉柔是我遠方表舅母家的女兒,出嫁多年,我從未同她有過什么往來,又如何會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此處的呢?”
方從敦忙不迭的撇清關系,宋氏這一做法讓他方寸大亂。原以為宋婉柔一向善解人意,沒想到今日竟會這番灰頭土臉的打扮帶著孩子上門逼迫,面上已對她有了不加掩飾的幾分厭惡。
宋婉柔聽了這話不可置信的抬頭道:“表哥,你怎可這么說?我們自小一同長大,當年還是表哥送婉柔出嫁的呀!”
方從敦聽了這話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致:“你何時同我一同長大?你出嫁時我不過幫你娘給你添置了些嫁妝罷了,又何談送你出嫁?”話中的不耐已是到達了頂點。
方沉裕在門外聽了半天,差點被宋婉柔的愚蠢笑出聲來。
宋婉柔雖有些手腕,但終歸是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只一心以為只要依靠柔弱就能讓男人由憐生愛,卻不知方從敦這等看似多情,實則虛偽冷酷,一心為仕途坦蕩為目的的男人最忌諱的便是丟了面子。宋婉柔如此一鬧,雖如愿進了府邸,卻不知已經將方從敦對她的感情消退了大半,只怕她想為妻的心已經是癡人說夢。方沉裕眼珠一轉,嘴角挑起,心想既然如此,那就讓本姑娘來推波助瀾,幫你一把。
“表……”
“聽說家里來客人了?”方沉裕踏進偏堂里打斷了宋婉柔的話,宋氏母女聞聲回頭,只見一個梳著秀氣溫柔的垂鬟分肖髻的俏麗女孩走進門來,宋沁兒偷偷打量著,女孩并沒有什么復雜的發飾,只插了一對銀質的月光石步搖。身上穿的是一件淺紅色織金馬面裙,腕子上戴著一只纖細但水頭極好的冰糯手鐲與頭上的步搖相輔相成,舉止大方活潑又不是分寸,活脫脫的郡主嫡女風范。宋沁兒再想到此刻的自己,蓬頭垢面,頭破血流,好生狼狽。明明同為方家的女兒,卻是云泥之別,高下立現。宋沁兒的手不由得攥緊,臉上發燙,頭埋得極低,似乎這樣做便不會被方沉??匆娮约捍丝痰哪?。
方沉裕抬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宋氏母女道:“呦,是女兒說錯了,原來不是什么客人,只是兩個乞丐。爹,娘,我記得下個月才是周濟窮人的日子,這兩個叫花子怎么就提前來了?”
聽了這話,宋氏母女的表情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裕兒,不得無禮。”方從敦下意識脫口而出,然而說罷才后知后覺發現氣氛實在有幾分的尷尬。他也只得繼續解釋道:“這是你表姑媽和她的女兒,你該尊重些才是。”
方沉裕掩口驚訝道:“原來是表姑媽呀,是裕兒無禮了!只是表姑媽和妹妹怎會這般骯臟的跪在地上?快起來快起來?!闭f著便神手將母女兩人拉起,大小宋氏被她此舉弄得摸不著頭腦,只得閉嘴任她將自己扶起。
秀安郡主見女兒如此,以為是因女兒天真才會如此,于是開口阻止道:“裕兒,你的這位表姑媽……”
“娘,您也是的,父親一向粗心,您怎么也不好好招待表姑媽?您瞧,我這如花似玉的表妹都被糟踐成了什么樣子?好歹是父親的親戚,您也不幫她們收拾收拾?!狈匠猎4驍嗄赣H的話,笑著走到她身前,嘴里雖是這樣說,但眼睛卻是咕嚕嚕的亂轉,示意母親配合。
秀安郡主雖不知所云,但卻也讀懂了女兒的意思,于是改口附和道:“裕兒說的是,再怎么說表妹和令千金也是我府上的客人,若被外人瞧見,還以為我苛待遠親。芳華!帶她們下去好好梳洗?!?p> 芳華應下,走到宋氏母女跟前道:“李夫人,小姐,請隨我來?!?p> 待宋氏走后,方沉裕抱著秀安郡主撒嬌道:“娘,我瞧著妹妹模樣生的那般好,實在歡喜的緊,要不娘親就讓她們在府上多住幾日,那妹妹也可與我做個伴?!?p> 方從敦忙接茬道:“秀安,我表妹孤兒寡母的,千里迢迢前來投奔我也是可憐,不如就依了裕兒之意留他們小住幾日吧?!?p> 秀安郡主在女兒的擠眉弄眼下于是應道:“既是如此,那便把東院的偏堂收拾出來讓她們去那住吧。”
“太好了,裕兒終于有小妹妹了!”方沉裕笑的開心,拉著母親道:“娘,妹妹剛來府上定沒有帶什么合適的衣服首飾,您陪我去我屋里挑些給她先換上,待過兩日天氣好了我再領著妹妹去裁幾件新衣裳,怎么樣?”
“好好好,都依你。”秀安郡主答應,接著在女兒的偷偷示意下趁機離開。
隆昌見郡主帶著小姐走出去后才上前對方從敦道:“這倒是奇了,我本以為大小姐與郡主定會容不下表小姐母女,沒想到大小姐竟然這般的歡喜?這事……好像順利的有點太過不對勁了。”
方從敦對他的說法也有同感,但他因今日宋氏的蠢行實在有幾分疲累,搖頭道:“順利就順利吧,今日她們也算是如愿了,我不必再為她們操心進府之事也樂的個輕松罷了?!?p> 說罷,他抬腿便走,只留下在原處發蒙的隆昌。
而那頭,待秀安郡主母女來到裕和堂,方沉裕謹慎的四處看看,將門關死,這才將母親拉到臥室處。
秀安郡主待她停下后才問道:“裕兒,你將我支出來究竟是何意?還這般的神神秘秘。”
“娘!”方沉裕不由分說,一提裙擺,人已經跪了下去。
“裕兒!你這是何意?”秀安郡主趕緊把女兒拉起來,“你這孩子又想做什么?”
方沉裕避開她的手堅持跪著,嚴肅道:“娘,請聽女兒一言!”
秀安郡主疑惑道:“你是我女兒,有什么不好明說的?”
方沉裕嘆氣道:“那女兒便明說了,我的那位表姑母其實是父親的外室,我前幾日在北街看到過父親抱著她,舉止極其親昵……”
秀安郡主驚愕道:“此話當真?”
方沉裕堅定道:“我爹爹為人不忠,宋婉柔又城府極深,他二人皆非池中之物。我知娘親同父親多年情分,一時不愿相信女兒的話。所以今日我想法將宋氏母女留下,母親可想法監視她們,定會明白女兒所說之事是否屬實。女兒今日跪求,就是希望娘您狠下心來,想法和離帶女兒回宮中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