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右瞟了瞟,發覺走廊沒有多少人,手便頓了下來,皺著眉謹小慎微地把耳朵貼在門邊,心慌慌地仔細聽著:“毛病?還不上等死啊?一個個廢物!”
里面是一個男人的怒吼。
接著門里傳來了雜七雜八的男人的吵聲,笑聲辱罵聲都有。
不會是什么搞事的吧?
施笛頓時慌了,回身就往對面墻的座椅那兒跑,在椅子邊焦心徘徊著。
她深吸了幾口飄著消毒水的大氣,使力讓自己驚慌的情緒平復下來。
自己也沒有惹事啊?
不管了,先等哈塰回來!
每過一分鐘,施笛就昂首瞄著天花板上的電子計時器,心想哈塰怎么還不回來?
耳聽著房間里的雜吵聲愈發地響,甚至還有砸東西的聲音,施笛的雙腿愈發地軟,站不住了,扶著椅子扶手就坐。
她覺得這比第一次見到哈塰還要怕。
至少哈塰長得帥,有一丟丟親和力,可里面的那堆就不知道是什么了,萬一是扛大刀的大漢?萬一是舉手槍的黑社會大哥?
雖然荒唐,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她的腦子里拼命浮現港劇里的那些混黑道的人的狠毒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連抬頭都沒心思了,余光隱隱約約瞄到一個人影邁著大步走來:“不進去?”
“阿塰!”施笛縱身從椅子上彈起,奔到哈塰身后,戰戰兢兢地扯著他的衣袖道:“我不太敢一個人進去,里面好像有一大堆人……”
“別怕。”哈塰攬住她的雙肩,摸了摸她的頭,邁起大步就往里走。
哈塰把門打開時,一個個奇異的目光往他們那兒轉。
里面是大概八九個男人,二十五歲至三十歲之間。施笛的床在里,被兩個黑皮衣男人坐著。而原來曾大媽的床在外,現在也躺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手持游戲機,兩只耳朵上各有三個耳釘,看到施笛和哈塰進來時,揚眉盯著,單唇一彎,不懷好意地笑道:“喲!隔壁床的施小姐回來啦?”
哈塰牽著施笛掠過那一堆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施小姐你好!我是新來的隔壁床的陳蘇文!”陳蘇文挑眉道。
“你好。”施笛故作冷靜,學著哈塰的語氣淡淡道。
陳蘇文丟下游戲機,打量著哈塰,接著向施笛問道:“護士姐姐不是說施小姐單身嗎?原來施小姐戀愛了!你還別說,小男友長得有點東西,美瞳藍是藍了點,但還挺好看!”
戀愛?小男友?
施笛看著一旁給自己扭礦泉水的哈塰,不禁陷入沉思。
自己嘴上說著對哈塰有點好感,可實際上肯定不止那么點好感。
她和哈塰的一舉一動在無聲無息中都超過了普通朋友該有的范圍,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嗎?從擁抱的安全感再到害怕失去他,自己都因為他而經歷過,這不是已經是男女朋友之間該有的感覺了嗎?
施笛恍然——原來早就和哈塰扯上不可磨滅的關系了!
這一切,超過喜歡,接近愛。
施笛在思緒間腦光一現,似乎想通了所有——是啊!男朋友!
“想什么呢?”哈塰把擰開的礦泉水遞到施笛跟前,好奇問道。
施笛雙手接過,期間目光不離哈塰,她再一次沉入到哈塰眸中的幽深海洋里,平靜的臉上不自覺浮現溫婉如春風的笑意:“……對啊……你不就是我戀人嗎?”
哈塰瞳孔倏地一縮。
“從你開始陪著我的時候就是了。”施笛抬起手指碰了一下哈塰的上睫毛,用只有哈塰才能聽到的音量輕聲道:“別驚訝!”
哈塰眸前含光,癡癡地盯著施笛,遲鈍良久,才微露感動的喜意慢聲道:“……你終于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施笛笑著,仰頭喝了一口礦泉水,把顆顆藥粒灌入胃里,接著把嘴一擦,微抬下巴驕傲著向陳蘇文道:“他當然帥!”
“你什么病?”陳蘇文把游戲機關掉問。
“胃癌。”
“早期?”
“晚期。”施笛起身,走回床邊,那兩個皮衣男人一聽,好像床上有針扎屁股似的,立馬彈起來,退回陳蘇文邊上。
施笛一愣,平日里最討厭這種大驚小怪的人,便皺眉瞥眼對他們道:“又不會傳染,死不了人。”
“別!晦氣!”其中一個男人又后退了幾步。
陳蘇文剛剛沒說話,施笛以為他是個正常點的,誰曾想他居然開口自嘲道:“醫院有一半地方是晦氣沖天的,我可真背!一來就被派到和癌癥病人一個房間。”
“這個病又不是我想有的,能不能好好說話?”施笛最恨因為自己不得已的病而被視為異類,受人排擠后,于是火自心中起,把他們坐過的被子用力一甩,扔到地上。
哈塰沉著臉色無言,邊挽起衣袖,邊抬起馬丁靴踩著地上的被子走過去,在床頭柜子前停頓了兩秒,緊接著從里拿出了新的一床白被,鋪到床上。
“兄弟,她都這樣了你還陪著?”一個穿著灰短袖的男人抖著腿問道。
“你……”施指著他剛想上前理論,卻被哈塰單手一攔,攔下了。
哈塰把她扶到床上,脫下她的鞋,隨后蓋上被子,湊上去滿目柔和與她四目相對,柔聲低沉道:“好好休息。”
他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小口。
施笛被哈塰突如其來的溫柔給震撼到了,這種可貴的似水柔情一下子撲滅了她猛烈燃燒的火。
她感受到他的體溫似乎在上升。
“敢情你還是個情種啊?她都晚期了,還不分?”灰短袖繼續添油加醋道。“你放棄吧兄弟!她指定熬不到明年情人節了!”
“哈哈哈哈——”這句話惹得旁人張開丑惡的嘴大笑起來。
他們并不知道,這陣比臭水溝道老鼠的吱叫還要惡心的笑聲已經挑起了某某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