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高中的時候談過一場戀愛，一場遇見綠毛水怪，讓萬物生長的戀愛，一場異常短暫的戀愛。

　　故事的男主角是以為北方男孩，小時候跟隨父母來到南方謀生，然后在讀高一的時候遇見了我。他的名字里有一個不常見的名字，庥。他說是父母煞費苦心翻了很久字典取的，有庇佑的意思。

　　當我站在教室門口看座位表的時候，順便看到了我的同桌。

　　庥。這個字真奇怪，廣人木。

　　庥很內向不喜歡說話，但是他長得好看，眼睛彎彎，睫毛長長。皮膚像豬豬俠一樣白里透紅。

　　我想和他搭話聊天，但是每次的結果都是他以嗯，哦，好。結束。

　　我心想，真無聊這個人。

　　我回家和老爹說，“我的同桌是一個怪人。”

　　老爹，“咋怪啦。”

　　我說“他不說話。”

　　“他只是不跟你說話而已，就和NIKE不親你一樣，它只親自己喜歡的。”

　　老爹還是這幅樣子，一門心思和我唱反調。

　　我說，“NIKE不理我是因為你在中間挑撥離間，但我和同桌之間沒有你，所以我可以感化他，你信不信，老爹。”

　　“我不信。”

　　然后我就和老爹打賭，老爹說，“只要你能讓一天和你說超過十句話，為期十天，十天你辦成了，我就帶你去吃一遍邁克杰森的漢堡。”

　　老爹這個獎品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但是我想證明我的魅力無邊，畢竟小學時我也是拿過最佳受歡迎的獎，但賭失敗了也沒什么關系，索性答應了他。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老爹當時知道我的同桌是個男孩子，一定不會和我打這個賭。

　　?

　　庥，這個這么無聊的人竟然有這么多人喜歡他，就因為他有一副好皮囊。

　　他女生叫出去過很多次，回來都是一臉紅彤彤的，耳朵也紅紅的，真的和豬豬俠臉頰的紅暈很像。

　　我挖空心思找機會和他聊天。

　　下課的時候，我問他

　　“庥，你要打水嗎，我幫你。”

　　“不用。”

　　中午下課的時候我問他。

　　“庥，你要去吃飯嗎，我和你一起。”

　　“我和兄弟一起去。”

　　下午上課的時候我問他，

　　“庥，你知道這道物理題怎么做嗎？”

　　“你去問老師吧。”

　　晚上放學的時候，我問他

　　“庥，一起回家嗎，我老爹來接我。”

　　“不用。”

　　?

　　每次放學，老爹笑瞇瞇地在校門等我出來。

　　他看穿我心思，肯定我沒有辦成。在車上，哼起小歌來。

　　因為我辦成了，每次哼小歌的人是我才對。

　　但我也不肯服輸，每天都去煩庥，想著再套他多幾句話。他也總是禮貌地回那幾句。

　　但是找他的小妹妹越來越多，換了位之后，原本有VIP途徑的我也要排隊，和他說話的機會很渺茫。

　　和老爹賭約的第十天，我多少有點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意味，我也學著那些小妹妹，在大課間的時候拉他到操場角落。

　　庥，像是習慣了，沒有了面對小妹妹們一開始的緊張，眼中盡顯平靜。

　　?

　　“吃飯了嗎？”

　　“沒吃。”庥面對這個無厘頭的問題也顯得不慌，顯然他已經不是新手了。

　　我看著有戲，掏出小本本準備記下他的回答，這是老爹的要求，完了之后還要庥簽個名才算。

　　“上過廁所嗎？

　　“下課的時候去了。”

　　“你喜歡gg還是mm？”

　　“mm.”

　　“睡得好嗎？”

　　“好。”

　　“寫完作業了嗎？”

　　“沒有。”

　　“喜歡跑步嗎？”

　　“喜歡。”

　　“去過北京嗎？”

　　“去過。”

　　“去過長城嗎？”

　　“去過。”

　　“喜歡吃巧克力嗎？”

　　“不是很喜歡。”

　　我數了數本上的幾條回答，還差一條。

　　“喝水了嗎？”

　　我等了幾秒，發現他沒有回答，一直看著我，我估摸著是惹惱他了。

　　“庥，回答完這個我以后都不會來煩你好不好。”我說。

　　庥不說話，還是一直看著我，我感覺我的臉熱辣辣的。

　　我心想，還差一條啊，一條我就可以在老爹面前大聲哼小歌，可以去吃老媽不讓吃的邁克杰森老爺爺的漢堡，可以在NIKE面前吃冰激凌啦。好哥哥求你了，快說吧。

　　“你問我喜歡誰，我就回答你。”

　　我順著他的意。

　　“你喜歡誰？”

　　“你。”他馬上回答。

　　?

　　轟隆隆，我的心里一道閃電劈下來，嚇壞了我心里的小人。我的小人第一次這樣被撼動還是因為王小波的綠毛水怪。

　　我的小人全都亂了秩序，原本各司其職的環境瞬間亂成一鍋粥。

　　?

　　我懵了懵，在小本本上寫下你。

　　然后遞到他面前，讓他簽個名字。

　　他不知為何也簽了。簽完我以五十邁的速度逃離現場，然后在廁所蹲了許久，把在體內堆積已久的物品一次性全排放出來。

　　出來廁所我一身汗，感覺自己輕飄飄的，王小波遇見綠毛水怪的時候會不會也是這樣。

　　學校廁所旁邊是居民樓，中午和下午蹲著廁所總能聞到陣陣飄香。

　　?

　　“庥，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別當真。”我寫小紙條塞到他的生物書里。

　　過幾天，我翻物理書翻到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別當真，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楓。”

　　好家伙，和我寫給他的一模一樣。

　　接下來就是小紙條爭霸賽，看誰先停。

　　“有些事情說出來顯得我不大氣，但是我還是要說，你像豬豬俠。”

　　“有自知之明的人我從來都欣賞。確實不大氣。”

　　“我為遇見了這樣的你而感到悲哀。”

　　“反彈。”

　　“再反彈。”

　　“彈。”

　　“Tan。”

　　“T”

　　“A”

　　“N”

　　后來我忍無可忍，再也不看書里的小紙條，看見一張就丟掉垃圾桶里。

　　小紙條在一段時間之后就沒有了，就是我的書桌上用2B鉛筆寫的一句，“你沒有如期寫條，這正是離別的意義。”

　　我知道是誰寫的，我也不大在意。

　　?

　　賭贏了之后，那段寫小紙條的時間里，我天天放學在老爹面前哼小歌。昨天哼龔玥的《好運來》，今天哼鄧麗君的《甜蜜蜜》，明天哼費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

　　我特意哼得走調，讓老爹受折磨。

　　老爹回家和老媽說，“小妹要魔怔了，她每天都在毀掉我喜歡的歌。啊呀呀，我的鄧麗君，我的甜蜜蜜。”

　　老媽在旁邊看戲，說，“誰叫你賭輸了，活該，小妹高興，你可管不著。”

　　?

　　老師調位，又把我和庥調在一起，不過我和不是同桌，我的同桌是另一位男生，我和庥隔著一條過道。庥總是故作正經，還是不太愛說話。

　　但我的同桌是個話癆，喜歡嘮嗑。我和他坐在一起簡直是嗑瓜子聯盟。什么話題都能聊到一起。但大部分聊天都在下課時段，也不敢再課堂上作妖。

　　有次下課，同桌說，“你知道XX是怎樣和庥告白的嗎？”

　　我說，“怎樣。”

　　“你把手伸過來。”

　　我就把手伸過去。

　　同桌想著握住我的手準備演示一遍。

　　但是手被旁邊的庥扯了回來，他抓得很緊，我感覺自己的手像只雞爪一樣被他握在手里。

　　同桌打趣道，“咱倆就玩玩，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

　　庥，臉色陰沉，我看到他把不高興這三個字寫在了額頭上。

　　“庥哥哥，放手好不好，我疼。”

　　庥松了手，我看見自己的手真得就像個麻辣雞爪一樣，

　　庥一言不發，坐回自己座位，寫作業。

　　我和同桌面面相覷，感覺惹到了這個班上最不該惹到的人，萬一他叫他的小妹妹們集火攻擊我們怎么辦。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幾次。同桌有點害怕，我也有點害怕。

　　為保安全，我特意和同桌集了錢買了個米奇玩偶，同桌看見我書包上也有一個，問，“你怎么也有一個。”

　　我說，“這東西買一送一。”

　　“那他收嗎？你也有。”

　　“收的，我悄悄掛在他書包上就好了。再寫張小紙條以表歉意。”

　　“那你去辦。”

　　我一口答應，就是翻了個小錯誤，導致庥晚自修放學，拎著我書包拖著我走。

　　?

　　“你道歉能態度好點嗎？”

　　“我怎么不好了。”我說。

　　“道歉，你的紙條還這樣寫。”

　　“我不就寫了對不起嘛，這也有錯。”

　　“你自己看！”庥松開我書包，把紙條塞到我手里。

　　就這路燈看了看，嚯，原本的對不起，庥，被我分心寫成了，對不起廣人木。

　　“這個是庥字啊，我寫歪了而已。”我辯解。

　　“你就是存心的是吧。”

　　“我不是，我老爹在前面，小心他揍你。”

　　庥聽到我搬出了老爹逼不得已松了手。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庥停在原地。

　　“我內心已滿足，不需要被人的愛。”我把當初的想法告訴他。

　　庥聽到我的回答就兀自走了。

　　?

　　?

　　就這樣這多年來的第一次接觸到的愛情就這樣以我表明心意和他轉學回老家告終。

　　睡意朦朧中我記起老爹跟老媽說，“小妹，就是找不著男朋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