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九頭蛇內(nèi)部估計要震一下了。

　　讓他們找去吧，反正也尋不到我頭上。

　　沃森小姐推開電話亭的門，眼前是一片灰白。這場雪在傍晚時分逐漸加大，讓心有不甘的紐約客們縮回了房子里。對于沃森小姐來說，習(xí)慣了在高樓之間晃蕩的速度，地鐵和計程車就變得有些難以忍受，更何況還是在出行高峰期。剛回到公寓卸完貨，她便迫不及待地?fù)Q了身衣服，重新跑出來找地方打電話。

　　趁著夜色的掩護(hù)攀上一棟小樓，沃森小姐脫掉這身偽裝用的便宜貨，露出那套斯塔克定制版緊身作戰(zhàn)服。

　　她戴上頭盔，開始在垂直墻面上疾跑，風(fēng)嘯聲越來越響。

　　還不夠。

　　再快一些。

　　雙腿繼續(xù)增加出力，眼前的畫面像是按下了快進(jìn)，建筑和樹林飛速從身邊掠過。隨著速度逐漸攀近極限，作戰(zhàn)服之下，腿部肌體已經(jīng)逐漸變回血紅色觸枝的模樣。或許是因為全力奔跑的關(guān)系，一種莫名的束縛從心底脫離，與之前在市中心飛蕩的感覺略有些不同，驅(qū)使著沃森小姐扯動兩條觸須，讓身體如彈弓石子射向夜空。冷風(fēng)如刀刃般切過身體，讓寒意透過衣表，滲入皮膚。

　　今天她幾乎什么都沒帶，真正的手無寸鐵。

　　沃森小姐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穿過這身作戰(zhàn)服了，在裝備設(shè)計方面，老霍華德確實很有一手。這種不知名的材料輕巧、緊致、舒適且富有彈性，緊緊包裹著每一寸肌膚——若是再薄幾分，那就像穿了一層不透明絲襪。

　　但即便如此，空氣在身體表面擠壓的觸感仍舊十分明顯。今夜風(fēng)雪頗大，速度提到一定級別，風(fēng)吹在身上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就像是在高速路上把手伸出窗外，沃森小姐整個人撞進(jìn)一團(tuán)無比柔軟的透明物之中，隨著身體在半空中不斷翻轉(zhuǎn)，它們輕柔地?fù)崦恳粋€部位。雖然心里明白這玩意是空氣阻力，但卻帶來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暢快。

　　她再度讓自己甩上高空。

　　雙臂虛摟著，似是起舞。

　　下方的街燈組成了一條條光帶，反復(fù)彎折交錯，變成一塊又一塊方形亮盤。相比起曼哈頓，斯塔滕島的生活氣息更為濃重，路上也沒有那么多霓虹燈光。現(xiàn)在所在的這塊地方，往遠(yuǎn)看還能見到西岸工業(yè)區(qū)域的煙囪和港口。沃森小姐很快選定一棟高樓，站到頂端的信號塔上，讓觸須涌動的身體逐漸恢復(fù)原狀。

　　又是欣賞夜景的一晚。

　　自己每次到紐約都沒能停留太久，因此她對這座城市的深夜雪景倒還留有新奇感。雖然這棟樓挺高，但顯然還是比不上曼哈頓那些摩天大廈。四周路面上的街燈恰巧圍成幾大圈，有很多還陷在樹木陰影中，被寒風(fēng)吹著隱隱閃露。

　　昏黃色燈光穿過頭盔目鏡，帶來一種孤獨的溫暖。

　　還有平靜。

　　呆坐幾分鐘，沃森小姐取下了頭盔。從母神米蘭達(dá)洞窟里醒來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海量記憶片段的沖擊，她明顯感覺到整個人像是吞了興奮劑一樣，總?cè)滩蛔悠饋恚氪笮Γ氡蓿胩瑁霘⑷?.....什么都想，就是不想坐著不動。哪怕是從女伯爵一家身上尋到了歡愉，過后的平靜也很短暫。

　　而現(xiàn)在，她感覺自己以前那種狀態(tài)好像真的一點一點回來了。

　　嘶——

　　大口冰冷的空氣被吸入體內(nèi)，再從同樣冰冷的唇口吹出去。沃森小姐捋了捋頭發(fā)，往后一躺，打算在這里耗到早上。

　　緊接著，腰間那部電話震了。

　　米歇拉？！

　　沃森小姐挺尸一樣蹦起來，摸出手機，卻見屏幕上顯示出“王師傅”三個大字。她翻起死魚眼，按下了接聽鍵：“哎喲王師傅，您這個大忙人怎么想起來打我電話了？你該不是想找我討上次白切雞的飯錢吧？行啊，等......”

　　“說正經(jīng)的！正經(jīng)的！急事！”

　　王法師聽起來很急切，就和看到菜準(zhǔn)備燒糊了似的：“我聽哈米爾說你跑去紐約了？”

　　“是啊，所以？”

　　“有一批地獄惡魔沖破封印了，我們得組織人手去抓捕。你恰好在紐約，就幫忙看管一下紐約圣殿，特別是安吉拉缺人看護(hù)，就一晚上可以了，反正你也不用睡覺不是嗎？”

　　“哈？”沃森小姐左手抓著電話，右手捏了個雪球：“等等，我捋捋啊，地獄惡魔溜出來，你不找我?guī)兔Υ椅胰タ醋o(hù)小嬰兒？”

　　啪！

　　雪球精準(zhǔn)砸到了最近那桿路燈上。

　　“哪次找你幫忙你不要報酬？”

　　一陣子不見，王師傅嘴皮子是越來越損：“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小惡魔而已，小惡魔算不上什么大問題，就是抓起來麻煩。這不正好快趕上輪換了嘛？新學(xué)徒也要鍛煉的，這種機會可不容易找，能去多少去多少，至于你，你就不要摻合了，趕緊的啊，我讓紐約圣殿的看門法師等你過去。”

　　“行。”

　　沃森小姐答應(yīng)得很痛快，畢竟小女嬰安吉拉是自己當(dāng)初從浣熊市救回來的，平時都丟給卡瑪泰基法師們看護(hù)，偶爾看看也是應(yīng)該的。不過說實話，看護(hù)嬰兒簡直就是全世界最麻煩的工作之一，這幫小家伙從來不管別人累不累，想折騰就折騰。王師傅這個人，沃森小姐還是比較了解的。說話這么著急，估計也是因為他如果找不到人幫忙，自己就得去看護(hù)小女嬰了。

　　......

　　凌晨三點四十七分，紐約圣殿。

　　“你毀了我的假期，知道嗎？”

　　悄悄話沒有引起任何動靜，房間里一大一小兩個人，小的在嬰兒床里睡得正香，大的則是撐住下巴，無聊到開始玩手機了。可是這個年代的手機游戲也就貪吃蛇、俄羅斯方塊幾個，對于沃森小姐這個游戲宅來說，從上頭到膩煩也就只用了幾分鐘時間。

　　旁邊的桌上擺著奶粉和尿布，備用毛巾、被套和衣物則是直接堆在沙發(fā)上，角落里點著煤油燈，地毯上則是有幾塊玩具，就和普通人家里的嬰兒房間沒什么兩樣。一想到自己要待到白天，沃森小姐頓時開始后悔出門沒帶槍，至少現(xiàn)在還能玩玩組裝游戲。

　　不得不說，嬰兒確實是可愛。

　　唇鼻如此小巧精致，有種能夠引發(fā)憐愛的脆弱。最顯眼就是那兩團(tuán)肥嘟嘟的腮幫肉，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捏一捏。

　　忍住，她要開眼睛就出大事了。

　　沃森小姐反復(fù)提醒自己，壓抑著心底里那股來自米蘭達(dá)的母愛。要是幾天前的混亂狀態(tài)，自己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抱著小女嬰瘋狂抱抱親親了。不過現(xiàn)在，她基本上已經(jīng)能夠控制住身體，不至于被那些亂糟糟的想法左右。

　　要不溜去樓上玩玩？

　　在電影中，紐約圣殿有一個專門保管神秘魔法文物的區(qū)域，奇異博士穿的懸浮斗篷就鎖在那里。以往來這里都是傳送需要，到了直接出門走，沃森小姐在圣殿里閑逛的機會同樣不多。

　　“嗚......”

　　這想法剛從腦海中冒出來，小女嬰安吉拉就皺起了眉頭。

　　別吧！別吧寶貝！

　　糟糕的推測成真了，隨著一聲“哇”，安吉拉捏緊兩只小拳頭，躺在嬰兒床里開始哭出聲。短短十幾秒鐘，這動靜就逐漸加大，像是鐵釘一樣在天花板上來回撞。沃森小姐捂住耳朵，幾分鐘后，忍不住站起身來。

　　“寶貝，你怎么回事？”

　　她走到嬰兒床邊：“睡得好好的哭什么哭？你是有什么問題？”

　　“哇——！！！！！”

　　震天響。

　　看見有人靠近，安吉拉直接抬起胳膊。

　　要我抱啊？

　　這幅可憐模樣就像一枚振金穿甲彈，擊穿了沃森小姐半偽裝的冷漠。她深吸一口氣，繼續(xù)翻著死魚眼，動作雖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將這個小崽崽抱進(jìn)懷里，開始一上一下輕輕顛起來。這個安撫招數(shù)幾乎全世界通用，而效果也很快有了，安吉拉枕著沃森小姐胸前兩團(tuán)肉，小臉蛋靠在她耳根處，哭聲明顯變小。

　　“滿意了？”

　　一股嬰兒馨香鉆進(jìn)鼻子里，再加上這個軟軟的、無助的、脆弱的身軀，內(nèi)心那股沖動已經(jīng)到了失控邊緣。可沃森小姐嘴上還很倔強，反復(fù)催眠自己小嬰兒長大以后的熊孩子壞模樣，硬是擺出了一副臭臉：“有本事你就繼續(xù)哭啊？哭到早上，看是你累還是我累。”

　　“咿......嗚哇——”

　　“哎喲你還真哭啊？”

　　沃森小姐趕緊摸摸她的后背，小嬰兒腿腳亂蹬，力氣還挺足，都把自己的胸踩陷下去了：“我就是說說，說說而已嘛......”

　　“哇哇哇哇！！！！”

　　安吉拉越哭越大聲。

　　折騰幾分鐘之后，沃森小姐終于意識到了一個可能：好像是自己身體太冷了。她把小女嬰放回床上，迅速檢查好房間通風(fēng)，然后跑去端進(jìn)來一盆炭火。小崽崽烤火的講究可不少，距離、時間和溫度都要把控好，否則時間一長，皮膚干燥、身體脫水都有可能。擺好炭火，沃森小姐又趕緊返回嬰兒床邊，給小女嬰加上一層被單，這才讓對方開始安靜下來。

　　頭疼......

　　回想了一下圣殿法師們的叮囑，她來到桌旁，動作輕柔地沖泡奶粉。有史以來第一次，沃森小姐對自己這副沒有正常溫度的身體感到了不滿。低溫雖可以騙過熱成像搜索，但如果以后科技成熟，碰到民用測溫儀器，自己混在一群正常體溫的人里就很顯眼了。

　　連機場安檢都不太容易通過的那種顯眼。

　　更別說現(xiàn)在這個情況，萬一以后和隊友在雪地里迷路，到了只能用身體為對方供暖的地步，自己這一抱能把人活活凍死。

　　而且體溫低還有更不好的地方。

　　比如......床上？

　　沃森小姐的思路莫名其妙地歪到了米歇拉那里去，女孩曾經(jīng)說過，自己就像尸體一樣冰冷。這種冰冷的結(jié)果，就是兩人沒辦法擁抱著入睡了。雖然自己是不用睡覺，但摟摟抱抱這種事情，時間長了難道還要在旁邊擺火盆嗎？

　　心里想法亂糟糟，手中的動作卻很穩(wěn)妥。

　　一杯開水沖下去，嬰兒奶粉漸漸被攪拌、溶解。沃森小姐感受了一陣杯壁滾燙的溫度，將其倒入保溫壺，然后便默默走到炭火盆邊盤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