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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上醉微雨

第四章

檐上醉微雨 屋頂誦經(jīng)的貓 2453 2021-01-25 17:48:04

  顧檐霂喜歡人少的地方,如果可以,她想在一個不算高的山上,搭一座不算大的房子,開墾一塊不大不小的土地,種上不多不少的菜蔬瓜果,自給自足。可現(xiàn)實不會允許她這樣做,原因很簡單,她連填飽肚子的錢都沒有,又怎能去考慮吃喝之外的事呢?

  京城不愧是京城,人煙阜盛,市列珠璣,戶盈羅綺,往來車馬絡(luò)繹不絕。隨便一條小巷,各色商品讓人應(yīng)接不暇,叫賣之聲此起彼伏。

  若顧檐霂只是路過或來此賞玩,她的興致也許會更高。眼下,她要在鱗次櫛比的店鋪里找一個活計,然后安頓下來。所以她的心思更沉重一點。有時跟著陌生人打交道要遠(yuǎn)遠(yuǎn)好過同自己的熟人打交道,來到陌生的地方,一個人也許可以放心的拋掉自己的過去,然后向前看。想到此,顧檐霂有了絲期待。

  踏音閣,玉肌花貌的女子們輕歌曼舞,仙樂風(fēng)飄處處聞。男子們有溫香軟玉在懷,或是把酒言歡,或是春宵一度。這里,唯有一個男子與周遭縱情聲色的人們格格不入。男子的眉頭微蹙,孩子氣的臉,帶著一絲殺意,這殺意只有江湖中人方可覺得出。

  一個身段婀娜,風(fēng)情萬千的女子,來到他身邊,一雙纖纖素手環(huán)在男子的肩頭。女子俯下身子,在男子耳邊,吐氣如蘭。

  “公子,為何獨自飲酒,是這踏音閣的女子不美,歌聲不甜還是身子不軟?”女子說著,就勢倒在男子的懷中。兩人四目相對,女子的眼睛里帶著勾人的火焰,豐潤的紅唇包裹著貝齒,丁香小舌在其間試探,匍匐著要吞吃它的獵物。

  “你是個美人,可你的美讓人覺得危險”男子開口,他的星眸澄澈如冰,眼波一轉(zhuǎn),微微一笑,酒窩若隱若現(xiàn)。

  “可,總有一大把的男人不惜重金也要與我有一宵之聚”女子斟滿酒,把酒杯送至男子的唇邊。

  男子輕笑。

  “陽魅,你依舊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男子輕輕一推懷中女子,女子一歪身子便坐在旁邊的榻上。陽魅用手支著腦袋,也笑了。

  “燕飛白,我以為你死到外邊了,還知道回來”。陽魅用她白皙的手輕敲桌案。

  “我回來是要殺一個人,”燕飛白環(huán)顧四周,然后壓低聲音道。

  “殺誰?”陽魅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收斂了,她的神色莊重了起來。

  燕飛白沒言語,而是用手指沾著酒水,在桌案上寫下一個人的名字,待名字寫完,水跡也消失殆盡。

  “我走了,這是酒錢”燕飛白把一錠銀子放在酒壺邊。他轉(zhuǎn)身要走。

  “你這就要走?你不去看看媽媽?”陽魅站起身。

  “看她?看她怎么笑意盈盈的的做皮肉生意?”燕飛白微微側(cè)身。陽魅能夠想象的到燕飛白的咬牙切齒。

  燕飛白是踏音閣的少主人,他的母親曾是紅極一時的頭牌姑娘綺華,現(xiàn)在是統(tǒng)領(lǐng)踏音閣姑娘的媽媽。

  陽魅在還沒到踏音閣時,聽人說踏音閣的媽媽有個兒子,聽說是跟一個江湖人士生育的。在她被賣到踏音閣后,她見過燕飛白幾面,一個從小長在女人堆里的男子,一個在荒淫靡麗的幻境長大的男子,陽魅竟看到了他有一絲孩子般的率直可愛。

  燕飛白,不大的時候,綺華害怕他沾染了店里的不好習(xí)氣,便托燕飛白生父燕君山的朋友教她兒子習(xí)武。當(dāng)?shù)搅搜囡w白回家的日子,綺華就會讓姑娘們停止接客,對外稱是休整,實則是向兒子隱瞞她所做的皮肉生意。

  燕飛白很有靈氣,對習(xí)武很是癡迷。歐陽殳曾是武林之中享有聲譽(yù)的俠士。正所謂名師出高徒,燕飛白憑著自己的勤學(xué)苦練以及歐陽殳的悉心調(diào)教,練成了一身容百家之長,又有新格的武功。燕飛白更為中意的是歐陽殳所傳授給他的游龍飆飛雪,這是飛檐走壁輕功。燕飛白趁自己師父午休,自己也想試試自己的輕功本領(lǐng),便偷偷下山了。前些日子專心于練功,很久沒回家,這次他回去了。

  然而也就撞見了,他從未想到的事。他走的屋頂,到了踏音閣。他看著屋頂上有幾個人零零散散的趴著,嘴里振振有詞。

  “媽的,天天看人家快活,自己只能眼饞,媽的,下個月,就算天天白水饅頭也要找個女人好好玩玩。”那個人看著正起勁,再加上燕飛白的腳步輕,因此那個人并未發(fā)現(xiàn)。

  “朋友,你在此做甚”燕飛白用手輕拍。那人被一拍,竟跳了起來。

  “嘿嘿,小兄弟,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那個人面紅耳赤,用衣袖遮著臉,灰溜溜的跑了。

  “哎……”燕飛白想喚那個人,又怕聲音一大會驚擾了屋里聽曲喝茶的客人。他印象里,踏音閣所做的生意無非是女子彈琴,吟詩作賦和跳舞。他曾信誓旦旦的跟幾個街頭流氓爭辯過,自己母親所經(jīng)營的生意是正經(jīng)生意,絕非是污糟皮肉生意。為此,他同很多人打過架,因為他習(xí)武,那些人被他打的跪地求饒。他的武功替他掩蓋了真相,他也一如既往的相信著母親。

  透過瓦片大小的空間,他看到糾纏在一起的兩個身體。

  陽魅知道,每當(dāng)接客,屋頂上總會響有腳步聲,她抬頭的時候,也總能看到一雙雙燃著欲望的眼睛,就像鉤子一樣。不過,這次她看到了一雙不同的眼睛,那是一雙澄澈如處子的眼睛,只是這眼睛里此刻帶著怒火。她微微愣神,她認(rèn)出了眼睛的主人是誰。

  “是他”她輕輕的說了一聲。陽魅笑了,笑里帶著嘲弄與不屑以及一絲驕傲。

  她是京城有名的花魁,蘊(yùn)藉風(fēng)流的騷客與她對月吟詩,馳騁疆場的將軍也在她如水雙眸的風(fēng)情里化作繞指柔,朝堂上叱咤風(fēng)云的政客在她春蔥玉指的撩撥下淪為奴隸。她像美酒,但她覺得自己更像一杯毒藥。

  此刻,一個男人使盡渾身解數(shù)只為取悅她。

  燕飛白只覺得口干舌燥,他的拳頭捏的咯吱作響,他把瓦片復(fù)了位。他離開了屋頂,腳步好似雪花飄落在細(xì)草,輕不可聞。

  陽魅的那方小小天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瓦的灰。

  燕飛白走了。臨走的時候,他看到了母親綺華。

  “她看上去高興,又好似不高興”燕飛白心想,綺華正在同幾位客人說笑,她還不知道自己兒子回來過。

  他回到山上,歐陽殳正就著青燈一盞,撫琴。

  “師父,我回來了”

  歐陽殳并不回答,閉著眼睛撫琴。原本平靜如山的琴聲忽的變得急切,好似駭浪滔天,又似廝殺搏斗的千軍萬馬。琴身之中飛出細(xì)如發(fā)絲的銀針,在清冷的夜色中泛著冷意。燕飛白騰身一躍,拔出腰間的佩劍,劍氣蕭然,映著少年人俊朗的的眉宇。云無心以出岫,兩把短劍好似被賦予了生命與靈氣,銀針毫無可趁之機(jī),皆被劍仞斬斷,紛紛墜落,如天上撒下的霰。少年收了招式,萬籟俱寂,唯見天邊皎月。

  “飛白,你大了,為師老了,你走吧”歐陽殳吹熄了燈火,他的身影隱在黑暗里。

  “師父,這……”燕飛白急忙向前,可歐陽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飛白,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去吧,去江湖,那里更深更廣,千萬切記不要憑著武功與人爭強(qiáng)斗狠,若我發(fā)現(xiàn)你行為不端,我定會清理門戶”歐陽殳所使得是千里傳聲之術(shù)。此刻他早已置身在在千里之外的一蒼舟。

  “徒兒謹(jǐn)記師父教誨”燕飛白叩首。小小院落只有一人,一書,一琴和翠竹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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