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即將來臨,李舟山想約姜夢君去西嶺雪山滑雪。杜甫有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正是此山之景。但是夢君說這個時候出游的人肯定多,不如躲在家里。李舟山覺得不能這么草率,以前他一個人時就是躲在宿舍過的,現在他覺得有義務讓夢君高興起來。他就不斷的嘮叨,重復的哀求夢君。夢君說他的絮絮叨叨像她媽媽。
不過夢君總算答應了,這讓李舟山相當的高興。
從成都坐車過去,然后還要再坐巴士轉一次方才到山下。
果然,人多。
他們直奔滑雪場,排了很長時間隊。李舟山家在北方的農村,只是在冬天和小伙伴在結冰的湖面上滑過冰,使用專業的設備滑雪對他來說還是頭一次,李舟山有點緊張。他把滑雪杖杵在雪里,讓自己保持平衡,便不敢動了。
夢君見他的狼狽相笑道:“你不是嚷嚷著非要來嗎?怎么不滑啊?”李舟山沖她不好意思的一笑。他約她來滑雪只是想讓她開心一下,忘記了自己不會滑雪的事實。
李舟山覺得不能這么慫讓她笑話,便用手杖頂一下地,滑出去沒幾米他就重心不穩向后倒在雪地上。由于坡度的緣故,還慣性的滑了幾米。摔倒在地上的滑得這幾米讓李舟山想到小時候,坐在木板或車帶上滑冰的事。夢君趕緊滑過來問他傷到沒有。
他躺在雪地上說:“愛妃關切之情誼,甚慰朕心,定封你為后,寵冠后宮。”
夢君笑道:“那就請皇上先站起來吧。”
他想做一個瀟灑的起身動作,結果剛站起來就又摔倒了。夢君趕緊過去扶他起來,笑道:“陛下這是怎么了,喝醉了嗎?”
他扶著夢君的胳膊站了起來,看著夢君呼出去的白色水汽。夢君因為用力拉著他,呼吸有點急促。他看呆了,突然在夢君的臉上親了一下。他怕夢君生氣,想趕緊滑走。結果這次重心太向前,一下趴在了雪上。夢君又過來扶她,他沖沖夢君傻傻一笑。
姜夢君的滑雪技術是梁俊博教的,已然嫻熟,在同一塊雪場上她開始教李舟山如何滑雪。等他們玩的盡興準備下山時發現時間太晚了,便決定在此留宿一夜,明天繼續玩。問了多家賓館都是客滿,姜夢君帶著李舟山走了好長一段路,找到一家相對偏僻的小旅館。李舟山要開兩間房,服務員說只剩一間了。他回頭征詢她的意見。她對他說:“看來只能這樣了。”
房間里只有一張床。怎么睡呢?李舟山說他睡地板,讓她睡床上。夢君說也只能這樣了。夢君在衛生間洗澡。他掃視著這個房間的陳設,進門口桌子上有個盒子。正在李舟山看著這個盒子發呆時,夢君從衛生間出來了。夢君看了一眼李舟山,也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盒子,便去擦頭發了。
李舟山躺在地鋪上,和夢君商量明天的計劃。夢君打斷他的話說:“我們還需要時間相互了解,現在還太早了。”李舟山明白她所說的“太早”是什么意思。
李舟山一夜無眠,并不是在想盒子,而是對夢君有點感激,謝謝她信任自己。按夢君所說,兩人并不相熟,可是她就讓他睡屋里,相隔這么近,也不怕他為非作歹。
第二天早上,李舟山還開玩笑的和夢君說:“你也是心大,不怕我半夜做壞事?”
夢君回應道:“怕的應該是你,不是我。你看,我昨晚睡的很好,而你眼圈都黑了。”
李舟山笑道:“你還真是心大!”
上午,兩人踩著山道爬爬山便返回成都了。他們經過幾次換乘到了她住所附件的公交站,他們并排走在人行道上。冬季的午后,落葉經過太陽的曝曬變的脆弱不堪。他調皮的踩著落葉,腳一落地就“嚓”的一聲。他為了能夠踩出最佳效果,腳比正常走路抬的略高一些,落地要快些,而且他只挑干葉子踩。夢君見李舟山玩的很開心,像個孩子。
夢君笑道:“你和樹葉有仇啊,這么踩它?”李舟山若有所思狀,然后說的確有不共戴天之仇。夢君倒是想聽聽他和樹葉有何怨仇。
李舟山說:“我的名字里有一個“舟”字,意思是船。船是木頭做的,木頭在它變成木頭之前是樹。也就是我前生是棵樹。落葉總要離我而去,拋棄了我。我今生轉世為人,要報仇啊。所以我踩樹葉。”
夢君沒聽他說完就已經忍不住笑了,可李舟山還一本正經的講著。夢君笑著問道:“你爸怎么知道你前生是棵樹?”李舟山說天機不可泄露。夢君知道他編不下去了,
她問:“你爸給你起“舟山”這個名字,有什么含義嗎?”
李舟山爸爸文化水平有限,在有限的知識里面,知曉一句詩:輕舟已過萬重山。正好“山”字也合輩份,取了“舟山”這個名字。不過李舟山沒打算如實和夢君講,他自有妙計。
李舟山故作深沉說道:“他是想讓我像山一樣堅強,像水一樣溫柔。”
夢君心想他名字里沒水啊,她“啊?”一聲,問:“哪有水?”
中計了,李舟山笑道:“有船自然有水,想象一下。”
夢君笑道:“那怎么不直接叫李水山呢?”
李舟山笑道:“如果叫李水山,我還怎么和落葉有仇啊,我還怎么可以名正言順的踩它?”
夢君知道他是開玩笑的,笑著說他爸爸考慮的真周到。李舟山笑道:“那當然,這樣叫舟山多好。有山有水,有人有船。泛舟觀景累了,靠山休息。”夢君本想問“哪里有人?”,猜想他一定會說有船肯定有人啊,便也不問了。
李舟山見夢君不問,憋不住了說道:“你怎么不問為什么有人?”
夢君笑道:“我就不問。”
李舟山問起姜夢君她的名字的含義,他試探的說道:“不會是你爸擔心你嫁不出去,所以讓你天天想著夫君吧?”李舟山的這句話本是開玩笑,卻不想正中夢君的傷心處,她想起了梁俊博和她分手娶別的女人的事。她嘆了一口氣說,可能真是這樣吧。李舟山聽她語氣一變,猜想可能他的話戳中她的心思。李舟山趕緊說對不起。夢君說不管他的事。兩個人從歡聲笑語陷入了沉默。
李舟山的公司在郊外人煙稀少地帶,坐公交到市中心需要一個多小時。他圖方便就住在公司提供的單身宿舍。夢君的住所離市中心挺近,正是繁華的所在,公交換乘方便。他們周末約會出去玩,有時太晚李舟山趕不回去,會在夢君那里過夜。起先,都是在客廳沙發,或者支一張折疊床,將就一下。
有次合租的強嫂半夜上廁所,絆了一下,第二天向夢君抱怨了幾句。其實是強嫂自己沒看清路,和李舟山沒關系的,舟山擺折疊床都是遠離去廁所的必經之路。
經過此事,夢君覺得再讓他睡客廳不太好,只好讓他在她屋里擺折疊床。李舟山躺在床上,旁邊不遠處就是夢君,他感覺到了幸福。
他躺在床上睡不著,他一般十二點左右才睡的,這才十一點。他暗想:既然夢君十一點就休息,那他以后要改生物鐘,改成和她一樣。他想著以后的美滿景象:求婚儀式怎么安排,婚戒什么款式,婚禮在他老家辦還是她老家辦,要男孩還是女孩。已近凌晨一點,但他越想越精神毫無睡意。隔壁傳來風雨聲,他翻了個身,側著睡可以擋到一邊的耳朵,用一只手壓住另外一個耳朵,果然這樣聽到的聲音小了很多。
大概是這一翻身把夢君吵醒了,夢君問他怎么還沒睡。舟山聽夢君的聲音,不似剛睡醒人應有的聲音,倒像正常人的聲音。他感覺夢君也沒睡著,重新恢復平躺。舟山解釋說他平時就睡的很晚。
也是在這樣并排躺著的時候,李舟山向夢君講述了他為什么失眠。這個原由,是李舟山反復尋找源頭得到的。事情是這樣的:李舟山小時候家里住的房子非常破舊,而且潮濕。這個房子本是爺爺用來儲存東西的倉庫,卻做了父親的新房。房子外面看起來是青磚,里面其實是土坯。大約在李舟山十多歲時,在床下發現了一條通體赤色的巨蛇。這條蛇大概是吃了被藥死的老鼠,非常痛苦的在地上掙扎,扭曲著身體。
當李舟山說到這里時,姜夢君覺得的確恐怖。假如有條蛇在她的床下,她肯定也會害怕。姜夢君問李舟山后來的情況。李舟山說用竹竿挑走了。姜夢君說挑走不就好了嘛。李舟山說誰知道它會不會回來。姜夢君認為他想的太多了。
并不是李舟山想太多,而是這種事很常見,有時看不到它們的真身,但是翻找東西偶爾會發現蛇皮,就知道它們在附近。很少聽說,誰被蛇咬了,但是它們的存在就像是威脅。這算不算是杯弓蛇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