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舟山在派出所的審訊室,想到最多的是他的那把匕首。李舟山上初中時,學校里有幾個壞孩子,其中一個外號叫老鬼。
老鬼的家就在學校附近,親朋眾多,仗勢欺人。老鬼經常無端的“修理”其他同學。李舟山的村子因為離學校較遠,他們村的同學便成了老鬼修理的對象。李舟山想著他和老鬼井水不犯河水,不可能被欺負的。
有一次,李舟山好好的在校園走路。老鬼打此路過,隨手就給了李舟山后腦勺一巴掌。李舟山瞪了老鬼一眼,老鬼見李舟山面有不服之色便要揍李舟山,多虧李舟山跑得快才免了一頓揍。
李舟山不明白學校里面他們村里的學生最多,卻是最被欺負的。他召集了本村的男生要和老鬼打架,響應者很少,只有四個人愿意和李舟山干一場。
他們五個人從家里拿來鋼管、木棍等器具,用報紙包起來,帶到了學校。他們在上課時來到老鬼的教室,看到老鬼在睡覺,他們五人便拿著家伙奔到老鬼身邊。
李舟山覺得他是召集者,應該起到表率的作用,掄起鋼管照老鬼的頭就是一下。其他四人見李舟山打了,他們也打了起來。老鬼還在夢鄉,就挨了一頓揍。他醒了之后,就想跳窗逃跑。李舟山早料到老鬼有這一招,他一棍打在老鬼的腿上。老鬼跌倒在地上,五個人圍住老鬼,抽打了起來。
由于李舟山五人突然闖進來,本來正在上課的教室頓時炸開了鍋,任課老師早跑到校長辦公室報告情況了。
李舟山擔心老鬼的同伙,他們打了一會兒就撤了。老鬼后來被送到醫院,遍身的瘀傷和輕微腦震蕩。
這一役給李舟山帶來巨大的榮譽,他身邊一下聚了一幫平時受欺負的同學。那些同學也找來鋼管或木棍跟著李舟山,哄都哄不散。李舟山心想真奇怪,當初讓他們一起打老鬼,他們怕的要死。現在把老鬼打到了醫院,他們才膽子壯起來。
學校擔心影響,想調和這件事。最后是李舟山他們出老鬼的醫藥費以及登門賠禮道歉。李舟山知道這件事沒有了結,知道老鬼出了醫院肯定要報復的,他和同伴商量著應對之策。
他們到鐵軌上利用火車碾壓,制造了許多武器,一顆大鐵釘經過碾壓就可以成為一把小匕首。
李舟山偷來一塊細長的鋼板,在鐵軌上經過火車多次碾壓,鋼板變的更加細長。李舟山用磨刀石把這塊鋼板打磨成了一把貨真價實的匕首,他在一端纏上布作為刀柄。這把匕首,他一直隨身攜帶。
老鬼從醫院出來,糾集他的同伴要和李舟山他們打群架。最終沒打成群架,被一個高年級的大哥說和了。
這個大哥是學校的傳奇人物,大哥得知眼前這個瘦小的男生就是李舟山時,他掩飾不住吃驚的神色對李舟山說:“還以為你有三頭六臂呢。”
李舟山聽聞了許多有關大哥的故事,心里還是有些害怕的。李舟山說他本不想生事,無奈老鬼太欺負人。
大哥點了點頭,問老鬼:“你打算怎么辦?”
老鬼氣不平的說:“他讓我腦震蕩,我也要他腦震蕩。”
大哥淡然的說:“你已經這樣了,何苦讓別人也落的這般。”
無論大哥怎么說,老鬼都不服。大哥最后決定讓老鬼和李舟山單挑,無論輸贏,自此以后不問前仇。
單挑的地點是學校操場,公證人是大哥。老鬼是想借這次單挑好好報仇的,雖然規定不能使用器具,老鬼覺得他用拳頭也能打的李舟山腦震蕩。
李舟山心里暗想大哥雖嘴上說單挑是為了雙方公平,明顯偏向老鬼。李舟山這么瘦小,老鬼則是那么壯大,比李舟山高兩個頭。李舟山身后站著為數眾多的擁護者,相比之下老鬼的身后則顯的冷清許多。
開打之前,大哥說為了公平,老鬼需要讓李舟山一條胳膊。老鬼打量了一下李舟山孱弱的身軀說:“看他的慫樣,我讓他一條胳膊,他也不行。”
老鬼雖說讓李舟山一條胳膊,李舟山還是打不過老鬼。李舟山在圈內與老鬼周旋著,生怕被老鬼抱住脫不了身。老鬼想逮住李舟山,剁他個稀巴爛。無奈老鬼抓不到李舟山,只能繞圈圈。
老鬼罵李舟山狗娘養的,膽小鬼。李舟山不為所動,繼續和老鬼繞圈圈。在老鬼失去耐心抓狂的時候,李舟山故意賣了一個破綻讓老鬼抓住了他的胳膊。老鬼欣喜若狂,終于可以揍李舟山了。
那知李舟山從老鬼的襠下鉆了過去,李舟山死死抓住老鬼唯一的胳膊,老鬼的手別在他自己的襠部。李舟山使全身的勁往前一撞,老鬼重重的摔在地上。李舟山跳到一邊,老鬼起身還想再來。李舟山身后的擁護者群情激昂,認為老鬼已經輸了,想要涌上來將老鬼亂刀分尸。
大哥發話了:“老鬼你已經輸了,不要再比了。”
這場單挑就這樣結束了,比李舟山想象的簡單許多,他以為自己要被人抬回家呢。大哥笑著對李舟山說:“我小看你了。”
李舟山擔心老鬼會報復,都是和伙伴走在一起,不落單。他的匕首也是隨身帶著,以防萬一。可是到初中畢業,這把匕首也沒派上用場。李舟山還打算帶到高中的,卻在汽車站被沒收了。
由于李舟山瘦小,打架吃虧,所以他常常會想念他自己的匕首。在和那兩個人打架時,他就想到了他的匕首。在審訊室,他也想到了他的匕首,他對這把匕首甚至可以說是思念了。
處理的結果是李舟山需要支付對方醫藥費,并且拘留三日。在這三天里,李舟山想起了初中打架的事。他想明白了老鬼后來為什么沒找他報仇,應該是因為害怕。他也明白了大哥為什么最后會幫他:“原來大哥也會害怕。他怕我殺紅了眼,帶著眾多兄弟連他一起打了。他為了保住他的位置,才幫的我。”
拘留了三天,李舟山卻不覺得時間難過。到了出去時,他反倒覺得外面的陽光刺眼了。夢君在門外等他,她看到李舟山出來,快步走向前,拉住他的胳膊,依偎著他,像個小鳥。
李舟山還是第一次見到姜夢君這樣的溫順:“我身上味道大的很,別靠太近。”
夢君提鼻子聞了聞,笑道:“像過年吃的腌臘肉。”
李舟山三天沒洗澡,天氣又熱,他感覺自己都餿了。夢君從包里拿出T恤要李舟山換上。李舟山原來的衣服前襟都是血污,有他自己的,也有別人的。他就在路邊脫了衣服換上。
李舟山知道賠對方的醫藥費是夢君墊付的,他說明天就會把錢轉給她。夢君聽他要還錢,她把李舟山的胳膊摔開,生氣的說:“你要再提錢的事就滾的遠遠的,以后我們誰也不認識誰。”
李舟山還要解釋。夢君說:“就當我娶你的彩禮吧。”
李舟山聽她這樣說,笑道:“反了吧。”
夢君說:“那你肯不肯嫁?”
李舟山笑道:“我感覺回到母系社會了。”
李舟山進拘留所前,讓王偉然替他請了病假,就說他得了急性闌尾炎住院了。他擔心這件事被公司知道了,可能影響前途。李舟山出來后先給王偉然打了電話問了公司的情況,他知道公司這個時候正是忙碌期,需要人手。
從王偉然那里李舟山得知,副經理張威對他這個時候患病不太滿意。李舟山想先回公司處理事情,他需要一份工作安身立命。李舟山的鼻子的血早止了,右眼睛還是烏青。夢君則堅持要他先去醫院,他對她的固執也無計可施,便順從了她。醫生開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藥以及藥水。回到家,夢君給李舟山擦拭了藥水。
在夢君這里住了一夜,李舟山第二天回公司上班。他在回公司的路上一直在想怎么解釋傷情,別的傷可以遮掩,唯獨眼睛腫著混不過去。
到了公司,張威先找李舟山談話。張威問李舟山的病情。李舟山說做手術要住院兩周,便選擇了保守治療。張威對李舟山的回答雖不是很滿意,也沒計較。張威問李舟山的眼睛怎么受傷了,不等李舟山回答,他開玩笑的問道:“不是和女朋友打架了吧?”
李舟山正愁找不到遮掩的借口,便趕緊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說,的確是和女朋友鬧著玩不下心造成的。張威本就懷疑李舟山不是生病,他甚至覺得李舟山可能去面試其它公司了,見李舟山這幅樣子,他也不想計較:“不要因為個人生活,影響到工作。你一請假,你手里的項目進展就慢了,客戶催得緊,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了。”
李舟山借著張威給的臺階下來了,趕緊表態自己會加班趕上的。張威點了點頭說:“出去工作吧。”李舟山起身往外走。張威又補充了一句:“把門帶上。”
同事們見到李舟山的右眼烏青,都饒有興致的過來詢問。他們得知是女朋友打的,便開玩笑的問他是不是在外邊采野花被女朋友知道了。
李舟山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收場,笑道:“就是和一個女生多說了幾句話,她誤會了。”同事一聽都是哄堂大笑,他們建議李舟山以后要小心,在外面可以玩但不能留下蛛絲馬跡。李舟山言語之中盡是感激之情:“下次會注意的,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李舟山坐在位置上心想:“同事們都誤會了,這是好事。估計張威也不相信我住院了,只要不讓他知道我進過拘留所,別的就無所謂了。”
知道真情的只有王偉然,也是他幫李舟山請假圓場的。下班后,李舟山請王偉然吃飯。王偉然說:“改天吧。”李舟山知道王偉然的老婆快要分娩了,王偉然需要常常陪伴在她身邊。
李舟山跟著王偉然一起去停車場取車,順便說些話。李舟山問王偉然還準備跳槽嗎。王偉然嘆了一口氣說:“先穩定,有機會再考慮,孩子一生又是一大筆開銷。”李舟山明白他的意思,他的開銷的確與日俱增,除非是可以軟著陸,不然他不會輕易跳的。
王偉然向李舟山抱怨起房貸、油費以及生完孩子的奶粉錢。李舟山笑道:“你已經很不錯了,還有得抱怨。你看我,房子、車子、老婆、孩子都沒有。我都沒辦法抱怨,你這是幸福的煩惱。”
王偉然知道李舟山在寬慰他,苦笑道:“這樣的幸福還不如不要。”
李舟山笑道:“怎么,看透了?要出家?”
王偉然和李舟山屬于同齡人,而且說話投機,所以李舟山和他說話沒有顧忌。
王偉然笑道:“出家是我的愿望,我此生難以實現了,只能等來生了。”
李舟山笑道:“別介,你來生才出家,今生誰來渡萬千生靈啊?”
王偉然笑道:“交給你了。”
李舟山笑道:“要是我來渡,劃到河中間就把他們全推河里。”
說著兩人笑了起來。王偉然用遙控鑰匙開了車門。李舟山笑道:“真羨慕啊,我連個自行車都沒有。”
王偉然慨然笑道:“會有的。”
李舟山和王偉然告了別,便去找地方吃飯,一邊吃一邊想,什么時候才能有個落腳的地方。以后買房買在哪個位置呢?如果離自己的公司近點,夢君就遠了。要不選個中間地帶吧,這樣兩個人都不會太遠,可是也都不會太近。上班路遠就要買輛車,買什么車呢?還好夢君只是喜歡粉色的,不計較牌子。如果她要是以對待車子的態度來看待房子就好了。李舟山直到吃完也沒有嘗出飯菜的味道,正準備結賬走人,陳可給他打了個電話。
陳可是聽夢君說了李舟山進拘留所的事,特意打電話過來問候一下。李舟山還一句話沒說,陳可搶先說了一大堆,都是一些恭維的話。李舟山和陳可經常見面,但是不熟,兩人看不慣彼此,他聽陳可這樣夸自己,心里覺的好笑。陳可問了李舟山的傷情,又聊了幾句就掛了。
李舟山知道她僅僅是看在夢君的面子,才打電話過來禮節性的問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