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朱厚照說出官紳一體納糧當差的意思，張永手都是抖的：“殿下這乃是大逆不道之言，奴婢不能寫啊。”
“放心，這乃王利與韓林所言，關你我何事。”
張永抹了下額頭的汗珠，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韓林根本就沒跟這位爺接觸過，王利更不可能說這話。
這話分明是你自己說的，這是要致天下儒生朝廷百官于對立面，哪怕這懸賞再大，怕是韓林也不敢說這種話。
一旦傳出去，他已經想到韓林的下場，被百官鄉紳厭棄，別說這左督御史的官職，哪怕辭職回家都難以安穩。
甚至張永已經想到了他最終的下場，不是郁郁而終，就是家中闖入盜賊被殺。
實在是這官紳一體，納糧當差，對天下官僚的打擊太大。
“怎么，你有問題沒有？”
“沒有，奴婢一定將此事爛在心里。”
聽朱厚照詢問，張永汗淌的更快了，這要是被他傳出去，最好的下場也是去中都守城門，守皇陵。
“不知這奏折如何發往京城。”
“就走密折，讓父皇知道即可。此事對百官的危害太大，孤不忍心，但又事關大明國運，只能稟明父皇，請他定奪。”
然后呢？
招內閣商議，招六部九卿商討，宣揚的天下皆知，不忍心天下百官破財好名聲是您的，壞名聲就落到了韓林的頭上，被天下百官罵的狗血淋頭。
甚至無法從這個官位上退休。
朱厚照也沒準備，現在就開始官紳一體納糧當差，此事實在太過驚險，天下百官的反對太大，沒有個百八十萬的精兵，他不敢進行。
清朝開國時屠城起家，殺人無算，殺的人頭滾滾，殺的百姓膽寒。
結果雍正手握屠刀，提出官紳一體納糧當差，都導致天下混亂，被抹了無數黑賬。
他要是敢提官紳一體納糧當差，信不信當場就得天下大亂，連孝宗都保不住他。
現在提出來，不過是給百官提個醒，讓他們知道人口有土地也可以通過這個辦法解決，讓他們提心吊膽，若是辦不好差事，就讓他們也納糧當差。
回到家，王利越想越不對勁，官紳一體，納糧當差，到底指的是什么，這一句話中已經隱約表達出來。
如果是真的施行，的確可以使大明賦稅大增，有一定能力解決人口與土地的問題，但提出這個的人呢？
能留個全尸都是好的。
他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受到太子如此對待，自己一個監生，說是候補官員都是臉上貼金，根本入不了太子法眼。
那必然是針對他義父。
趕緊找到韓林，將此事告知與他。
韓林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只感覺渾身發涼，顫抖著說“你、你確定這是太子說的？”
“確定。我也是回家之后才漸漸反應過來。”
韓林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噴出，不當人子，不當人子啊！
他要是敢提出這種不過腦子的建議，日后的名聲保證比秦檜還臭。
然而他偏又無法反駁，畢竟太子已經開出了國公之位懸賞，他若是選擇這條路，賣了天下官紳，成為國公，不是沒有可能。
“你留在這，千萬記住把這話爛在肚子里，我去東宮。”
這一次他顧不得坐轎，連官服也顧不得換，騎上馬就直奔東宮。
等見到太子，韓林噗通一聲跪下，膝行兩步，哭喊道“殿下饒命啊。”
“韓大人哪里話？我何曾要對你出手。您可是咱大明的左督御史，誰敢欺負你。”
韓林氣的咬牙，但還是提醒道“官紳一體納糧當差。”
“這不是你說的嗎？孤已經寫了奏折，稟明父皇。放心，孤說話算話，國公之位，虛位以待，保證少不了你的。”
你不能這么坑啊！
韓林頓時急的站起來，上前兩步就準備跟他拼命，還好被護衛攔住。
“怎么？韓大人現在反悔了，這可是國公之位，若是一點代價不付，可能嗎？”
韓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國公之位的確很好，可也得能拿到手，且不說這本就不是他說的，朱厚照根本就不會冊封他為國公。
即使真的，他都不敢認。
他若是敢認下此事，信不信整個韓家就別想好過，祖宗十八代都得被罵個狗血淋頭。
日后祖墳被掘，也不是沒有可能。
純屬有命要無命拿的。
“求殿下饒命，從今后愿為殿下馬首是瞻，日后我就是殿下的一條狗，讓我往東絕不敢往西，讓我往南，絕不敢往北。”
韓林一咬牙跪倒在地求饒。
“奏折我已經回往京城，放心我絕不會讓父皇說出，到底是誰提的這建議。”
韓林那個郁悶，這有區別嗎，你現在的做法，已經讓所有人都懷疑到他頭上。
“給孤說說你背后這走私船隊，到底去哪多少艘船？”
“這……臣不知，臣真的不知，這種事情都是妻弟進行，我不過負責幫他們打通關系，哪里會管這個。”
還是個無用的，好吧，用來搖旗吶喊，也還湊合，至少有他牽頭開海，我倒要看誰敢反對。
有這位都察院的大佬開口，他手下一群御史，誰敢反對，保證噴得他狗血淋頭，若是還不行，就讓他來個自證清白。
都察院玩的是風聞奏事，可以僅憑風言風語就彈劾一個大臣。
而這個大臣不管有沒有做過這件事，都必須做出解釋，解釋不過，就等著下獄。
這樣的彈劾步驟，自然是錯誤的。
這種有罪推斷在后世已經滅絕，在法律逐漸健全以后，基本都是無罪推斷。
必須要調查機構提供證據，而不是讓人自證清白。
但現在對于他來說恰恰有力，誰讓他才是掌握話語權的那個。
只要控制了這左督御史，南京的督察院也就成了他的盤中餐，想怎么擺布就怎么擺布。
有這個把柄在，韓林即使心中再不憤，也得乖乖認慫，聽他的話，為他搖旗吶喊，想坑誰就坑誰，看誰不順眼讓韓林這個鍵盤俠出面使勁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