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長寧閉關(guān)后,藺不離的房門也常閉不開,從大師兄到五師兄輪流來看了個遍,都吃了閉門羹。
二師兄口直心快,“小兔崽子要上天了?”
原本打算抵死糾纏的他們收到少年的傳音入耳,“師兄們,塵訣練到第幾重了?隔壁玉帶宗的女修追到手了嗎?山內(nèi)會考成績及格了嗎?劍修必讀四大名書讀完了嗎?”他們一臉懵。
“師兄一天天的來騷擾我做甚。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少年清揚的聲調(diào)此刻如同點著了的爆竹一般,噼里啪啦,又快又急,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少年炸得面目全非。
他們被炸的灰頭土臉,藺不離卻直截了當?shù)亟Y(jié)束了傳音,給師兄們留下了一陣顫顫的尾音和滿臉的沉重。
大師兄卻無奈地搖頭,如沐春風的笑了,“說起來,小師妹的劍還暫放在我那里呢。是師尊花了重金聘人打造的。”
一陣風聲自他耳邊呼嘯而過,轉(zhuǎn)瞬間,少年已經(jīng)站在他身邊,“勞煩大師兄了,想必在師兄那里存放廢了師兄不少功夫,我替師妹保管即可。”
“倒也沒什么費工夫的,不過就是擦擦劍的事罷了。更何況師弟如今專精于學業(yè),我又怎好叨擾師弟。”
少年眉眼含笑,“師兄這就見外了,師兄探望師弟談什么叨擾啊。”
少年作揖,一臉忍辱負重“師兄的學業(yè)本就繁重,照顧一把劍這種瑣事便讓師弟來吧。”
大師兄憋笑,半推半就地允諾了他,將長寧的劍交給了他。
少年鄭重謝過大師兄,抱著劍又關(guān)上了門。
一群師兄弟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大師兄,六師弟這是有情況了?”
大師兄但笑不語,眾師兄弟敢怒不敢言,好家伙,這小兔崽子下手可真快,怕是人家剛進山就惦記上了吧。
瞧著漂漂亮亮的一個小師弟怎么就一肚子壞水兒。
大師兄搖搖頭,少年的心動原本就容易,只要你給他一點螢輝,他便為你摘得群星,化身明月。
更何況是藺不離這樣心如明鏡,澄瑩清亮的人,他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后,又怎么會再猶豫。
藺不離進房后坐在椅子上盯著這把劍看了半天,把它掛在了桌邊。
又過了半刻,少年皺著眉把劍取下來,劍鞘是少女最愛的天青色,鐫刻著細細的海棠紋,嶙峋的海棠枝椏,掛著三五殘花,每一枝盛放的海棠花蕊中都鑲嵌著一顆黛藍色明珠。
他小心翼翼地拔開劍鞘,劍身慢慢展露,直到末端靠近劍柄的位置時,露出三個簪花小楷的字樣:長相思。
少年漆黑的眸色中浮現(xiàn)了一種柔和的情愫,他直接取下自己的佩玉系在長相思的劍柄下。
他思索半天,總重還是把長相思掛在了床頭。
睜眼便是冥蒙,閉眼是無邊沉寂。大半年內(nèi),藺不離闖入宗門禁地無上天河七次,夷平問劍山上兩座無名山峰,獲取了通天境小機緣,真正成了大圓滿的白虎劍骨。
他打點了行裝,準備立即前往會陰山。猶豫半天,還是進房帶上了長相思。拿著沒什么用處,算是留給自己一個鼓勵。
御劍飛行到鴻蒙居時,他靜心沉氣,斷舍離卻忽地嗡然長鳴,一聲嘯蒼穹。
少年右足輕點劍身,“斷舍離,你冷靜點!”本命劍與主人心意相通,它這么一叫,鬧得整個問劍山都知道自己想小師妹想得不得了。
少年的眼神都不敢看鴻蒙居一眼,耳根卻紅的發(fā)燙,“走了,斷舍離。”
斷舍離飛在山頂上空,空氣淡的看不見,云霧卻前后蜂蛹,露出青綠色的峰頂,除了八大主峰。
藺不離內(nèi)心吸氣呼氣,勸慰自己,他并不是害羞了,是生氣。對,就是生氣,氣…斷舍離自作主張,害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賀長寧了。
風餐露宿地走了兩日,藺不離到了會陰山腳下。會陰山腳下是帝王常設(shè)壇祭祀,祈禱降福之處,因而時常一派沸反盈天之象,商戶人家最喜歡在會陰山一帶行商。
會陰山東臨第一劍宗問劍山,西鄰無度海,南近國都,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鄰國首富也定居于此,繁華的程度堪比皇城。
到了會陰山腳下便不能隨意使用法術(shù)了,這一帶凡人居多,大批修士聚集恐怕給他們帶來恐慌。
修士指引上說,歷年舉行論劍之前,劍修需要在乾南長街末路古宅處集合,一同登上會陰山論道。
會陰山名副其實,薈萃陰氣和邪物。往日自命清高的修士最不愿來的就是這里,他們厭惡與邪物打交道。
論劍會陰山一為除魔殲邪,二為匡扶大道。藺不離不同于那些年長的,對邪魔的厭惡可見于形的修士。他初出茅廬,沒有親手捉過妖,對妖魔什么的,只有好奇。
他沒捉過妖,但是沒講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年年來的都是那幾波人,年年奪冠的也是一個人。邪魔怕不是被他們給除掉的,而是被他們煩死的。
要藺不離說,若是他是邪祟,也要被這些一個個自詡名門正派的俠義之士惹惱了。
少年面上不顯,心里卻嗤笑這論劍大會的裝模作樣。他來來回回摸了幾條暗巷,才找到那條長街,試了三次暗號,終于進入了古宅。
古宅不像他想得那般冷清,他環(huán)繞一周,入門是五六個黑衣修士斜靠著褪去朱紅的門柱,正堂上坐著幾個蓄著長胡子的老宗主,他以前拜謁過。
黯淡的無光的背景中,從天邊俯沖下來一道天青色身影,墨色長發(fā)飄散在空中,藺不離漆黑的眸子頓住了,鳳目微怔。
少女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面上,裙角揚起,模糊了藺不離的視線,她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六師兄,出來玩怎么能不帶我呢?”仍舊是半年前般的孩子脾氣。
藺不離整個人如遭雷擊,接著沖上去拉著長寧上下打量,聲色俱厲,眼神兇狠,“賀長寧,你干什么呢!你從墻上跳下來做什么?摔斷腿怎么辦?”
“你能耐了是不是?我告訴你再有下一回,墻摔不斷你的腿,我先打斷你的腿!”少年火急火燎的跟點了炮仗似的,一雙眼睛都快冒了火星子。
藺不離再三檢查,確認長寧真的沒事之后,才臭著一張俊臉問,“你來做什么?”他知道長寧總不可能是為他而來,但還是忍不住心旌動搖。
晏長寧有些苦惱,她總不好意思說是自己尾隨跟蹤來著吧,就直接拿東方觀做了幌子,“師尊擔心你,讓我跟來的。”
藺不離冷笑,騙子。毛都還沒長全,武藝也學得像個八腳貓。他們問劍山就是人死絕了,老頭子也不會派她來。
他沒有再和長寧揪著這個事情不放,只是裝作惡狠狠地警告長寧,“我告訴你,來了就聽我的話,我護著你。”她不會誤會吧,…算了,誤會了也好。
少年的耳根不爭氣地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