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一陣風兼雨,洗盡炎光。
理罷笙簧,卻對菱花淡淡妝。
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
笑語檀郎:今夜紗廚枕簟涼。”
——題記
清照見到了“趙明誠”這個名字,心中忽然充滿了異樣的感覺,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不一般。沒有遲疑,便說要看看他。弟弟調(diào)笑道:“你的直覺哪里對過?”“不可能,”清照開始打賭——“這次不對我就給你買傀儡兒玩!”“傀儡兒有甚么好玩,我又不會作傀儡戲。”清照無可奈何:“那我給你買你心心念念的絹孩兒。不行?那就買磨侯羅⑨!”母親在旁邊笑吟吟地看著兩人斗嘴。
聽到人聲,清照快步出了門,竟果是那個青年,于是也自慶幸做了對的選擇。和趙明誠倚著門聊天,言談投機,趙明誠也是金石愛好者,于是說著,清照十分歡喜,便帶著他到了碧桐花樓。清照諫議不要做媒,自己去勸說父親。果然答應(yīng)了?;貋淼艿鼙г拐f損失慘重,清照莞爾一笑。
遠在瑤池,西王母恨恨地咬牙切齒,而在月宮,玉兔快活地大笑大跳。兩人身處異地,但異口同聲,西王母道:“她……她要成婚了……”玉兔道:“她要成婚了!”
按照規(guī)矩,訂婚前兩家要交換彩禮。清照的父親先準備了小禮:金戒子兩只、金耳環(huán)一副,一百甘,包頭64對、油包64只、麻餅64只等,尚有老酒8擔。清照手繡了荷包,配上彩緞七十匹,五位丫鬟,這是大禮。趙明誠也送來了各種禮物和紅綠書紙。
找了個吉日,兩人定好了婚,親友也紛紛送禮而來,幾張喜軸,書以“百年好合,五世其昌”和“天作之合”。送嫁禮多為繡花或綢緞被面、被頭或日用器物,亦有送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的。
到了看嫁資的時候,清照、格非和弟弟把十箱嫁妝搬進澤蘭堂里。阿婆取了清照遞過來的鑰匙包,打開了箱子。
過了些繁瑣的準備,清照終于要上花轎了。她鳳冠霞披,容光煥發(fā),面前穿緞子馬褂的八名抬轎人微微屈膝。清照大踏步上了去,一路放銃、放炮仗,大紅燈籠開路,沿途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花轎臨門,轎門朝外停放,幾位仆婦撣了撣灰,清照便下了去。
她激動萬分,接下來是出嫁的上轎,按照禮法,雖然她討厭,但也被弟弟又抱上了轎子,母親欣喜,可也嗚嗚咽咽佯裝擦眼淚。
花轎進門,男家奏樂放炮仗迎轎。停轎后卸轎門。出轎小娘五六歲,盛妝用手微拉清照的大袖三下。清照滿臉笑容地走了出來,然后想到了什么,趕快套上了頭紗。是時,新郎聞轎進門,即佯躲別處,由捧花燭小儇請回。
清照站在明誠旁邊,緊張無比,她看不見的贊禮者喊:“行廟見禮,奏樂!主祝者詣香案前跪,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清照紅布蒙住雙眼,也就聽著磕頭。贊禮者接著贊唱:“升,平身,復位!跪,皆脆!”接唱:“升,拜!升,拜!升,拜!”又唱:“跪,皆脆,讀祝章!”祝章由一個十三四歲小儇跪在右側(cè)拜佛凳上讀畢。這些人她都不認識,于是就擺擺樣子。
贊禮者又唱:“升,拜!升,拜!升,拜!”這時清照心想到早磕頭就可以管住另一個人,于是唱“升”時便磕下去。最后贊禮者唱:“禮畢,退班,送入洞房!”繁縟的拜堂儀式畢,由兩個小儇捧龍鳳花燭導行,趙明誠執(zhí)彩球綢帶引她進入洞房。地上有五個麻袋,她踩得差點摔下去。而且走過一只,喜娘等又遞傳于前接鋪于道,意謂“傳宗接代”、“五代見面”。入洞房后,清照什么都看不見,就根據(jù)趙明誠的指引直接坐上了床。
聽見喧鬧聲,她等得不耐煩了。終于由一名福壽雙全婦人用秤桿微叩一下新娘頭部,而后挑去“蓋頭篷”。繁瑣的儀式還沒結(jié)束,趙明誠步了出去,清照還得再換一次妝,她于是教其他人出去,只留琴芳幫她補妝,鏡前插著一支剛摘的菱花。妝很淺,但是她本來肌膚勝雪,柳眉鳳眼,此時兩頰暈紅,也有別樣的風情。
清照之弟在外面大口吃著換妝湯果,心想也賺了。趙明誠又走了進來,而后,新郎、新娘行拜見禮。拜時起樂,叮叮當當動聽極了,堂上擺大座兩把,受拜者夫婦同坐。拜畢欲賜紅包給新娘,清照心中只覺鄙夷,不過沒有了紅布蒙頭,旁人看得清表情顏色,故裝作笑容滿面。
之后,舉行“待筵”,清照坐首席,由4名女子陪宴勸食,新娘多不真吃。筵畢,喜娘陪新娘至廚房行“親割禮”,有撈粉絲、摸泥鰍等習俗,謂之上廚。但是清照看著便惡心,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小姐,怎么做這種下等事?
喜娘見她臉色不對,趕快請了琴芳過來替“夫人”做親割禮,心想夫人以后也不會下廚的,夫婦雙方都是紈绔富家,這么說倒是不應(yīng)做了。
做完已是下午,夫婦二人終于得以休憩一會,趙明誠望著清照微施脂粉的艷麗臉蛋,玩笑道:“今后你就是趙夫人,不是李小姐了。”清照也笑道:“那當然?!?p> 接著兩人也想不出說什么,都有些羞澀。
良久,趙明誠打破了沉靜:“你化妝了啊。”“對呀?!鼻逭詹氲醚┌椎拿骖a上忽然沁開了一層淡淡的暈紅,淡得像在水中滴一滴紅墨,慢慢暈開,但是在白粉上便顯得明顯極了。她垂下了眼睫毛,嘴角沉醉地挑起。
天上,西王母發(fā)狠道:“她和后羿成婚了!她已經(jīng)成婚了!”手指一用力,把貴重的七彩釉陶瓷玉杯生生捏碎了,碎片散落在地上,劃傷了手指,西王母不知不覺,麻木地重復:“他倆成婚了。”忽然她一個激靈,打了個響指:“哼!我要她為她的婚煙遭受報應(yīng)!”
晚宴又是大請賓友,趙明誠被賀者灌了幾大杯陳年老酒,醉乎乎的。清照只因怕生未喝,但也啜飲了一杯綠茶。
晚上要吵新房,清照已經(jīng)累壞了,就渾渾噩噩過了去,兩人關(guān)好房門,琴芳也出了去。到底是清照心細,睡到半夜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清醒極了,好像有甚么聲音。她搖醒了趙明誠:“誒,剛剛好像有聲音?”話沒說完,趙明誠早點燃了花燭,驚叫起來:“不好!呀——唉,你這不知道,反正快看看,你那邊衣裳外衣在不在?”清照探頭一看,還在,趙明誠抱怨道:“哪個把我衣裳偷了,也不說一聲?!?p> 門外有幾人笑成一團,清照趕快披上外衣起身開門,看見幾個丫鬟,有的是明誠的,有的是清照的,還包括琴芳。一想就知道琴芳在給她補妝的時候做了手腳,別的丫鬟夜晚開窗驚醒了清照,才會有了后面的故事。
清照正要和她們一起笑明誠,趙明誠在床上用被子蒙著臉,嚷道:“噯——這可不行!鬧歸鬧,也得給我找回衣服吧!”
她看著趙明誠狼狽的樣子,還是笑到肚子疼,才問丫鬟們衣裳在哪兒。一個小丫鬟笑道:“少爺新作的衣衫呀,有賞錢就告訴你?!绷硗鈳孜谎诀邆円泊笮Γ骸澳憬趟o我們些賞錢,就還他衣裳。”清照將手抬起,朝著他一揮:“衣裳要不要?”
“要,當然要!”
注:⑨磨侯羅為宋代的一種玩具,近似于現(xiàn)代的芭比娃娃,但是制作沒有那么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