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西南省某地,一座土磚房內(nèi),一個一頭短寸的少年,一手掐著劣質(zhì)香煙,一手拿著一張紅色的錄取通知書。
少年瞥了一眼通知書,上面刻著幾個醒目的金色大字:華夏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
少年將錄取通知書放進(jìn)背包,提起一個塑料袋,一個黑色行李箱,走出土磚房,將房門鎖上,走出好幾步之后,少年還是忍不住轉(zhuǎn)身,盯著土磚屋子看了很久。
破落的土房,貧窮的鄉(xiāng)村,皮膚微黑的少年。
良久,少年還是轉(zhuǎn)身離開,走出村落,來到村外的一處墳地。
少年走到兩座相連的墳包前,放下塑料袋子,從里面掏出幾沓冥錢,口中念念有詞。
“爸,媽,我考上大學(xué)了,華夏大學(xué)!厲害吧!兒子總算有點出息咯,你們在下面也總算可以安息了!”
少年點燃手中紙錢,又從懷里摸出三根華子煙,點燃后插在左邊墳前。
“爸,咱們這兒是小地方,沒有賣這煙的地兒,我求了何大師傅好一會,他才賣給我五根,我自個兒留兩根,去了大城市興許能用上,等我放假回來,再多給你帶點!”
“媽,你在下面少跟老爸吵點架,也別太擔(dān)心兒子。“
說著蘇尋拍了拍自己胸口。
”你兒子如今是個大男人了,照顧自己完全沒問題!”
少年點燃一根熟悉的劣質(zhì)香煙,輕吸了一口后,夾在兩指之間,坐在墳前,怔怔無言。
劣質(zhì)的大前門香煙,飄蕩起縷縷煙霧,隔在少年與墳?zāi)怪g。
眼中的煙霧與墳?zāi)節(jié)u漸有些模糊。
手中的香煙不知不覺就燒到了盡頭,燙到了少年的中指。
少年輕噓一聲,扔掉煙頭,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雜草灰塵。
“走了,爸媽,放假了再回來看你們!”
少年轉(zhuǎn)身離開,只留下一個精壯的背影給兩座墳頭和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小鄉(xiāng)村。
少年名叫蘇尋,八歲時父母去鎮(zhèn)上討生活,不幸出了意外,雙雙身亡。
那是一個京都富豪,酒駕撞死了自己的父母,但那富豪有錢有勢,賠了蘇尋一筆錢就擺平了這件事,連警局都沒去過。
蘇尋當(dāng)時還小,只知道父母是被人撞死的,很多年后蘇尋才從舅舅口中知道這件事情完整的來龍去脈。
當(dāng)時蘇尋只是默默坐著,一言不發(fā)。
小時候的蘇尋生活的并不容易,尤其是雙親走了之后,親戚們大都漸漸疏遠(yuǎn)蘇尋,只剩一個舅舅時不時會送點吃的穿的過來。
但舅舅家里也很窮,還有一對兒女,能照拂蘇尋的地方十分有限。
所幸肇事者賠償?shù)腻X不算太少,至少足夠蘇尋當(dāng)時的學(xué)雜費,只是日子過的依舊艱苦。
靠著學(xué)校里的老師們和舅舅的幫助下,蘇尋長到了十二歲。
之后有一家來自魔都的富裕人家,捐助了蘇尋,才讓蘇尋有了上初中、高中的機(jī)會。
前幾年在舅舅的介紹下蘇尋去了一處工地,舅舅給了那包工頭一條不算便宜的煙,才換來了蘇尋閑暇時間去打小工攢點錢的機(jī)會。
在工地上蘇尋跟在一幫大老粗后面學(xué)會了抽煙,沒辦法,蘇尋想跟在那些大師傅后面學(xué)點手藝,平時不發(fā)點煙,還真不搭上話!
這幾年時間,蘇尋每天上學(xué)之前、放學(xué)之后都會去工地上打小工,每個周末更是去的比誰都早。
就靠著這門活計,蘇尋的日子總算不再那么難熬。
兩年前蘇尋是聯(lián)系過那戶人家的,當(dāng)時他已經(jīng)可以自力更生,想讓那戶人家改去捐助更有需要的人。
但那戶人家并沒有聽蘇尋的話,還是不放心蘇尋,并沒有停止捐助。
蘇尋幾次溝通無果,只好默默將這些捐助都攢下來。
直到前些日子高考成績下來,蘇尋如愿考上了華夏大學(xué),九月一號就要前去魔都入學(xué),正好將這兩年攢下來的捐助都還給那戶人家,心里想著以后如果有能力了還得要好好答謝那戶人家才行!
蘇尋順著蜿蜒的水泥路,走了兩個小時才來到鎮(zhèn)上的車站前。
昨天晚上去了舅舅家一趟,一是跟舅舅、舅媽告?zhèn)€別,二是詢問一下怎么坐車去魔都。
雖然現(xiàn)在才八月一號,但是蘇尋早就打算好了,自己早點去魔都打點零工,掙點生活費。
蘇尋的高考成績十分不錯,不但達(dá)到了華夏大學(xué)土木工程系的分?jǐn)?shù)線,還能免去不少的學(xué)費,而蘇尋趁著暑假在工地上安安穩(wěn)穩(wěn)地打了一個月小工,剩下的那部分學(xué)費是不用愁了。
但畢竟是小鄉(xiāng)村的工地,小工一天也只有一百來塊錢,蘇尋想著剩下一個八月份,去魔都這種大城市打零工興許能多掙些。
等了許久,鎮(zhèn)子的車站里才開出一輛大巴車,蘇尋付了車票,坐上這里唯一一班去縣城的車。
再從縣城坐火車去魔都,需要整整兩天的時間。
兩天后,當(dāng)蘇尋疲憊不堪地從火車上下來之后,拿出一個破舊的老人機(jī)撥通了舅舅的電話。
“喂,舅舅,我到魔都了。”
“哦哦,好!小尋啊,你要好好上學(xué)啊,在外萬事都小心,放了假就到舅舅家來!”
“誒,好嘞舅舅,我還要去李叔叔家一趟,先說到這吧,我晚上再給你打電話!”
“誒誒,好!”
蘇尋掛斷電話,有些突如其來的思念。
舅舅把那張錄取通知書拿來時,眼眶有些紅潤,嘴里念叨著小尋你爸媽地下有知,也算可以安息了......
昨晚去舅舅家告別,舅侄兩人喝了點酒之后,舅舅更是抹起了眼淚,吃飯的時候嘮叨了一大堆,什么小尋你要好好努力,在這窮鄉(xiāng)僻壤能出一個大學(xué)生不容易,什么老天爺?shù)降走€是開了眼之類的。
說的蘇尋也低下頭揉了揉眼眶。
其實從小到大,舅舅從來沒在嘴上說過什么把自己看的多重,對自己有多好,但蘇尋心里都清清楚楚。
好幾次舅媽跟舅舅吵架,都是因為舅舅偷偷摸摸拿了不少好東西給蘇尋,甚至一些他自己那一對兒女都沒有。
蘇尋也知道舅媽并不是碎嘴的惡婦人,不然舅舅哪里還能一而再,再而三偷摸著幫襯自己?
只是小地方的婦道人家,有什么話都藏不住,其實真說出了口,反而沒什么了。
爸媽不在之后,舅舅就好像多了一個孩子。
蘇尋伸手?jǐn)r住一輛出租車,報了一個地址。
司機(jī)瞥了一眼蘇尋,叼著香煙的嘴里冒出一個數(shù)字:“100!”
蘇尋笑著從華子煙盒里摸出一根大前門和最后一根華子煙,把夾在手指里面的那根華子遞給司機(jī)師傅。
“師傅,便宜些,我就是個農(nóng)村娃子,身上沒有那么些錢!”
司機(jī)師傅有些訝異地接過香煙,點了點頭道:“看你也是個老實孩子,就收你50吧,上車!”
蘇尋放好行李箱,坐到副駕駛的位置,出租車很快就駛出火車站。
坐在車?yán)铮K尋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和不斷倒退的高樓大廈,心里即有些興奮,又有些迷茫。
興奮的是終于來到了新天地,迷茫的是自己該怎么在這座新天地生存下去。
出租車開了約莫有半個小時,終于停在了一個高檔別墅小區(qū)的門前。
蘇尋和司機(jī)師傅道了一聲謝,下了車。
手拎著行李箱,嘴里又念了一遍那個地址。
“唐城一品,花苑獅橋區(qū)88弄。”
蘇尋剛想進(jìn)門尋找這花苑獅橋88弄,就被一個身穿制服,英姿颯爽的中年男人攔了下來。
“您是這里的業(yè)主嗎?”
那人的制服胸口處用銀色絲線繡著唐城保安四個字。
蘇尋輕輕搖頭,面帶笑容道:“不是,我來找人的!”
那保安其實光看蘇尋的穿著就知道他不會是這種高檔小區(qū)的業(yè)主。
“我找花苑獅橋88弄的李先生。”
保安點點頭,并沒有因為蘇尋的樸素衣著而輕視蘇尋,可見他待人處事的態(tài)度。
“您稍等片刻,我去打個電話問一下。”
蘇尋點點頭,那保安走進(jìn)崗?fù)ぃ闷鹆斯潭娫挕?p> 片刻后,保安從崗?fù)ぶ凶叱觯⑿Φ溃骸跋壬乙呀?jīng)確認(rèn)過了,但是李先生現(xiàn)在有事出不來,托我來為您帶路!”
蘇尋點點頭。
“行,那就多謝了!”
中年保安咧嘴一笑,看著蘇尋手中的行李箱,問了一句:“需要幫忙嗎?”
蘇尋搖搖頭,“謝了,不過不用了,沒多重!”
保安不再多說,領(lǐng)著蘇尋向花苑獅橋88弄走去。
‘叮咚!’
十分鐘之后,保安按響了88弄的門鈴,然后對蘇尋說道:“先生,這里就是李先生居住的88弄了,我就先回去了!”
蘇尋又道了一聲謝,本想發(fā)一根煙給這位態(tài)度十分友善的中年人,想了想還是算了。
估摸著人家不一定抽的來這七塊錢一包的大前門。
嘎吱,隔著一座小庭院的別墅門被推開,門里走出一個很是優(yōu)雅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看到蘇尋有些驚訝,輕聲問道:“小尋?”
蘇尋點點頭,撓頭喊了一聲:“李姨!”
被稱為李姨的婦人快步走出庭院,打開庭院的鐵柵欄門,拉著蘇尋的手,走進(jìn)了別墅。
“小尋,幾年不見,你都是個大小伙子了啊!”
蘇尋點點頭,有些靦腆。
李姨招呼著蘇尋落座,倒了一杯芬芳的清茶,推到蘇尋面前。
蘇尋連忙擺手說自己不渴。
李姨似乎心情很好,掩嘴而笑道:“小尋啊,你別太拘謹(jǐn),到了這兒就當(dāng)是自己家,你李叔叔還在樓上跟個朋友談點生意,等會就下來了!”
蘇尋連連點頭,從頭到尾,一身山寨低仿,與這間別墅高雅的布局顯得格格不入。
但,這一身雜牌山寨已經(jīng)是蘇尋下了血本,專門為來李叔叔家做客買的。
“媽,誰來了啊?”
樓上傳來一道清亮地女聲,緊接著響起一陣‘咚咚咚’地踩地板聲。
一個身著清涼,身材修長的小姑娘從樓上跑了下來,身后跟著一個帥氣的男人,兩人的年齡看起來都和蘇尋相仿。
李姨笑著跟少女介紹蘇尋,“是小尋!”
而后李姨又指著少女,跟蘇尋說道:“這是我女兒,李凝,那位是李叔朋友的兒子,方不同!”
蘇尋站起身,微笑著向李凝和方不同打招呼。
“你好,李小姐。”
“你好,方公子。”
李凝和方不同同時點點頭,算是回應(yīng),片刻后李凝才想起來,然后問到蘇尋:“你就是我爸爸資助那個蘇尋?”
蘇尋點點頭,“是我。”
方不同聞言臉上有些笑意,原來是李叔資助的那個鄉(xiāng)村少年,他怎么來了?
正在此時,樓上兩個中年男人有說有笑地走下樓梯。
一個面容滄桑,很有成熟男人韻味,正是蘇尋來到魔都之后最想見到的李莫言,李叔。
另一個長得有些粗糙,但是氣質(zhì)不俗,身材孔武,一看就是當(dāng)過兵的人。
“小尋,這是方叔叔,是我最大、最靠譜的合作伙伴!”
蘇尋再度起身,喊了一聲方叔叔好!
方明鏡點點頭,轉(zhuǎn)身對李莫言笑說道:“既然來了客人,那我就不多打擾了,先告辭了!”
方不同也起身對李莫言和李姨道了一聲再見。
跟在方明鏡身后,走出別墅,李凝一路將兩人送到這幢豪華別墅的庭院大門外才揮著手,笑容甜美地跟方明鏡、方不同二人說著再見。
別墅屋內(nèi),李莫言笑望著蘇尋,有些感慨歲月如梭。
當(dāng)年瘦的跟條排骨似的清苦小男孩,已經(jīng)搖身一變,成了眼前這個干練少年。
是的,雖然蘇尋一身衣服都很廉價,但是干凈整潔,很是得體,配上蘇尋高大挺拔的身形,在李莫言眼里就是一個有精神氣的少年該有的模樣。
“小尋,聽你李姨說你考上了華夏大學(xué)?”
“嗯,這次來既是看看李叔和李姨,也是想早點來熟悉一下魔都的環(huán)境。”
李莫言拍拍蘇尋的肩膀,寬厚結(jié)實。
“不錯,不像當(dāng)年那樣瘦了,這些年我的生意一直很忙,沒時間去看你,說給李叔聽聽,這些年你都是怎么生活的?”
蘇尋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其實也沒什么,前幾年我舅舅給我找了個小工的活計,我一邊上學(xué),一邊打工,早就能自給自足了。”
說著蘇尋一拍腦袋,打開行李箱,從夾層里取出一大沓鈔票,然后又迅速拉上行李箱的拉鎖,把錢輕輕放在李莫言桌前。
“李叔,這是這兩年你寄給我的錢,我都攢著呢,現(xiàn)在我也不需要了,你還是拿去幫助更有需要的人吧!”
李莫言聽著蘇尋的話,看著錢,一時間有些無言。
自己沒記錯的話,蘇尋今年才剛剛十八歲吧?自己年輕時也做過不少工地,深知那不是輕松的活計。
“這幾年我和你李叔確實忙了些,除了錢沒能多關(guān)心你,是叔叔阿姨做的不夠!”
李姨聽著蘇尋的話,心里也不是個滋味,雖然她和丈夫年輕時候都是能吃苦的主,但是一想到蘇尋當(dāng)時還那么小,受了那么多罪,有些忍不住地心疼。
蘇尋搖頭,誠摯地看著李莫言和李姨,鄭重說道:“不!李叔,李姨,你們對我已經(jīng)足夠好了,如果沒有你們,我大概一聲都只能在工地上渡過,是你們給了我新生,讓我有了改變命運的機(jī)會!”
說到這里,蘇尋站起來,認(rèn)認(rèn)真真給李莫言和李姨鞠了一躬。
李姨趕忙扶起蘇尋,“說哪的話!你李叔叔早就說過了,從他見到你的那天起,咱們就是一家人!”
李莫言笑罵道:“小屁孩子!你叔想做點公益還能差了你這點?收回去!”
正在這時,李凝推門走了進(jìn)來,看到桌子上的錢,有些憤慨。
蘇尋一來爸媽就給錢?自己平時多要些零花錢,可是難如登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