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
不解和驚疑在蘇幕遮心中快速閃過,但稍即他便反應(yīng)過來,之前黑衣人口中的蘇家宿敵就包括了他們兩人在內(nèi)。
他這是羊入虎口而不自知。
“噓!蘇少爺請坐,稍等片刻,先請你看出好戲!”
一個黑衣人大步走進(jìn)來將蘇幕遮提起來按在石凳上。
另一個黑衣人則關(guān)好院門,他從房間中取出兩把長刀,自己手持一把,遞給控制蘇幕遮的黑衣人一把。
一言不合就把刀?
可他還沒說話啊!
蘇幕遮識趣的閉口不語。
“咚咚……”
沒多久,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兩位大哥,我按照你們的吩咐去萬花樓送了一封信。你們看這錢……”
咯吱一聲,一個黑衣人把長刀背在身后,單手打開院門:“進(jìn)來吧!”
青衣小廝則眉鼠眼的走進(jìn)院中。當(dāng)他看到兩個黑衣漢子臥刀在側(cè),石桌上并未準(zhǔn)備有事先逃好的銀兩,等他察覺到場中的怪異氣氛時,他終于意識到大事不妙。
“兩位大哥,我想起來我?guī)砹司迫饩头旁陂T外,我這就給你們?nèi)。 ?p> 青衣小廝剛轉(zhuǎn)身還未跑出幾步,一道寒光乍現(xiàn),一個頭顱高高飛起輕輕落地。
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地面,侵入了泥土中,一陣吸允的聲音從地下傳來,有東西藏在尸身下的泥土中吸血!
蘇幕遮驚恐的睜大眼睛,驚慌失措的看著四周。
他被黑衣漢子隨意殺人的舉措嚇到了,更恐懼于那隱藏在暗中的未知存在。
“蘇少爺別怕,只要你乖乖聽話,好好配合我們,你的小命暫時還是你的,懂嗎?”
滴血的大刀架在脖子上,蘇幕遮牙齒打顫道:“懂,懂!我明白,我一定好好配合你們!”
接連被關(guān)了幾日,每天黑衣人都好吃好喝的供著,漸漸的蘇幕遮也接受了被囚禁的事實。
唯一讓他安心的事,這棟房屋并沒有坍塌,那個未知的恐怖存在似乎離開了。
只是接下來的遭遇讓蘇幕遮心如死灰。
五日后,他身體稍微恢復(fù)了一些,黑衣人終于亮出了獠牙,他被強行按在地上野蠻抽血。
他好不容易恢復(fù)的身體又再次變得十分虛弱。
又過五日,他好不容易恢復(fù)一些,但又再次被黑衣人割脈取血。
“如果我有罪,請上天降下雷霆劈了我,而是讓兩個冷血殺手折磨我!”
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蘇幕遮心里都強烈的詛咒黑衣人不得好死,但可惜沒什么用。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我一定要讓這兩個畜牲不得好死!首先,我得配合他們,和他們成為朋友,找到他們的弱點,獲取他們信任……”
第三次被野蠻抽血后,蘇幕遮改變了心態(tài),他不在明面上仇視黑衣人,而是主動和他們談話。
黑衣人一開始是保持戒心的,什么也不和他說。
但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在他堅持不懈的努力下,他終于可以做到和黑衣人輕松自如的談話,他終于找到了黑衣人的喜好……嗜賭如命。
在一次巧合的機會下,蘇幕遮憑借過人的聽力和視力在黑衣人面前小露一把賭技。
在第四次主動放血后,黑衣人終于按耐不住“說服”蘇幕遮去誠信賭坊幫忙賭錢。
蘇幕遮抓住這得之不易的機會幫助兩個黑衣人在賭場上大殺四方,賺了不少錢。
從此,蘇幕遮得到黑衣人的信任,不必在被關(guān)在暗無天日的房屋中,偶爾在黑衣人陪同下還能去街道上散散心。
時間在不斷流逝,蘇幕遮一直在暗中搜索著各種信息,計劃著逃跑方案。
萬物驚蟄,新春已至。
烏云密布的天空蓋住了清晨第一縷陽光,悶雷滾滾而下,狂風(fēng)肆虐而起,一場暴風(fēng)雨即將不約而至。
蘇幕遮虛弱的端坐在木桌旁,感受著迎面而來的冷冽寒風(fēng),心情沉重的目視著堵死大門的兩個黑衣人。
今天,他故意和黑衣人翻臉。
“不配合就死,配合的話勉強可以讓你茍活幾日,蘇大少爺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哥倆品行端正從來不做強人所難的下賤事,但血瓶今日無論如何也必須裝滿。看在這幾日你幫了我們不少忙的份上,你只有半柱香時間準(zhǔn)備,時間一到,我們出手幫你。”
無情冷漠的聲音在空曠的庭院中回蕩,其中一個黑衣漢子手一揚,一把鋒利的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猙獰的弧線,只聽咚的一聲輕響,刀尖入木三分穩(wěn)穩(wěn)直立桌上,刀柄輕微顫動如同剛蘇醒的惡魔等待著一場嗜血盛宴。
蘇幕遮看著面前圓桌上花瓶大小的血瓶,在瞅瞅雙手環(huán)抱胸前矗立在大門口的兩個黑衣兇漢,又暗自掂量了一下這具瘦弱的身子骨所具備的武力值,原本稍微騰起的破釜沉舟的勇氣瞬間熄滅。
反抗無效,在橫必死,必須服軟。
他十分不情愿的撿起匕首對準(zhǔn)手腕咬緊牙根用力一劃,就見一根紅線順著刀身血槽流入瓶中。
這是他這月第五次被迫“放血”了。
做為一個穿越者,竟然被異界土著軟禁逼迫放血,混到他如今這個份上,算是一種莫大的悲哀和諷刺。
但那又如何?
該受的罪還得繼續(xù)受,弱者在這個世界本沒有任何人權(quán)。
這二十多日的時間中,蘇幕遮從黑衣人口中了解到,這個世界是真的有飛天遁地的超人的,這類人實力由弱到強大體分為:武士境、武將境、武宗境、武王境、武帝境、不朽境、長生境。
黑衣人對于修煉變強有著難以磨滅的執(zhí)念,但修煉需要錢,需要大量的錢,而來錢最快的方式就是賭。
但修煉,暫時與穿越而來的蘇幕遮無關(guān)。
如今的他只想自由自在的活著。
之前他在誠信賭坊幫助黑衣人贏了不少錢,而為了還他人情,兩個黑衣人在“取血”這件事上對他不謀而合的放寬了時間。
半柱香。
這次給他半柱香功夫自殘放血。
雖然,這并不是蘇幕遮想要的,但他沒有傻到拒絕,否則便連這點便利也沒有了。
異界人的報恩方式,獨特而又讓人心寒。
他知道自己永遠(yuǎn)捂不熱白眼狼冰冷的心,所以,他一直在暗中收集信息計劃著逃走。
前些日,他從那些被誠信賭坊打手打傷的賭徒口中聽到一個十分有用的消息:牛記藥鋪的老板是個貪財膽大的黑心奸商。
在黑衣人陪同下,他“路過”一次牛記藥鋪。
經(jīng)過初步勘察牛記藥鋪周圍地形,他決定實行逃命計劃。
血如流水般落下,空氣中漸漸的彌漫起淡淡的血腥味,兩個黑衣人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瓶滿,扔刀。
蘇幕遮臉色蒼白的趴在木桌上,手腳軟綿無力。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吭過一聲。
唯獨嘆氣這一刀下去,好不容易生出的八百毫升的血又沒了。
隨著左手上再添刀一道新疤,疼痛暫且不提,他親身體會到了什么叫雪上加霜。
一個漢子手腳麻利的收好血瓶和匕首出門而去。
另一個漢子則十分熟練的找來的麻布和藥粉幫蘇幕遮處理傷口。
蘇幕遮全程冷漠的看著這一幕。
黑衣人并非是石頭開竅憐惜他性命,而是還沒有收到讓他短命的命令。
上面的人讓蘇幕遮什么時候死,蘇幕遮就必須什么時候死,否則多一分或者少一秒都不是黑衣人兩人可以承受的。
兩個黑衣人隸屬于某個有組織的犯罪團(tuán)伙。
這些,蘇幕遮已經(jīng)早早推測到,但他從未表露出來,更沒有傻到利用這些威脅黑衣人投鼠忌器。
他在等。
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不愧是長生大帝蘇無邪的后輩子孫,身體自愈力遠(yuǎn)超常人,雖然是一個廢材,但這毅力也足以讓無數(shù)人汗顏。好了,安心休養(yǎng)幾日,早晚在按時服用我們哥倆精心為你準(zhǔn)備的食物,不出幾日又可以活蹦亂跳了。蘇大少爺安心休息吧。”
黑衣人簡單的處理完傷口便退出了庭院,繼續(xù)蹲守在門口,像一條聽話的惡犬一樣繼續(xù)駐守在門外。
“這還要多謝兩位大哥,辛苦了!”蘇幕遮皮笑肉笑的回應(yīng)一句,但在心里卻把黑衣人祖宗十八代問候千萬遍。
兩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小心抬起自殘的手臂,感受著傷口處略微抓癢寒涼的痙攣感,他知道這新傷已經(jīng)止血,且開始結(jié)疤。
但這身體……
蘇幕遮前世是一個擁有職業(yè)藥師證的醫(yī)學(xué)生,傳統(tǒng)醫(yī)學(xué)看診采用的望問聞切他略知一二。
在這近一月的時間中,他不只一次給自己把過脈看過診,最終十分確定這副身體被人……下毒!
由于獲得原主的記憶太少,甚至可以說為零,這毒究竟是黑衣人在飯菜里給他下的,還是一直就有,他無法判斷出來。
毒性微弱,性微寒,一時半會要不了他命,也不會影響他的正常生活,但一直在蟄伏等待著破曉的那一刻。
為此,蘇幕遮絞盡腦汁想到了一些方劑。
但他需要草藥,需要黑衣人同意他去一趟牛記藥鋪,需要黑衣人給他一個機會。
轟隆!
屋外的高空閃過一道白光,為這昏暗的房間中帶來短暫的光明。
少頃,稀稀疏疏的飛起了毛毛雨。
天公作美,機會,來了。
噠噠噠……
門外響起了馬蹄聲。
拾血瓶而去的黑衣人去而復(fù)返,駕回來一輛馬車。
蘇幕遮艱難的撐起身體走出客廳。
每逢黑衣人“取血”之日,必會帶他去誠信賭坊瘋狂一夜,用他的余生盡情的發(fā)揮余熱,大賺外快。
賭坊人員復(fù)雜,但黑衣人根本不擔(dān)心他逃走,他剛被取了那么多血正是虛弱之時,想跑也無能為力。
況且,今日天公不做美,在這暴風(fēng)雨天氣,一個傷殘之人能逃到哪去?
蘇幕遮十分配合走上了馬車,一個黑衣人與他相對而坐,另一個當(dāng)起了馬夫。
“我想去一趟萬寶樓,再去一趟牛記藥鋪。”面對著心情不錯的黑衣人,蘇幕遮找準(zhǔn)時機直接說出了自己的需求。
“說說。”黑衣人惜字如金的吐出兩個字,既不同意也不反對。
“那我就直說了,落到你們手里我知道我已經(jīng)時日無多,在兩位大哥眼皮子底下我根本不可能逃走,既然如此,在之后有限的日子里我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享受一回,你們整天一口一句少爺,那我就要做一回真正的富家少爺。”
“另外我想去藥鋪賣一些草藥調(diào)理一下身體,這些天我感覺到身體越來越虛弱了。”
“當(dāng)然,你們也可以不同意,但我將不會幫你們做任何事,并且從此刻開始絕食,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話落,蘇幕遮閉起了眼睛,靜等著答案。
疾馳的馬車突然顛婆了一下,馬夫放慢了速度。
轟隆!
空中再響一聲驚雷,雨下得越來越大了,蘇幕遮手心在不知不覺中捏出一團(tuán)汗。
黑衣人陰冷的笑了笑:“先不說我們同不同意,但你哪來的錢?用我們的?蘇大少爺別傻了……”
蘇幕遮繼續(xù)閉著眼睛豁出去道:“自然是用你們的,上次我?guī)湍銈冊谫€坊賺的錢稍微拿出一些足夠幫我打扮成一個富家子弟,而且你們聽好了,我不管你們是買是搶還是租,但萬寶樓的和田玉麒麟吊墜和萬里三河鐵扇我必須拿到手里,否則可以打道回府了,或者現(xiàn)在你們就結(jié)果了我!”
窗簾突然被冷風(fēng)掀起,雨水順時落下打濕了衣裳,馬車中的溫度一下子下降了好多。
“嘿嘿嘿……”
馬車中的黑衣人干笑著,手上的大刀已經(jīng)按在了蘇幕遮肩上。
“你怕死!說這幾句話就閉著眼睛,你很怕死!你就真不怕我現(xiàn)在就砍了你棄尸街頭?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收回剛才無理取鬧的話,乖乖聽我們的,老老實實的去誠信賭坊幫我們贏錢,這樣我們保證讓你好受一些。蘇大少爺,有句話叫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別給自己找不自在啊!”
充當(dāng)馬夫的黑衣人也干笑著,再次勒緊馬繩放慢了速度。
“是嗎?既然活著沒有任何希望和盼頭,那么……”
蘇幕遮睜開了眼睛,迎著黑衣人陰冷的目光把心一橫,頭一挺,揚著脖子直撲鋒利的刀扔撞去。
“你個瘋子!”
黑衣人及時把刀收回,同時啪的一巴掌把蘇幕遮抽翻在地。
“咳咳!哈哈哈,我是怕死!但既然生不如死我為何要活?”
蘇幕遮想強撐起身體坐起來,但黑衣人一腳踩在他臉上,他瘦弱的身體被迫的緊貼著地面,任他無論如何用力也掙脫不得。
“狗一樣的東西到有些許血氣,竟敢和我們提條件,可惜了長生大帝蘇無邪建立神挺庇護(hù)人族數(shù)千年,他這后背子孫卻廢材得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就這智商……果然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一代不如一代。再回答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選擇牛記藥鋪?”
終于……終于松口了。
蘇幕遮忍著內(nèi)心的屈辱咬牙道道:“你們不是怕我逃走嗎?牛記藥鋪只設(shè)有前門沒有后門,而且那里的藥材便宜!”
黑衣人這才松開了腳,單手將蘇幕遮提起來坐好,看著面前人臉上臃腫的五指印,想想讓蘇幕遮如此去賭坊不太合適。
他從身上摸出一個瓷瓶態(tài)度忽而轉(zhuǎn)變道:“原來如此。蘇大少爺?shù)绞怯行牧耍瑒偛艦榱司饶悖乙徊恍]有控制好,蘇大少爺不會記仇吧?給,這東西擦在臉上能即刻消腫去淤。”
蘇幕遮接過瓷瓶冷笑一聲:“記仇不至于,但如果有機會我定報今日之辱!”
“哈哈!那蘇大少爺可得好好活著了,別在范糊涂尋死不活的讓人不省心!二弟,你先去一趟萬寶樓滿足蘇大少爺?shù)脑竿谂S浰庝伵c我們匯合!”
“好咧大哥!”
“我提醒你們別拿贗品糊弄我,那兩樣?xùn)|西我識得真假!”
……
雨下了一陣,又忽而停了下來,就像患有尿疾的人原本準(zhǔn)備大肆通泄一翻,但到頭來卻只是賣力的擠出幾滴。
那車中的黑衣人當(dāng)起了馬夫,獨留蘇幕遮坐在馬車內(nèi)。
蘇幕遮掀起門簾看像車外,這是去牛記藥鋪的路。
雖然是陰雨天,但街上的行人依舊不少,抬眼看去是一把把油紙傘和大大小小的馬車牛車,外面吵吵鬧鬧的,空氣中混雜著說不清的異味。
但凡身體像正常人一樣,蘇幕遮一定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趁黑衣人不注意翻車出逃。
但他沒有選擇冒險。
他有力氣翻出馬車,卻無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更無法逃過黑衣人的追捕。
現(xiàn)在還不是逃走的最佳時機。
路上的行人漸漸少了些,馬車?yán)^續(xù)往前走,行到一茶棚處停了下來。
茶棚對面是一家冷冷清清的牛記藥鋪,老板撐著一副肥胖臃腫的身體杵著下巴正在打瞌睡,能吃這么胖外加又是個藥商,多半是個見錢眼開的貨色。
雖然隔著二三十米遠(yuǎn),但蘇幕遮依舊能夠聽到從藥鋪身上傳出一股比黑衣人還強勁的心跳聲,也看到他身體內(nèi)外彌漫著一層稀薄的血紅煞氣。
從心跳聲判斷,這是一個高手,從那若有若無的血紅煞氣來看,他更是一個兇人。
蘇幕遮初步判斷這藥鋪老板基本符合他的計劃要求,況且,如今他已經(jīng)沒有了選擇。
黑衣人下了馬車叫了壺茶。
這時另一個黑衣人提著一個包裹走了過來,他與喝茶的黑衣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隨后將包裹放進(jìn)馬車:“蘇大少爺,我們心軟答應(yīng)了你的無理要求,但做為回報今后你最好別在給我們找事,否則即便大哥攔我,我也必取你性命。”
“這是自然,兩位大哥通情達(dá)理,辛苦了!”
“最好如此!”黑衣人下了馬車,坐在另一個黑衣人對面喝茶。
麻利的換好一身錦衣玉服,腰間系好和田玉麒麟吊墜,手上搖著微微壓手的萬里山河鐵扇,把自己打扮成一副十足的富家子弟,蘇幕遮心情愉悅的走下了馬車。
逃命計劃終于順利完成了非常關(guān)鍵的一步。
如今萬事具備,就看牛記藥鋪老板這尊“東風(fē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