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雙截棍和八爪魚
“我回來了。”今天是柯驍竹升入初中后的第一個星期五，他選擇的依舊是離古樸街最近的學校。本來以他的成績，上跟謝敏雪同一個的中學是綽綽有余的，但他依舊沒有那么選擇。至于原因，也不必贅述，懂得都懂。
晏先生難得抬起頭看了一眼柯驍竹，又掃了他身后：“敏雪呢？”
本來謝敏雪是說了放學后去找柯驍竹一起回來的，但除了剛開學那兩天，近來連續幾天柯驍竹都沒等到謝敏雪，也就自己先回來了。
“伯母說她最近都跟朋友一起玩，回來的比較晚。”柯驍竹放下書包，拿出作業，“也好，我本來還擔心她不會那么快交到朋友，沒想到挺能干的嘛。”
晏先生看了看手機，突然說：“驍竹，去東邊的街口取一下快遞。”
“快遞？”柯驍竹莫名起來，“先生你買什么了？”
“拿回來就知道了。”
“好吧好吧。”柯驍竹撓了撓頭，“報你的名字，還是姓？”
“晏。”
“行。”柯驍竹走出了典當鋪，雙手插兜慢慢悠悠地晃悠在古樸街上。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很久都沒出過遠門了，最近的一次應該還是在……
“哦，敏雪？”柯驍竹突然看見個身影，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去打招呼，“今天回來挺早啊。”
“啊……”遇見柯驍竹的謝敏雪很是意外，有些慌張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哎呦，有情況哦？”一直跟謝敏雪站在一起的兩個女孩突然湊上前來，柯驍竹先前一直都沒注意到她們的存在，“你是謝敏雪的男朋友啊？”
能從這兩個女孩的身上聞到刺鼻的發油和香水味兒，柯驍竹收起笑容向后退了退：“說什么呢……”
“他、他不是！”謝敏雪突然喊了一聲，窘迫地別過臉，“姐姐，我們快走吧！”
姐姐？柯驍竹知道謝敏雪是獨生女，也從沒見過她的什么遠親來找過她們母女倆。
“哈哈哈，我們的小小雪害羞了，我懂我懂～”其中一個女孩子露出曖昧的眼神，用留著長指甲的手指卷著被燙過的發梢。
憑第一印象，柯驍竹就對這兩個女孩沒有好感，于是直接看向謝敏雪：“敏雪，過來。”
謝敏雪看了一眼柯驍竹，卻只是低下了腦袋。
“小弟弟，你模仿霸道總裁呢？”女孩調笑著，“但就你這打扮，可是不受歡迎的。”
柯驍竹冷冷地拍開那女孩要上來捏他臉的手，直接擠過去把謝敏雪拉了過來。
“你敢這么對我們，我告訴你，她男票可是高中生！”那女孩惱羞成怒地指著另一個女孩，“你個沒見識的小兔崽子，找死吧！”
“你們平時都是這樣在謝敏雪面前說話的嗎？”柯驍竹沉下臉色，那種氣勢嚇得兩個女孩都沒敢繼續嚷嚷。
本來就不愿意跟小孩計較，柯驍竹直接拽著謝敏雪往回走，遠遠的還能聽到那兩個女孩芬芳的咒罵聲。
走了幾百米，柯驍竹感覺到謝敏雪不再掙扎，于是放松了手上的力氣，停下來回頭看她。謝敏雪不知道從何時起眼睛里就不斷地落著珠子，現在半張臉都被打濕了。
“怎么了？”柯驍竹盡可能把聲音放得溫柔，伸手幫謝敏雪擦眼淚。
謝敏雪搖著頭想躲，但柯驍竹的手拉著她，根本躲不不到哪里去。
“你、抓疼我了……”謝敏雪抽噎著說。
“對不起。”然而柯驍竹卻沒有放手的意思，“走，回店里去，我給你拿紙。”
“不要……先生在……”謝敏雪又掙扎起來。
柯驍竹嗤笑一聲：“得了吧，你就算剃個光頭進去他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柯驍竹！”謝敏雪瞪他。
柯驍竹看謝敏雪還有精神，笑道：“知道了就好，走吧。”
如柯驍竹所說，晏先生對兩個孩子的進門確實一點都不關心，好像完全沉浸在書中世界里。直到坐在茶桌前，謝敏雪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緊繃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來。
“跨著個臉給誰看啊？”柯驍竹給謝敏雪倒了杯水，順手把抽紙盒拽了過來。
謝敏雪剛要拿起杯子喝水，送到嘴邊卻又頓住，抿了抿嘴不說話。
“咋了？”柯驍竹歪頭看她，“嘴腫了？”
“才不是，這是口紅！”謝敏雪嘟著嘴不滿地反駁。
“口紅能給你涂成這樣……”柯驍竹突然意識到什么，收起笑容，“敏雪，我對化妝是沒什么意見，但你現在這個年紀還不合適。”
“我、我已經長大了！”謝敏雪紅著臉，“你別再當我小孩子了！”
“化妝又不意味著你是個大人。”柯驍竹挑了挑眉，“而且你不需要化妝，你素顏就又可愛又有靈氣，不像某些連化妝都蓋不住那種從內而外的俗氣。”
謝敏雪想笑，但卻強忍著：“你……你可別亂說話，那是我們學校有名的姐姐，比我大四歲呢！”
“這種人還留在初中干嘛，舍不得走啊？”柯驍竹嘁了一聲，“孩子的成長階段本來就是敏感時期，很容易受影響。就不應該只出什么繼續教育學院，正規的小初高應該設置年齡上限才對。”
謝敏雪聽不太懂，但柯驍竹經常這樣，她也知道不該每個都追著問。
“你新交的朋友就是那些人？”柯驍竹問她。
“嗯，能跟她們一起玩是好多人都羨慕不來的呢！”謝敏雪說著，語氣里還有點小驕傲。
柯驍竹覺得有點頭疼：“跟我一起玩也是很多人都羨慕不來的好吧。”
“那不一樣，再說了，你又跟我不在一個學校……”謝敏雪嘟囔了一句，突然拔高音調，“你今天對姐姐們不禮貌了，下次要記得道歉啊！”
“呵呵噠，道歉……”柯驍竹嘴角抽搐了一下，“話說回來，敏雪，這樣的生活你真的覺得快樂嗎？”
謝敏雪聞言一愣：“我……我為什么會不快樂？”
柯驍竹認真地看著謝敏雪：“這個問題比你想的要更值得深思，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過你自己喜歡的生活。”
把謝敏雪送回去后，柯驍竹回到店里，晏先生突然冷不丁地開口：“敏雪似乎燙了頭發。”
“才不是，她那是半吊子的自然卷。”柯驍竹摸著下巴回憶，“這么說來，她們學校好像不允許燙發吧？”
“快遞取回來了嗎？”
“啊這……”柯驍竹心虛地吐了下舌頭，“我這就去拿！”
第二天上學，晏先生看見柯驍竹走之前去了趟地下室。
“先生，東西借我用用，用完了還你啊！”
也是這天的放學，因為昨天謝敏雪說了會來找柯驍竹，所以柯驍竹老老實實地一直在校門口等到了幾乎所有人都走完。
不過，來找他的人似乎有點多。
“小鬼，來這邊。”一個把校服外套當作披風的高個兒男孩帶著昨天的那兩個女孩，最后面還跟著神情忐忑的謝敏雪。
“姐姐，柯驍竹會跟你們道歉的……”謝敏雪害怕地拽著女孩的袖子。
“行了，這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事！”女孩不耐煩地揮開謝敏雪的手，叉著腰站在男孩身后，“小屁孩，老娘要你為昨天做的事后悔！”
柯驍竹內心嘆氣，把書包從肩上解了下來：“我把書包先放在門衛大爺那里，等我一下。”
謝敏雪突然有點想大喊，讓門衛大爺過來幫忙，讓柯驍竹快跑，但卻被柯驍竹看過來的一個眼神給止住了。
“走吧，去哪你們帶路。”回來后的柯驍竹把外套的長袖放了下來，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驍竹……！”
謝敏雪想跑過去，卻被女孩攔住：“怕什么，我們大哥會手下留情的。”
“哦，那真是太好了。”柯驍竹面無表情地把全部人掃了一圈，卻沒用上昨天那樣具有壓迫感的眼神。
一群人遠離了學校大門，到了一處荒廢的工地上。柯驍竹左右看了一下，咧了咧嘴：“這年頭居然還有沒監控的地方，真會找啊。”
“哼哼，你小子很懂嘛，看來也有點見識，那么……”高個兒男孩突然目露兇光，把外套向身后的女孩身上一扔，“我就稍微用點心好了！”
男孩飛起一腳，朝著柯驍竹單薄的小身板就去了。柯驍竹抬起胳膊格擋，卻也免不了被沖擊力打得后退好幾步，腳下還被石頭絆倒，一屁股坐了下去。
幾個女孩子都被剛剛那一腳的聲勢嚇到，轉而又露出或崇拜或得意的笑容。謝敏雪眼淚嘩地就出來了，拽著女孩的胳膊哭道：“別打了，求求你，別打了……”
“哼，就該長點教訓！”那女孩哪里在乎謝敏雪的哀求，眼里甚至閃著興奮的光，“繼續，繼續！”
高個兒男孩活動了下腳踝，雖然覺得剛剛那一腳的感覺不太對，但也壓不下心底已經翻涌起來的血氣，一步步走近柯驍竹，對著他的腦袋再度甩腿。
柯驍竹依舊是抬臂格擋，這一下又是把他踹飛了出去，滾在碎石堆里激起一片塵土。
“驍竹！”謝敏雪沖上前去，撲進亂石里去扶柯驍竹，“不打了，我們回去，我們回去……！”
“嘿咻……”柯驍竹吐了吐嘴里的灰，扭了扭脖子從石堆里坐起身子，帶著笑意看謝敏雪，“敏雪，你快樂嗎？”
“你……我……”謝敏雪簡直想不到柯驍竹怎么能在這時還問這種話，“我怎么可能快樂！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跟他們玩了，我們走好不好……”
“妹妹，你還是讓開比較好。”高個兒男孩得意洋洋地走過來，“看在我女朋友罩你的份上，我不對你動手。但這小子不行，不給我女人面子就是不給我面子！你放心，我看他還挺耐打的，沒大事。”
“你怎么可以……”謝敏雪眼淚都哭干了，恨恨地瞪著男孩。
柯驍竹把謝敏雪向旁邊撞了撞，站起身來舉著雙手訕笑道：“大哥，別打臉成不？”
“不打臉？”男孩盯著柯驍竹，露出了惡毒的笑容，“勞資偏打你這張小白臉！”
說著，男孩在女孩們的驚呼中拽著柯驍竹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另一只手握緊了拳頭，瞄準了柯驍竹的鼻梁。
“都說了別這樣了……”
本來還在唉聲嘆氣的柯驍竹突然眼神一凝，舉在空中的兩臂突然向下擰在了男孩的胳膊上，同時借著這個點腰部發勁，雙腿一蕩勾在了他的脖子上。整個過程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男孩也幾乎沒有反應就被柯驍竹纏了個結實。
“抱歉啦。”柯驍竹抱著男孩的胳膊，身體一扭再一抻。男孩發出一聲慘叫，帶著柯驍竹一起栽倒在地。
柯驍竹落地后很快站起身，手上上多了一樣明晃晃的東西，眼尖的女孩一下子就發現了：“你帶武器，你不要臉！”
“哇你們真是惡人先告狀，本來就沒講競技精神好吧，首先都不是一個重量級的。”柯驍竹熟練地把玩著手上的雙截棍，“要不是這個擋著，那兩腳我直接就進ICU了。”
謝敏雪看傻了，臉上和身上都沾著泥水，就那么呆呆地跪坐在一邊，看了看柯驍竹，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捂著肩膀打滾的高個兒男孩，說不出話來。
“喂，可以了吧，沒事我們就走了。”柯驍竹看向那邊的兩個女孩。
男孩疼得滿臉是汗，牙咬的死死的，還能強忍下眼淚講話，倒是毅力可嘉：“你xx的耍賴……我沒有輸！”
“哎喲，尸體在說話耶。看來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啊，真是的。”柯驍竹一腳把男孩踢的肚皮朝上，蹲下身子用雙節棍抵在了男孩的咽喉處，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低嗓道，“如果是認真的，你已經死了。”
不知道在男孩看來，那一瞬間的柯驍竹是什么樣子，但見他臉色煞白抽搐的樣子，應該是被嚇尿了。
“你們呢？”柯驍竹昂起腦袋，生動地詮釋了什么叫“笑得一臉核善”。
兩個女孩在帶頭大哥認慫后也不敢在說什么，見狀柯驍竹也是滿意地一點頭，指了指謝敏雪：“不準找她麻煩，否則，你們懂的。”
在回來的路上，兩個風塵仆仆的孩子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到了店里，謝敏雪不停地圍著柯驍竹轉圈，擔心他哪里受傷了，又擔心挨打的那個會不會有事。
“就是脫臼而已，除了疼點問題不大，及時接起來就行了。”柯驍竹的書包都讓謝敏雪搶去了，生怕壓著他。
“你呢，你這個大笨蛋，那兩腳聽著多痛啊，躲也不躲……”謝敏雪還念叨著。
“腦袋你也看到了，沒事。”說著，撩起上身的衣服，“瞧，這兒也沒事，一點印子都沒有。”
“呀——你這個大變態！”謝敏雪羞惱地緊閉雙眼，舉起的手差點就呼在柯驍竹臉上了，“我回去了，討厭，壞蛋！”
柯驍竹笑看謝敏雪氣鼓鼓地跺著腳往回走，一轉頭晏先生竟從柜臺后面來到了他身邊，拎著他的手把他的手臂拽了起來。
“嘶……”柯驍竹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晏先生把他的袖子卷起，露出了條狀的紫色淤青。
“還好沒讓那丫頭看見。”柯驍竹咧著嘴道。
晏先生沉默地放開柯驍竹的手，把柜臺上的一只盒子拿了過來：“把你借的東西裝好，拿去寄了。”
“咦，先生你還會用快遞開拓業務啊。”柯驍竹把袖子放下去，搓了搓手，“不過能讓老伙計在最后幫我一次，也算是不錯的餞別了。”
見晏先生看過來，柯驍竹趕快說：“放心啦，沒有你的允許不能‘使用’當物，這點我記得很清楚。我今天也沒怎么用它，就是當了個護腕而已，不然怎么會傷得這么慘呢。唉，現在的防身術太被動了，而且這身板也沒怎么好好鍛煉……不過也是，法治社會了，不該總依靠暴力嘛。”
把雙截棍包裝好，柯驍竹又幫著把東西送到郵局去寄出。
“胳膊，怎么樣？”回來的時候，晏先生問他。
“嗯？”柯驍竹舉起胳膊掄了個圈，“還好啊。”
第二天放學，謝敏雪低著頭從教室里出來。本來被人羨慕能跟大姐大一起玩的她，因為突然傳起的流言蜚語，其他人都不敢跟她靠太近。
“敏雪。”柯驍竹出現在謝敏雪的校門口，對她招了招手。
謝敏雪眼里閃過一絲驚喜的神色，跑到柯驍竹身邊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輕點、輕點。”柯驍竹無奈地看著謝敏雪這個小八爪魚。
“你怎么來了，不是離家更遠了嗎？”謝敏雪雖然很開心柯驍竹來，但也還是要問。
還不是因為今早起床突然全身酸痛，先生說他是缺乏鍛煉，讓他以后放學跑一圈再回來。
“我們學校你也知道，管的不嚴放學又早，正好找你來了唄。”柯驍竹道，“怎么，不歡迎我？”
“哼！”謝敏雪臉一扭，把柯驍竹的胳膊抱的更緊了。
“扭著了扭著了！……輕點吧姑奶奶！”柯驍竹哀嚎。
“呀，難道是傷到胳膊了，你怎么不跟我說！”謝敏雪觸電般地松開手，緊張兮兮地去扒柯驍竹的袖子。
然而，柯驍竹的胳膊上什么痕跡也沒有。
“怎么了，神經兮兮的。”柯驍竹納悶地把袖子整理好。
“你以后別再逞強了。”謝敏雪低下腦袋，“……害我擔心。”
“沒有啊，我逞什么能，天底下怕是找不出一個比我還隨心所欲的人了吧……不過先生不能算。”
“你還貧！”
“哎喲別掐啦，你手勁兒怎么那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