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覓在魔界留了十日。
她去了忘川渡口,去了虞淵,走遍了市井街坊,登盡了魔界的險峰。
可她再未去過那座龐大的宮殿群。
她想、她念。
可她不敢。
或許,她該回去了。
潤玉托人給她傳了話,字字溫潤依舊,卻暗藏要挾。
畢竟她一個注定了要嫁與他的人,一個未來的天后,卻日日在這魔界逗留,又成何體統?
思來想去,她好像也沒什么理由繼續留在這里了。
她自個兒巴巴地賴著、求著,可那人又何曾愿意看她一眼呢?
“水神今日唱的又是哪一出啊,一邊討好著天帝,一邊又不忘到我面前賣個好?!?p> 旭鳳復活后獨闖天宮的那日,他對她說了不過兩三句話,卻是字字戳心,言猶在耳。
如今的她對他來說已經變了質,只是個邀功奪寵的戲子,只是個虛偽諂媚的小人。
她認了。
因為她知道自冰刃刺入他精元的那一刻起,自己便沒資格讓他不去怨、不去恨了。
不如早些離開,也給自己多留些念想。
她怕她看到更多不想看到的真相。
與其如此,她寧愿騙著自己,當他還是有那么幾分喜歡她。
魔界的魔障之氣本便與另五界的仙澤向沖,若是非魔之人待的久了,只會損人心肺,傷人元氣。
她在這魔界留了也足足一旬,如果再不回去,想必定會加重內傷。
可不知怎的,然后她不愿走。
‘好吧?!痈拐u,‘就在這里留最后一晚,最后一晚。’
說服了自己,她這才稍稍安了心。
依舊是漫無目的地閑逛著,魔界遍地都是盤囷復雜的穴道以及嶙峋怪異的亂石,她便挨個去看,挨個去觸,以此打發時間。
指尖突然觸及到了一絲潮濕的冷意。
錦覓借著幽綠的極光,將手抬至眼前。
那是一滴水漬。
再看向石上,凹凸不平的巖體表面覆了一層薄薄的白霧,在微光的映照下鍍了層銀灰。
夜已深,想必是寒露吧。
女子思忖著,神色變得有些茫然。
“咚——”驀地,身邊傳來一聲悶響,似是一團綠色的什么東西砸了下來。
錦覓被嚇了一跳,繼而定睛一看,半空中掉下來的竟是彥佑。
男子跪臥于地,大口喘著氣,俊逸的面容此刻顏色慘白。
他的一席青衣上染了不少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撲哧君?!”錦覓慌忙蹲下身,將他扶了起來。
“你這是怎么了?”
三日未見,怎的今天忽然以如此怖人的方式現了身。
“帶我.....去療傷,快......”彥佑的聲音已是微弱的幾近無聲,隨即便現了真身。
錦覓知道此刻不是問清明細的時候,便將那盤青蛇藏于袖內,站了起來。
彥佑是仙,魔醫醫不了他的傷,可若回了天界,她定會被潤玉再度囚禁。
思來想去,女子念訣,化作一縷仙氣,入了三重天。
在水鏡落了地,錦覓便急匆匆地向草屋走去。
老胡和連翹正在院子里栽花種草,見到錦覓皆是吃驚。
“小淘淘,你可算知道回來了!”老胡故作夸張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申訴。
“老胡?!卞\覓無心與他嬉鬧,“快把之前調制的祛毒草藥找出來?!?p> 熬了藥,注了靈力,彥佑卻還是昏迷不醒。
“這可如何是好,花界的圣草都用遍了,也不見他有所好轉?!?p> 老胡捻著胡子,蹙著一雙白眉,走上前觸了觸彥佑的手臂,繼而目光落到了男子手上的灼傷。
“這毒花界解不得?!彼?,“這傷想必是琉璃凈火所致,業火之最,毒灼攻心,只怕圣草也是無用的。”
“那該如何是好?”錦覓慌了神,她平日里總喜歡調制些花花草草的汁液,卻也只此而已。
“我曾聽說九嬰內丹丹元精純,毒性劇烈,卻是一味上好的烈藥,若是以此做引,以毒攻毒,或許能解了業火之毒也未可知.......”
聞言,錦覓立刻站起身來:“我去便是?!?p> 老胡大驚:“小淘淘,老夫勸你還是不要鋌而走險的好,那九嬰生性暴烈,九首性情各異,自千年前被火神殿下砍去一首后,便更是兇悍異常,你若取錯了內丹,徒勞無功不說,只怕連性命都保不?。〉竭€不如先煉些草藥先替他吊著命,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也是好的?!?p> 錦覓又怎會不知九嬰乃何方神圣,女子抿了抿唇,再抬眸,目光卻是一片堅毅從容。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祝我好運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