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是最后一個趕到。

　　他家住在丞相府隔壁，人經常是忙到半夜回家。

　　剛入夜，他還在尚書臺那邊加班。

　　受到呂布的傳喚，他心知有大事，急急趕過來。

　　和司馬朗掛著黑眼圈，臉龐憔悴，頭發發油不一樣。

　　荀彧儀表整理地沒有任何缺點，頭發看不見油光，渾身散發著一股蘭花香味。

　　繁忙的工作對別人是一種摧殘。

　　對他來說就像是打磨，讓他這個玉石散發出更耀眼的光彩。

　　“丞相，有什么緊急的事情嗎？”荀彧躬身行禮，目光掃向其余兩位，董昭，司馬朗。

　　沒有朱展的蹤影是在司馬朗到達之前，那位喝過幾口酒，就主動離開。

　　長安最高層次的會議，還沒有他的席位。

　　呂布端起案幾的酒杯，微笑道：“不要著急，先坐下，喝一杯酒暖暖身子。”

　　荀彧跪坐，給自己倒一杯冒著熱氣的酒。

　　“來，干杯，”呂布隔空碰一下，一口飲盡溫酒，透著桂花香味的熱氣沿著口腔沖入胃部，他呼出一口氣，道：“侍中朱展剛才向我報告一件事情，袁紹要打過來了。”

　　隨著呂布的講述，事情經過被一點點揭露。

　　荀彧全程聽完，眉頭微微皺起，道：“朱展的消息可靠嗎？”

　　董昭回答道：“韓司隸的回復是準確，他們抓到郭越，劉艾一家都在大牢待著，正在審問有沒有同黨。”

　　司馬朗手揉了揉太陽穴，腦袋有些暈，該忙的事情太多，已經擠滿腦子，讓他無法分出精力去思考更多問題，問道：“袁紹那么信任曹操嗎？兗州要是有失，袁術，劉備，都能威脅到鄴城的安危。”

　　荀彧看了他一眼，答道：“兩人是總角之交，關系比親兄弟都還要親。

　　以曹操的本領，短時間內，確實能夠擋住。

　　袁紹勾結馬騰興兵，從他的計劃可以看出，他是想要一戰摧垮我們，兵鋒威脅豫州，劉備必將回援。

　　僅剩的陶謙和袁術，心懼之下，也會撤兵。”

　　呂布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眼眸掃向三人道：“我們該如何應對？”

　　董昭摸了摸胡須，開口道：“若馬騰勾結袁紹，我們可以書信給韓遂，讓他認清現實，和我們合作。”

　　呂布靜靜看著，他繼續道：“韓遂和馬騰之間本有矛盾，我們大可以提醒一下韓遂，馬騰是公侯世家，袁紹四世三公，他是什么出身？

　　還有，馬騰為權力，連親生骨肉都能舍棄，他和馬騰關系能勝過血緣嗎？

　　這兩問足夠在韓遂心里埋下猜忌種子。

　　我們再允諾，事后讓韓遂為涼州牧，派兩名信使，一人送到韓遂，一人可以故意讓馬騰劫住。

　　兩人心里間隙必生，涼州便不足以威脅長安。”

　　“真正棘手的是袁紹，他擊敗公孫瓚，全軍士氣正盛，河內怕是擋不住他，”司馬朗揉太陽穴的手停下，夾起一塊肉塞進自己的嘴里面。

　　荀彧嘆口氣道：“傳信給張太守，讓他小心警惕，能守住溫縣最好，守不住，也可以退守洛陽。

　　這一戰我們必須要盡量拖延時間，堅持到天下大變的時候。”

　　呂布明白何時是天下有變，就是曹操那邊支撐不住，或是公孫瓚那邊有什么進展。

　　從戰略上說很聰明。

　　呂布不喜歡打防御戰，神采飛揚道：“沒必要畏懼袁紹，論兵馬強盛，我軍不遜色于他。

　　那家伙想要速戰速決，那就和他打一仗，看看誰才是天下最強！”

　　荀彧提醒道：“丞相，這樣我們的損失太大，不利于以后的發展。”

　　噸位到達袁紹這個級別，已經不是贏一兩場就能打倒的存在。

　　袁紹經營河北多年，人口，糧食，威望，什么都有了。

　　想要打垮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反觀他們這里，關中人口有限，河內丟了大半，河東弘農俱是殘破。

　　士卒只會越打越少。

　　呂布抬手虛壓，神色平靜道：“我理解你的意思，文若。

　　但沒有爭勝心的軍隊是無法打勝仗，我們不可能告訴將領們，守住，不要出去。”

　　荀彧默然，很不禮貌地直視上司的眼眸，從那一雙漆黑眼眸倒映出來的景色，是一片火海。

　　大堂，地面，案幾，連他這個人，都在燃燒著。

　　不需多勸。

　　他已經明白答案，呂布的優點是善戰，缺點也是善戰。

　　一旦遇到敵人的攻擊，想要讓呂布一直龜縮不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要打，那就要準備好糧草，征調民夫數量。”

　　呂布笑了，道：“辛苦你們了。

　　我離開關中，長安大小事務交給文若處理，侯成，宋憲，也聽你調派。

　　公仁隨軍出征，伯達，你看看自己的樣子，留下來多休息吧，我可不想看著你哪一天從工作崗位離開。”

　　司馬朗苦笑，沒有反駁，“我也有點擔心了。”

　　董昭打趣道：“不要學文若，他是異常的，越熬越精神。”

　　荀彧一臉溫和道：“別把人說得和妖怪一樣，我每天也有睡四個小時。”

　　司馬朗驚呆了，他一天睡八個小時都有些扛不住，荀彧一天四小時狀態比他還好。

　　人和人真得是差距很大。

　　呂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文若，你還是多睡一會。”

　　荀彧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會不會照做，他是沒回復，等下還要回去加班。

　　“正事商議完了，我們放松一下。”呂布沒有立刻散開，酒菜不能白擺，呼喚外面的舞姬，樂師入場。

　　半個小時后，他才散宴，送司馬朗和荀彧出門，讓他們回去好好休息。

　　董昭見兩人走遠，開口道：“丞相，我建議讓鐘繇為參軍，隨軍出征。”

　　呂布想了一下，點頭道：“既然公仁這樣說，那就讓他隨軍出征。”

　　大戰在即，一些不放心的人，丟在軍中就比較讓人放心。

　　起碼不用擔心會被背后捅刀子。

　　他倒不會認為鐘繇能發揮什么作用。

　　袁紹不是那種輕易露出破綻的人。

　　連擅長用奇的曹操，都是等到袁紹內部中出二五仔，才有機會用奇。

　　這次出征，必定是正面碰撞。

　　而正面作戰的話，呂布從不需要任何人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