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在我。

　　幾乎所有爭霸天下的人，都有過這種想法。

　　袁紹堅信自己是天命所歸，呂布也不意外，尤其是夢境的關系，天命在我這個想法，讓他深信不疑，遇到任何危機，心里都不慌，能夠坦然自若。

　　因為天命在他，那他就一定能成事。

　　眼前的困難都是一時，他未來的終點必是加冕為王。

　　以至于袁紹兵鋒直指河內，大多數人勸他等涼州那邊出結果，再考慮如何應對。

　　呂布認為涼州一定會亂，沒理會他們，留下侯成宋憲擔任左馮翊，右扶風拱衛長安。

　　他親率騎軍兩萬，步卒三萬出發。

　　讓董昭感動地想要落淚，這就是丞相對他的信賴啊。

　　大軍到達弘農郡，呂布匯合魏續，兵力到達六萬。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收到張遼傳遞的消息，得知袁紹已到溫縣。

　　急躁行軍的他忽然不急了，以正常速度往前，急行軍很消耗士卒的體力，只有在安全地方，才能夠那樣做。

　　隨時都有可能遇到敵人的話，正常行軍更能保障軍隊的戰斗力。

　　從弘農到洛陽，沿途所見的風景還是那么荒涼，看不見一絲活人居住的氣息。

　　想要將這里恢復到中平六年的模樣，或許需要花費十幾年的時間。

　　呂布在洛陽休整一夜，從張遼后續的情報能夠得知，袁紹沒有攻城的打算，在溫縣外十里安營扎寨。

　　其他將領都很高興，認為這是袁紹膽怯的緣故。

　　唯有鐘繇，董昭面上露出憂色。

　　袁紹采取守勢，無非是兩種情況，一種是等待他們主力到達，一戰而定。

　　一種是采取消耗戰。

　　前者還好，雙方都處于公平環境。

　　后者就是逼著他們進攻。

　　對他們來說是大大的不利，卻又沒辦法不進攻。

　　袁紹耗得起。

　　河北之地幾乎盡入他手，他根本不需要擔心糧草問題。

　　唯一的弱點是兗州。

　　但曹操善戰，麾下士卒皆是精銳。

　　只要袁紹保證他的糧草。

　　劉備，陶謙，袁術三路大軍想要短時間內擊敗他，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因為劉備陶謙還能一心作戰，袁術那是打不過敵人就打隊友的奇人。

　　荀彧一開始的作戰就是指望三路大軍拖住曹操，能擊敗都是意外之喜。

　　呂布不可能將勝敗的希望寄托在他們擊敗曹操上。

　　十二月三號，清晨。

　　河水奔騰向前，發出嘩嘩的聲音，有霧氣彌漫，讓對岸的景色顯得朦朧。

　　前軍有序地從橋梁走過去。

　　呂布坐在赤兔馬上，遙望對岸，軍營在霧氣的遮掩，少了以往那種肅殺，多出幾分縹緲離塵的氣息。

　　這里看不見袁紹的軍營。

　　他的目光仿佛能透過霧氣，注視到遠方盤踞著的龐然大物。

　　“呼。”他呼出一口白氣，壓下蠢蠢欲動的想法。

　　他已經不是往日那樣的身份，不可能輕易身先士卒。

　　他一旦出戰，就意味著戰爭邁入最后階段，不是你死就是我忘。

　　同時，全軍會失去總指揮。

　　沒人能夠沖鋒陷陣的時候，還能夠指揮全軍。

　　也不是誰都有本領，指揮這么多兵力。

　　己方陣營，拋開他之外，就是高順能夠做到。

　　可惜，高順不在這里。

　　“丞相為何嘆氣？”董昭從旁詢問。

　　呂布環顧四周，發現親衛臉上似乎有些不安，隨即明白董昭這么一問的緣故，他大笑道：“有點遺憾，不能親手斬下顏良文丑首級。”

　　董昭也笑道：“丞相放心，袁紹的首級必屬于您。”

　　“哈哈。”呂布大笑，左右親衛臉龐不安都沖淡了。

　　剛才呂布壓制沖殺本能，顯然是讓他們誤會，以為他怕了袁紹。

　　在這種時候，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部下士氣。

　　人人都可以做的事情，他不能。

　　這就是王者的代價。

　　呂布面上掛著自信的笑容，驅使赤兔往前。

　　過橋梁，大軍沒停，直接從軍營穿過，繞到溫縣北面。

　　霧氣已然散開，不遜色于城墻高度，比溫縣都占地要寬的營寨，出現在呂布視線。

　　呂布眉頭微皺，假如是想要一戰而定，這個營寨未免修建地太過高大。

　　“丞相！”

　　溫縣北面城門大開，一騎從里面沖出來，沿著士卒讓出的通道，筆直趕到呂布的麾蓋之下。

　　“文遠，袁紹軍營如何，你查看過嗎？”

　　呂布看見他，也沒有廢話，直接詢問正事。

　　張遼面色凝重道：“我親自上山查看過，袁紹軍營建得極為嚴整，攻破一層，內里還有兩層，左右不通，以寨墻絕路，看架勢，他們是想要采取守勢。”

　　“出此計者，必定是田豐。”

　　董昭在袁紹麾下待過，對于他的班底有什么人才，都是極為清楚，“張太守可見有兵馬調動離開大營？”

　　張遼搖頭道：“未有兵馬離開。”

　　“看來田豐計策沒能全被采納。”

　　董昭深知，以田豐的性格和謀略，絕不可能會單純采取守勢，“那只能是郭圖了，此人性格偏激，又擅于揣測上意，深得袁紹喜愛。

　　我們若進攻正面，袁紹軍營左右定會出軍夾擊，他們是想要以逸待勞。”

　　呂布摸了摸下巴，認為董昭說得有道理，他在袁紹麾下待過，也明白，袁紹沒有夢境描述的那么不堪。

　　就是袁紹后期有些愛面子，再也無法接受那種赤裸裸的諫言。

　　但他不是沒腦子，計策好不好，他還是能夠分辨出來，就是會稍微打點折。

　　“攻打營寨，騎軍無用，讓張濟，張繡叔侄領萬騎防御我軍左側，魏越領萬騎防御我軍右側，足以應對袁紹的進攻。”

　　呂布稍一沉吟，做出自己的應對，“至于攻營的任務，張遼，我讓你打頭陣，今天若不能攻破，我會換人，明白嗎？”

　　“必不讓丞相失望！”張遼重重抱拳，大聲回答。

　　這個安排傳達下去，其他將領沒有意義，或者說巴不得免去首攻的機會。

　　第一天攻營是苦差事，誰都不是傻子。

　　袁紹建得那么高的營寨，給個十天半個月都難打下來，還想著一天之內攻破。

　　這不是做夢嘛。

　　他們巴不得讓張遼先頂上七天，再換人攻打。

　　當然，那個想法是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