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營寨分為三層,每層之間相距八里,三層之后就是中軍大帳所在。
以土堆積成丘,高七丈,上筑有樓櫓,能夠俯瞰整個軍營。
袁紹登高而望,手按劍柄,從這里連前方的喊殺聲都聽得不太真切,更不可能直面那種地獄般的慘烈廝殺。
這里只有一片安寧。
像是眼前的戰場不存在一樣。
“真是勇猛啊?!痹B感嘆,他看不清人影,只能看見那鮮明的甲胄,在寨道越戰越勇。
這是超出他預期的事情,第一層竟這么快就被攻上來。
沮授從旁道:“明公,我觀呂布左右調動,皆是騎軍,可見他已有防備我軍兩面夾擊。”
袁紹抬眼一看,打趣道:“你眼神挺好啊。”
從這里看過去,呂布陣型就是一群黑點,哪里分得清是步卒,騎兵。
沮授面上露出笑容道:“先前我看他本陣沙塵揚起,必定是騎兵調動導致。”
袁紹大拇指摩擦在劍柄寶石,眼眸深沉道:“你想讓我放棄夾擊?”
“不,屬下以為,先放棄第一層,轉而守衛第二層營寨,吸引呂布深入,再讓張郃為虛兵,引呂布右翼騎兵出來,顏良將領統重兵擊潰左翼騎兵,斷呂布后路,一戰而定勝負。”
沮授說到這里,眼眸炯炯有神。
袁紹心里感到意外,他認識的沮授,從不是一個愛行險的人,素來講究穩妥二字。
現在居然會開口說一戰而定的話。
絲毫不考慮,若呂布長驅直入,趕在后路被包抄之前,突入中軍的后果。
“哈哈,”袁紹大笑,手拍了拍沮授肩膀,“很好,就依你所言。”
袁紹明白有風險,也不想繼續等待下去。
眼看著霸業將成,歲月流逝,他的鬢發生白,一顆心變得浮躁起來,再也不想慢吞吞的等待。
他昂首挺胸,手緊緊抓著劍柄,目光落在十幾里外。
轟隆隆。
磨盤大的石頭從空中飛過,發出雷霆般的聲響,砸在樓櫓的床駑上,裂痕浮現。
邊上士卒驚恐地逃脫。
緊接著,第二塊,第三塊,巨石強烈的攻勢之下,樓櫓塌了,來不及跑下去的士卒摔了下去,當場昏死過去。
張遼一馬槊戳穿敵人咽喉,抽出,血濺了他一臉,視線里,那桿旗幟在不斷遠離。
人頭攢動。
寬三丈的寨道兵力已到達一半對一半。
底下寨門讓沖車撞得轟轟響。
投石車又在不停發射,摧毀樓櫓,床駑。
攻破營寨就是時間問題。
而想要盡快結束,擊殺敵軍大將就是最好的辦法。
只恨那桿大旗在不停地躲避。
張遼再兇猛,也不可能跑起來。
他稍稍停歇,甲士迅速包裹上前,將敵人隔絕在外。
馬槊滴著血,發出叮咚的聲音,他低下頭,腳下是一片血泊。
身后甲士催促,他繼續往前,已經沒在動手。
寨道袁軍逐漸被壓制,卻沒有潰敗,一個個有序地從樓梯撤退,退往寨內。
延綿的帳篷支起,袁軍跑入其中,如入草叢的兔子,眨眼就消失不見。
張遼視線望向前方,一層又一層的營寨后面,那一座凸起的土丘,他深吸口氣,“還沒完,第一層寨攻破,還有第二層。”
轟隆。
沖車終于撞開寨門,天崩地裂的歡呼聲從前方傳回中軍。
寫有呂字大旗在風中飛揚。
呂布坐于赤兔馬背,方天畫戟朝前一揮,沒有任何遲疑,沉聲道:“全軍進攻!”
咚咚咚,中軍的鼓聲敲響,數里之外,仍能聽見,諸將循聲而進。
左右騎軍護衛,前,中,后三軍挺進。
同一時間,袁紹軍中鼓聲,號角齊鳴,左右營門大開,顏良,張郃各自率軍殺出。
“繼續往前,不要停下!”
張遼高聲呼喊,一群甲士簇擁在身邊,吸引更多士卒匯聚,他筆直沿著營道向前跑,想要揪著袁軍的尾巴,進入第二層營寨。
第二層營寨門大開,吸納第一層退后的士卒。
“快,快。”
守門的人大呼,看著張遼他們接近,己方還有人沒進來。
“這樣下去不行,我帶人去沖殺一陣?!?p> 一將開口,也沒有請示任何人,他在現場,就是最高指揮,叫上數百親衛,策馬從寨門殺出。
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數百騎卷起煙塵,像是一道黑色的鋼鐵洪流席卷過來。
?。堖|還真沒想過敵方會殺出來,還是騎兵。
“停下!結陣防御!畏懼后撤者斬!”他扯著嗓子大喊,也沒理會血汗混雜流下時的粘稠感覺。
往日他素來都是坐在馬上,揮馬槊的那一個。
今天,他還是第一次體驗到,別人坐在馬上,自己在馬下的感覺。
戰馬臨近之時,半邊天空都讓人給遮住,這樣的視覺給人造成一種強烈的壓迫力,仿佛不是在和正常人交手,而是面對一群巨人。
擋在張遼面前的甲士輕易被撞飛,他巧妙避開,兩把長矛戳下。
矛尖刺破空氣,尖銳的嘯音夾雜著馬蹄聲,灌入耳中。
張遼抓住一桿長矛,拉扯阻擋另一把,右手持馬槊捅穿右邊騎兵,再跳起來,腳踩著馬鐙上馬。
戰馬沒有因換主人而停止,他踩在馬背,往前飛撲,馬槊刺穿那名騎兵脖頸,人首撕裂分離。
左右長矛捅過來。
張遼單手抓著無首尸體丟向左側當長矛,右手馬槊蕩開右側長矛,人頭掉落。
他左手揪住人頭長發,將這個人頭甩向前方。
那名騎兵看著人頭飛過來,下意識用長矛蕩開,瞳孔放大,陰影一閃而黑。
張遼又往前跳,馬槊粗暴撕裂這人脖頸,故技重施,他硬是從頭殺到尾,落在最后一匹馬背上,視線總算是能夠看見前方寨門。
左右再無敵人。
他急忙調轉馬頭,滿腦子就是一個想法,往前。
趁著寨門還沒有關閉,他策馬向前,這一舉動出乎所有袁軍的預料,寨墻上的弓弩手都忘記放箭,眼睜睜看著他沖到下面。
“攔,攔住他!”
底下的人驚呼。
“哈哈哈,我乃雁門張遼是也!”
張遼狂笑,手中馬槊如死神揮舞的鐮刀,帶起一片片血花,殺入第二層營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