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上式！”張發發喊著號子，四只超過三米的狼筅帶著槍尖和枝杈，猛地扎向剛要沖過來的敗卒，逼得他們腳步一滯。后面方掌柜連同數名悍勇，卻大叫著從人叢間擠了出來，這些人眾顯然更加凌厲，手中腰刀甚至是倭刀，或直劈，或橫砍，顯得頗有氣勢。但是卻無卵用，狹小的山門處，上方空間基本被滿是枝杈的狼筅全部占據，那些氣勢洶洶的進攻，全被那巨大的毛竹抗下。

　　“上三步，刺！”伴隨著命令，洪門士卒中的藤牌手和長牌手在狼筅的掩護下，緊上三步直接壓向了他們的前陣，正好頂住了彎腰躲過狼筅的土匪，不過這些土匪的刀法可不是四海幫那些剌唬可以比擬，瞬間壓得沒多少實戰經驗的刀牌手，只剩防守，無法攻擊。

　　方掌柜更是手上舞刀花，下盤掃堂腿，直接踹倒一個長牌手，虧得長牌高大，落地后還能保護主人，否則下一手滾地刀就能要了那人性命。

　　洪門后面的長槍手卻因為遍地尸體傷兵，不得不慢了一拍，堪堪戳傷兩側露出的敵人，老匪們憑借靈動的身法，就讓他們再無下槍的機會，而且荷蘭式的長矛超過四米，在這個環境下，想要精準刺殺，簡直沒有可能。

　　眼看形勢就要陷入僵持，張發發再次發出指令：“閘下式！”

　　四根狼筅齊齊下拍，惹得那群如老鼠般靈活的賊寇也不得不滾地后撤，他們的武藝也當真高強，無數枝杈落地，愣是沒有擊中一人。

　　看到拉開了一些空間，適才焦急萬分的陳恭馬上下令：“單腿跪！”

　　兩組鴛鴦陣前排十二人猛地下跪，露出了后面早已裝填完畢的8個火槍手，如此近的距離，如此密集的敵人，就算此時火槍命中幾率不高，但現在明顯打偏更難。剛才還神器活現的悍匪此時幾乎把己方的陣型壓成了一個凹形，但仍然阻止不了刺鼻的硝煙伴隨著彈丸一起撲向自己。

　　緊抓著一個嘍啰擋在身前的方掌柜，逃過了這一劫，一邊招呼眾人繼續上前，一邊用眼色暗示幾個老匪，悄悄退出人群。

　　“斧頭幫的，全都給我過來！”眼看著寨門還剩下不到50米的距離，方掌柜非常后悔把所有的弓箭手都排給了孟奎，否則還可以憑借這弓箭和火槍對射。盡管那是群只會劈柴的夯貨，但是為了讓自己最后的殺手锏奏效，此時也只能拼盡每一分力量了。可是他話音還未落，就聽得遠處又是一陣排槍聲響。意識到眼前人群可能會會崩潰，方掌柜又招呼著自己親隨死死的頂主后撤的嘍啰。

　　陳良站在遠處炮車之上，努力想看清前面的情景，觀察到陳恭第一輪火槍奏響，便不斷地向里面增派火槍手。由于洪門現階段敵人普遍缺少長兵的情況，陳良在和張發發叔父商量后，把鏜把手改成了火槍手，這樣能提升鴛鴦陣對于遠程的殺傷力。

　　賊匪的頑強讓他驚訝，但是令他更出乎預料的是，明明看到了排槍的威力，對方還是選擇繼續向胡同內增援。陳良不禁回憶起卡瓦略當時的論斷：“古代戰爭，除了士氣和士兵技藝的差距，單位面積內投入的人員密度決定了戰爭的勝負，而火器的應用，使單位面積內火力密度變成了決勝因素，所以第二階段的任務就是聚敵，用我們的火力優勢去兌換他們的人員優勢！”

　　戰爭的模式已經改變，即使里面的匪徒再兇悍，他們也難逃戰爭思維和武器裝備的落后。陳良放下望遠鏡，對于勝利的信心更加充足了。

　　不過陳恭此時完全沒有這種心情，對面不知怎的，扔出了一堆斧頭，注意力完全擊中在面前賊匪的洪門部隊，一下子傷了三個人，其中充任火槍手的李老八更是被劈中了面門，也不知道能否活下來。還好自己的士兵普遍裝備著鐵盔、胸甲，否則這一波不知要傷亡多少人，不過還好，敵人的斧頭就扔了一波，而且陳恭已經能看崖壁的盡頭了。

　　“后面火槍手停止射擊，還有二十米，兄弟們加把勁，沖進去我們就贏了。”陳恭一邊鼓舞著士氣，一邊抄起藤牌連撞帶砍，頃刻間還真讓他砍倒了三人。這仿佛是壓倒駱駝地最后一根稻草，土匪們看著頭盔都在滴血地陳恭，再也受不了心頭的恐懼，爆發出驚人的斗志，一舉沖散了方掌柜的督戰隊。

　　面前壓力陡然一松，洪門士卒們像開閘的洪水一般奔向了大寨。而此時的方掌柜卻退向了山門左側，這最后的殺手锏該用上了！

　　“退，退回去。”剛剛沖出谷口的張發發大聲呼喊著，他被面前的場景驚呆了，兩側不知多少人正舉著長槍，向他們奔來，長時間的搏殺，遲滯了大家的反應，變陣稍顯緩慢，瞬間便有一個火槍手被戳中了腰間，他甚至連還擊都無法做出，直接軟綿綿的躺在了地上。更有一個藤牌手，活活被兩根同時戳中的長槍撞翻在地，馬上就被亂槍扎死。

　　方掌柜此時也得住機會，對上了一個長槍手，那個士兵的槍確實出的又快有準，奔著自己的喉嚨就來了，方掌柜手中倭刀一橫，將長槍架開，刀勢居然不停，左腳向前一邁，直接斜劈進了對方的脖子，一顆年輕的頭顱，就這樣地掉在了山寨的地上。

　　看著自己看家的四十二個長槍手，生生將敵方逼了回去，方掌柜總算松了一口氣。可惜敵人居然出了山道就列出陣型，否則自己完全將這些前鋒統統都消滅在這里，奪回谷口。

　　張發發帶著狼筅手們擋開對方一次次攻擊，但是面對長槍，這些只練了三個月的新手，還沒辦法做到限制對方走位，配合槍手擊殺，他們只能邊戰邊退，盡量的保護自己的隊員。

　　陳恭此時也是左支右拙，士兵的損失和裁掉了鏜把手讓他沒辦法將陣型變成更適宜的兩儀陣。只能狼狽下令，讓大家退進谷口，利用狹窄的空間，才堪堪穩住了陣線。

　　“沒事，只不過再來一次，用排槍把他們轟回去就行了，現在做的就是爭取時間，讓后面的火槍手趕緊整隊。”陳恭調整著自己的思緒，正準備下達新的命令，可忽然一陣狂風吹過他的臉頰，這陣風也徹底吹滅了他心中剛燃起的火苗。

　　自己怎么沒注意到，剛才谷口沒有多少煙霧，原來是起風了。火繩槍風大時根本無法使用，因為風會把火門上的傳火藥吹走，這下子，陳恭竟然一時不知所措起來，趕緊派人跑回去報告。

　　寨門外，陳良本來看著自己的隊伍沖進山寨，極為激動，正想帶著后面大隊進去掃蕩殘敵，卻不想只過了兩分鐘自己的隊伍就又退了回來。聽到傳令兵介紹前方情況，陳良有些擔心了，自己裁掉鏜把手，無疑使鴛鴦陣對長槍的防御能力降低了一大把，這時再沒有火槍的支持，恐怕前面的兄弟都要折進去。

　　不過，跟洪門這些練西班牙大方陣起家的兵玩長槍對線，對面的賊寇你們是認真的嗎？

　　“所有長槍兵集合，火槍手扔掉你們的火槍，拿起匕首，給我當老鼠兵，深井島上學的你們都忘了嗎？今天就讓我們再做一回深井兵！”陳良拿著軍刀，自己率先站在了谷口。

　　不多時，一個橫排五人，縱列六人的方陣就聚集起來，鐵甲閃耀，長矛如林，向著深谷大踏步地前進，此時天光已漸漸放亮，回到旗桿下喘氣的常掌柜，好像看到一個樹林沖著自己移動。我這是碰見什么妖孽了，又是大炮，又是火銃，現在這又是什么鬼玩意？常掌柜很生氣，后果嗎，貌似并不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