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一位凡人能夠踏足北境。
也鮮有古典準確記載著能夠確實穿越虛無海的航道。
更別說,那海里有怪物,其身軀盤根錯節,其靈魂烏黑無光,其曾經作為女神麾下的看門狗于大海上興風作浪了數百年。
直到莫名焚天星火墜地,將它們連同半個大海一齊燒為了灰燼,這才終得平息了這股海上風暴,讓比鄰眾神居所、極境冰原的那道萬丈飛瀑重現世間。
現在,通過錨定星辰之法、成功降落到了瀑布前方的基里安,他當即托起了雙臂、便叫一圈漆黑的領域邊界輕松吞沒了瀑布的一角,無視了那重達萬噸的水壓,而那掛銀的瀑布背面尚有一條隱秘通道,其頂端連接著光明,且一眼看不到頭。
然頃刻間基里安入內,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待白光流過其眼盼,映入他心扉的正是一片與天邊完全持平的純白雪原。
只見,這里冰面如境,雪海苦深,遠眺之下竟無半點其它生靈的活動跡象,哪怕是一只隨風搖曳的小草也沒有。
基里安隨即成為了這片冰原上唯一的活物,且當烈陽當頭照時,他也完全感覺不到一絲溫暖,也只有這冰原上恒古不變、日夜不息的風雪陪伴著他。
原本根據雙子提供的線索,他只需一直向北,便能找到神殿玄宮的所在地。
但彼時冰原卻因為‘虛無主’的徹底消失而失去了可以穩定此地魔素亂流的守護獸,于是乎,持續千年已久的白凈世界便在魔素亂流的刺激下,化為了暴雪卷天的蒼白地獄。
而當基里安這位實際造成了‘虛無主’死亡的推手踏上了這片土地后,當地名為‘冰雪’的死亡天使就此分分鐘纏上了他。
縱使用火油瓶加火絨布暖身,基里安依然能時時刻刻感受到徹骨冰寒對自己求生意志的掠奪,且只有‘不可侵犯領域’能夠幫助基里安徹底抵御這種酷刑般的折磨。
只可惜,基里安心里清楚無色技對自己而言是一把雙刃劍,也是在不久之前,他才在雙子與六級鑒定術的幫助下成功解析了這個技能,并由此知曉了為何在技能維持期間、自己為何會愈發的虛弱。
原來,這技能在分解萬物的同時也會傷及使用者的靈魂,甚至可以這樣去形容它,‘不可侵犯領域’是一種可以輕易抹消世界規則的魔法。
而世界規則本就是根源一般的存在,縱使基里安親眼見證了許多不合理的規則,縱使部分規則壓根沒有存在的必要,卻又正因它確實存在,所以整個世界都將跟隨規則繼續運轉下去。
正常人根本無法幸免,也僅有具備了‘無色技’的人們可以做到。
比如說,勇者萊恩哈特的‘無想轉生’,它顛覆了生與死的概念,將與之相關的世界關規攪拌的稀碎,更像個詛咒一樣始終縈繞在擁有者周身,被動將其變成了永遠無法獲得解脫的‘活尸’。
再來,便是劍帝雷克薩手中的‘世界斬’了,雖說沾上星液的是他手中的圣劍,但掌握著何時劈出斬擊的人卻是一位真英雄。從結果而論,‘世界斬’屬于可以斬斷規則的一類技能,也就是說若不是萊恩哈特有‘無想轉生’傍身,那適合終結勇者的最佳人選就不該是基里安了。
而精靈女王也曾付出了視力換來了能夠看見未來情景的‘未來視’,只可惜對于女王而言,人類的生死存亡其實并不重要,她也總是會將目光鎖定在精靈一族的前途之上。因此便不難解釋她為何總能看到世界毀滅的結局了,與門羅不同,這位精靈女王的心胸實則是非常狹隘的,以至于她總想利用其他種族,又總想把拯救世界的大旗立在自己身側。
于是乎,無論精靈女王向未來投射出了多少次目光,她欲望構建的精靈族拯救全世界的畫面卻一次也沒有出現過。因此她判定世界只會走向滅亡,而她則對這樣的世界感到了深深的絕望,一次又一次帶領全族的遷徙便是女王對于自身期望屢屢落空的回應。
且當門羅通過不斷研究原典,自成一派的構筑起了‘未來視’法陣后,他卻因自己人類的身份,看到了與之完全不同的未來。在這個未來中,世界確實還有希望,這便成了門羅之所以答應與精靈女王合作,并又重新透支自身生命、重啟召喚異世界來客的契機。
就這樣,他們最終選擇了基里安,不是因為后者有多優秀,而是因為安妮母親的突然介入,令得基里安的出現推后了整整50年。
基里安當然清楚自己之所以還活著,多半是因為勇者即將擺脫封印,留給世界的時間已然不多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事起初是門羅在與女王的合作中突然意識到了對方的野心,于是甘愿犧牲自己,指一口氣榨干自己的壽命,并在那一年撒手人寰突然暴斃這件事,隨后便快進到了教國內部血腥權利斗爭的開場。
在此之前,也是門羅親自求得了最后的湯迦黎人夫妻的幫助,請他們干擾了這場召喚儀式,多給了基里安(魂魄)50年的滯留期。
畢竟如果不這樣去做,基里安只會跟在他之前同樣被召喚過來的37人一樣,在‘犯錯’后慘遭精靈族的滅殺。
現今,從結果而論,門羅確實是賭贏了,他救了基里安一命,卻在世人永遠解不開的誤會中,背負著罵名永世不可超生,但這些會令他感到后悔嗎?沒人可以知道。
至少,基里安仍會在無形當中繼承他的意志為守護人類的未來而繼續前進,就像之前說的那樣,‘不可侵犯領域’能夠消弭規則,抹去根源本身,無論是物質還是魔法,都將在這一領域中灰飛煙滅,轉瞬間歸于無色。
萊恩哈特自然也不例外,畢竟‘無色技’本就來自于規則,雖有妨礙、屏蔽、短時間更改規則的力量,其他人的‘無色技’卻永遠達不到基里安所能達到高度,即為將世界歸于無色的至高權能。
在分析出這樣的結果之后,基里安去見女神,便僅僅是為了求得引出萊恩哈特,并將之困在原地的方法。
畢竟對方若是能逃的話,那基里安便不能集中力量消滅掉他,其最壞的打算便是把靈魂都獻祭掉,將領域擴展到最大范圍,卻因不清楚是否能夠確實照拂到萊恩哈特,而將出現極為危險的變數。
事關最終一戰,基里安斷不可以托大,之所以拋下同伴,獨自前行,便是早早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令他沒能想到是,就在自己深入冰原的第七個夜里,一串水做的流星雨頓時裹挾著冰雪砸入了他的帳篷中。
待基里安猛的從大團火絨布交織而成的睡袋中驚醒時,突然映入其眼簾的是一張冷若冰霜的俏臉。
且當對方與他四目相對后,便當即撞入了他的懷中,大喊道:“大騙子,大混蛋,無論如何,你別想甩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