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兩匹駿馬在初陽下不快不慢地前進著。它不像是在跑,也不像在走,速度比走要快,比跑要慢,撒著歡子邁著輕松的小碎步。在轉過一個彎,能看到前面的小山坡的時候。坐在黑色駿馬上的黑衣男子突然揚起手中的墨龍刀,示意后面跟隨而來的馬車及馬車后面騎著駿馬的六男五女停下。
其實隊伍的最后面還有一人,這人不喜歡騎馬,所以一路拎著大刀,憑借自己矯健的步伐一直在后面跟著。雖然他的身體塊頭很大,跑起來卻一點也不費力,就連一滴汗也沒流,應該是使用了某種輕功之類的身法。
待隊伍全都停下,一位依著華麗風度翩翩動作飄逸的戴面具男子從前方飛掠而來,他雙腳輕輕落地,抱拳行禮道:“公子,前方山坡上跪著一名女子,她說她在等待柳公子。”
被叫作公子的黑衣男子朝山坡上望了眼,眼神充滿質疑,口中重復道,“等我,就一個女子?”
見公子投來了詢問的目光,面具男揚了揚手中的折扇,心領神會道:“她不會武功,周邊也沒有發現可疑人等。”
公子點了點頭說道:“好,那就過去看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干人等,來到女子跟前,眾人停下腳步,唯有黑衣男子繼續騎著烏騅馬前進,直到馬首與那女子的臉快要貼上的時候,方才停下。
女子身穿白衣,身形修長,身材略顯微胖,舉止端莊高貴得體,應該是富貴人家出身,知書達理,內有乾坤。
“小女子拜見柳公子,拜見土國六王子。”白衣女子行禮道。
馬上黑衣男子一愣,看向地上的女子說道:“你知道我是誰?”
女子沒有抬頭,繼續保持跪拜姿態說道:“柳公子身穿黑色長袍,騎著一匹黑色烏騅馬,有白衣劍神慕容風陪同,又有四大游俠護送,另外還有一輛特制馬車跟隨,車內坐著布衣老先生,馬車后跟著五大美女殺手,四大天王,十二生肖。這種種特征表明,您就是柳公子。”
龍昊然饒有興趣地跳下烏騅馬,揚起墨龍,挑起女子的下顎,欲要將女子的面容看個真切。
女子并不反抗,心靜如鐵,眼神堅定,任憑他擺布。
龍昊然一番打量后,收回墨龍刀,捋了捋烏騅馬腦袋上的毛發,詢問女子道:“我好像并不認識你,你也從未見過我,為何在此地等我,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難處?”
這女子一身狼狽,臉上還留有未干的淚痕,非明是遇到了極大的難處。她的眼神中更是透露著堅毅,有種,舍得一身剮能不皇帝拉下馬的決絕。龍昊然對她多看了幾眼,點了點頭,再看女子時,眼神里已經多了幾分欣賞,少了幾分輕視。
女子不緊不慢說道:“小女姓王,單名一個玉字,家住金陵城,家父經商,生活豐衣足食,算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從小讀書識字,生活原本平靜安康,直到小女十歲那年,家父遭人陷害,家道中落,日子開始變得貧寒,母親怕我吃不了苦,也是心疼我,于是將我寄宿在清水城姑姑家,不幸三年前,父母雙雙殞命,我便回去吊念,三年守孝已滿,等我回到清水城,卻得知姑姑家遭山賊搶劫,姑父姑媽命喪黃泉,就連六個尚未出家的表姐妹也遭了賊人的毒手,我那唯一的表哥,是個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自小更是身體不好,在與賊人搏斗時,不幸被賊人一刀砍斷了脖子,也一命嗚呼,離我而去。都說柳公子行俠仗義,懲惡揚善,抱打不平,四方游走,快意恩仇,小女便在此等候,希望遇見柳公子,能為小女主持公道,懲罰賊子,小女無一為報,愿做牛做馬,報答公子。”
龍昊然聽此,已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緣由,見女子并沒有撒謊跡象,才向前走出幾步,揚起頭往山坡下望去,那是一座繁華富饒的城鎮,他詢問道:“前面就是清水城?”
女子回答道:“是,翻過這座小山坡,前面就是了。”
龍昊然連續問了三個問題,“你不怕我殺了你,又怎會斷定我會走這條路?我會幫你?”
女子語氣堅定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斷,也相信公子的為人。”
龍昊然點了點頭,換了個話題問道“你會騎馬不會?”
女子道:“小女不會騎馬。”
“真是麻煩,小豆芽,過來一下。”龍昊然沖著馬車喊道。
小豆芽將女子從地上扶起,兩人進入了馬車。龍昊然吩咐屠一刀前去捉拿山賊,其余人等翻過山坡進入清水城。
清水城內有一條寬廣清澈的河流,河上修建了一座宏偉霸氣的石橋,可讓人不解的是,竟沒有一人從這座橋上經過,反而在橋兩邊的河水里停靠了不少的小舟,路過的富甲商販到了橋頭,都要從馬車上卸下沉重的貨物,然后分批次用小舟將其運輸到對岸,就連馬匹,車廂也要單獨用小舟運送過河,然后再重新裝車趕路。
龍昊然一行人十分不解,詢問得知,這一切都是城主大人的命令,沒人敢說三道四妄加評論。
這橋一沒有破損,二沒有年久失修,看樣子是剛修建不久,好好的橋,卻不讓人走,這是何種道理。龍昊然這一路行來,見到的奇怪事情不少,可這種事情卻是第一次遇到。
“橋不能走,真是奇了怪了。”龍昊然嘴上說著,一人一馬率先走上了石橋。
兩邊的人見到有人走上了石橋,全都大驚失色,亂作一團,說三道四,亂汪汪一片。
很快就有巡城的士兵趕了過來,他們原本想把膽大的闖入者抓捕關押,卻發現對方比己方人多,就沒敢貿然出手,而是命令一人前去通報守城將領,其余人等站在橋邊叫囂,即使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也不敢輕易上橋。
亥豬早已憋了一兜子悶氣,拎起盾牌來到幾名巡城士兵近前,二話不說就將幾名士兵打倒在地。
很快守城將領騎著戰馬而來,他哪是亥豬的對手,一招就被掀翻落馬,口吐鮮血,強行撐起身體,勉強站立,老老實實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個清楚。
原來這座橋是由全城百姓集資修建,在一年前就已竣工,竣工那天城主請來掌管五座城的拿名侯爺前來觀看,侯爺見了后極為滿意,說城主志民有方,號召其它幾位城主前來觀看,并當面獎賞了城主一面侯府金牌。
自那以后這座石橋就出了名,城主就不允許人們踏足石橋半步,生怕損壞了石橋半分,平時派人盡心維護,并親自封這座石橋為觀賞橋,意思是只作為觀賞用,不允許有人踏足,平常百姓更是連摸都不允許摸。
橋不能走,又不能阻止人們過河,所以就有了擺渡小舟在河面上穿行。
人們一開始鬧得很兇,甚至有人以命相搏,可都無濟于事,落得下場卻是吃牢飯,關勞營,挨毒打。
小舟每渡一次河,都要收取一定的費用,而這些得來的收入卻全都落入了城主的手中,城主見此喜不自勝,更加堅定了觀賞橋的理念,專門聘請文人騷客,為觀賞橋賦詩作畫,四處傳唱。
這時,遠處有成群的士兵前來,正中間有一頂做工精細的豪華大轎。街道兩邊的平民見到后,紛紛避讓,生怕惹怒了轎子上的人。
來到近前,士兵們組成列陣,手握兵器對準橋上一群人,還有一些士卒正在拼命地劃著小舟,欲要到河對岸包抄,畢竟對他們看來,對岸的士卒太少,不足以對橋上的人造成威脅。
等一切都準備就緒,轎子上的人方才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親后,從轎子里悠哉游哉地走了出來。
“我說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違抗我的命令,私自上橋。”這人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錦繡官府,不緊不慢的說道,“全都給我抓起來,壓入牢房,等我哪天心情好,想起來了,再慢慢的審訊。”
這中年人正是清水城城主萬年青,他有八個老婆,卻至今沒有一個老婆為他生下一男半女。
“城主,莫要急著動手,你可知道我是誰?”龍昊然并沒有下馬,而是把玩著手中的墨龍刀,聲音洪亮地說道。
中年人聽此,先是一愣,隨后瞇起雙眼,仔細打量橋上的公子,他的眼神慢慢變得嚴肅起來,最后充滿了驚恐,“披黑袍,騎黑馬,手握墨龍刀,你是,你是柳公子,龍昊然。”
中年人大驚失色,立刻屈膝下跪,“下官見過六王子,望六王子治下官怠慢之罪。”
這城主倒是個圓滑之人,一看來人自己惹不起,立刻賠禮道歉,笑臉相迎。
龍昊然道:“本王子問你,這橋到底能走不能走。”
城主一臉苦色道:“能走,大家都能走,之所以修建橋,就是為了方便兩岸的百姓,既然橋已修好,全城百姓都可通行。”
“那這一年為何不讓百姓們從橋上經過?”
“呃,這,這……,”城主的臉色像是吃了蒼蠅一般難看,靈機一動,想了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說道,“這是為了確保安全,經過這一年的觀察,這座橋果然如同工人們說的那樣結實耐用,完全可以正常使用,今天正好有六王子在,就由你來宣布,這座清水橋,從此刻起正式投入使用。”
龍昊然笑道:“你倒是很懂得進退,既然這樣就……”
正在這時,從遠處飛奔過來一個人影,原來是前去抓捕山賊的屠一刀回來了。此時他的手中拎著一個被打得看不清面貌的男子,屠一刀將山賊頭往地上重重一摔,后者傳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公子,我把這賊人抓來了,不過事情另有隱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人指使,這個幕后之人正是清水城的城主萬年青,而這賊人卻是萬年青的弟弟,萬年紅。”屠一刀咬牙切齒道說。
“噢,竟有此事,萬年青,這又該作何解釋。”龍昊然眼神冰冷,死死盯向清水城城主。
萬年青嚇得身體一軟,哐當一聲跪倒在地,“下官,下官,罪該萬死。”
屠一刀見此,先是一愣,隨后大步走向爬伏在地上的萬年青,一把將其拎起,怒喝道,“青水城城主就是你,你就是萬年青,我看你應該改名叫萬年死好了,作惡多端,為官不仁,以權謀私,荼毒百姓,我今日就要摔死你。”普通一聲將這城主給扔進了清水城。屠一刀原本想把他給摔死在石橋上,卻因為憤怒沒有控制好力道,竟將人給扔出了橋欄,掉進了水里。
看著萬年青在水中不斷掙扎,兩岸看熱鬧的人群卻沒有一人愿意下水救他,就連此刻正在劃舟的人也在有意避開他,寧愿繞道而行。
面對罪惡沉重的萬年青,百姓沒有救他,曾經在他手下做事的士卒們也沒有救他,任由他在水中掙扎,呼救,直到他的聲音完全淹沒在河水里。
隨后人們像瘋了一樣跑到岸邊,將停靠在岸邊的船只砸了個稀巴爛。還在水中渡船的舵手見此,連忙向岸上虎視眈眈的彪形大漢們示弱討好,連連表態求饒,說只要讓自己上了岸,第一個動手砸船。
眾人一陣歡呼,站在橋面上手舞足蹈,慶祝,道喜,像是過年一般。
躺在地上的山賊頭子萬年紅早已被眾人打的頭破血流,活生生變成了一個紅色的血人,顯然已經活不成了。
龍昊然等人在臨走之前,在橋的側面用劍刻上了三個字大字“便民橋”
馬車一路前行,小豆芽興沖沖地向身旁的白衣女子靠近了一些,充滿興趣地問道:“你去鳳凰城做什么?為何要跟我家公子同行。”
白衣女子王玉看向小豆芽,語氣平淡的說道:“我喜歡你家公子。”
小豆芽聽到女子的回答,如遭雷擊,先是一臉吃驚地與女子對視一眼,隨后猛低下腦袋,一言不發,心神不寧,整個人變得浮躁起來。
女子莞爾一笑,繼續說道:“騙你的,我現在無依無靠,了無牽掛,只是想去鳳凰城逛逛,看一看天下第一城到底是何模樣,是不是真的像傳言的那樣繁華,美麗。”
小豆芽心中一陣竊喜,滴溜溜轉動著水汪汪的眼珠子,嘴里小聲嘀咕道“哦,是這樣呀,那就好。”
女子拉過小豆芽的手說道:“我與你的命正好相反,你是前半生受苦,我是后半生受苦,我們也都因為他而改變了命運。”
小豆芽詢問道:“你是說公子。”
女子自言自語道:“不久后,你就會成為他的女人,而我勢必要成為新一代的王后。”
小豆芽瞪大了雙眼,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坐在馬車角落始終低頭看書的布衣先生。布衣先生對這邊發生的一切像是沒有聽到,沒有看到一般,臉上沒有任何波動,思緒始終沉浸在手中的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