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你真的不去送送靳三公子么?”伍寧一邊承露一邊問,
“不去。咦,你看這芍藥開的真是絕了。果然是皇宮啊,大冬天還有這么艷麗的花朵?!鳖欆饺毓室獠黹_話題,她可巴不得那個紈绔趕緊奔赴沙場多吃些刀劍的苦呢,但她忽然想起前一日,靳南風似乎心里有事。“算了,不想了。”她用力甩甩頭,沒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經放在面前的芍藥上很久了。
“阿芙,可別就摘了,娘娘宮里好不容易也就這么幾株盛放的花株了?!蔽閷幰婎欆饺卣咽址旁诨ㄉ习淹妫B忙制止道。“你知道這花別名是什么嗎?”
“宰相?”顧芙蓉靜靜看著伍寧,等著她繼續“賣弄”。
“別離草?!蔽閷幰庥兴?。
“嗐,走吧?!鳖欆饺卣娴氖欠饬?,伍寧總是能扯的很遠。她順手把開得最艷的一朵擷了。
“顧芙蓉?。?!你這個辣手摧花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伍寧的喊叫聲生生震落了一地的碎瓊亂玉。
“略略略,你來咬我啊,”顧芙蓉踏著碎雪,跑得輕盈:“反正娘娘不愿出來賞雪,還不如把這花弄了去給她賞玩呢?!?p> 伍寧手托承露瓶跑得辛苦:“顧芙蓉我倒是要看看,你把花拿了回去娘娘會不會給你好臉色?!?p> “娘娘,你別哭啊,奴婢,奴婢錯了?!鳖欆饺乜粗矍奥錅I的周后,手足無措,恨不得扇死自己:“要不奴婢給您煮什錦鍋?您不是最喜歡了嗎?”
“你不用管我,阿芙。”周后拿錦帕拭了眼角,平復著心緒,緩緩說道:“御花園的臘梅也開了么?”
“正是盛放的時候呢,”伍寧欣悅道:“娘娘想去看看么?”
“不去了,你們替我看了罷?!敝芎笳f完便又躺回了榻上。她并沒有責怪顧芙蓉,只不過想起了剛入宮那會,每年的梅花盛放都是后主先發現的,他會殷勤地牽著她的手,耐心地叮囑她注意腳下,溫柔地給她斜插一朵最好看的梅花,在鬢邊,那時的鬢邊,可非海棠紅啊。再后來,中主逝世,后主先來豫章,自己不在,會命人帶她去御園賞梅。而今.....周后輕輕撫了下并沒有亂的鬢角,把一滴苦澀抹去。
顧芙蓉邊給周后掖被角,邊臨時編了個理由:“娘娘,我想去研究下新菜系。”
顧芙蓉對伍寧使了個眼色,伍寧會意,她便快步退將出來。
“司臨,把你衣服借我?!鳖欆饺卣业秸谄珡d掃雪的小太監。
“你又要干嘛?老規矩,穿一次十文?!彼九R已經是老江湖了,因為身形相近,顧芙蓉自打進宮就老是借他衣服去流竄。
“財迷!!又沒人來,你掃這破雪干嘛?”顧芙蓉真是跪服在司臨膝下了,這世間竟有比她還愛錢的。
“彼此彼此。顧大財主,我可是記得你一個冰糕收我十五文呢?!彼九R把衣服遞給顧芙蓉。
“有本事你夏天別找我買。”顧芙蓉擺了個鬼臉。
“有本事你別借我衣服,話說知道你要借,我可是沒洗呢?!彼九R回敬。
顧芙蓉聞了聞手里的衣服,有皂角的清香。她才不信這小太監會不洗衣服呢,他可是她手里最大的胭脂水粉顧客呢。
“喏,天冷了,送你一支護手膏?!?p> 司臨忽然有些后悔要她的錢了,自顧自地思忖道:顧芙蓉這個貪財鬼其實也挺可愛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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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午門場院里群臣匯集,后主以皇后鳳體欠安為由,叮囑周后在柔儀殿靜心養病,而周英出現在了送行之列。
裝扮成小太監的顧芙蓉垂手立在殿側。落雪紛飛,殿下的靳南風在鎮南節度使林仁序背后,不見臉色,只見得戰甲锃锃,畫戟霍霍。
忽然,殿上斜飛出一抹嫣紅,顧芙蓉定睛細看,是和玉公主不假。顧芙蓉只見銀色身影下馬,雪地里紅色和銀色交織,而殿上周英,面上盈盈依舊。她趁人不注意,悄悄從側邊殿階退了下去,她無暇去猜測和看好戲。反正自家小三爺失了東城還有西街,失了周英,總會有倪瀾和玉居上。而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去完成。
御膳房內,顧芙蓉滿臉堆笑,如春光融融,左右逢迎,東討西就。不一會兒,便弄了叮叮當當一簍子東西。
“阿芙姑娘,說好的哦,到年關,你可得給我打一對‘春鵑啼棠’啊?!睆N娘寧玉邊把鴨腸鴨血牛肚放入顧芙蓉簍中邊再次提醒。
“沒問題,給你加兩朵海棠?!鳖欆饺匦南耄@鴨血,真鮮嫩。
“那那那,我的對襟大氅呢,阿芙姑娘?”阮蓉忙把菌菇塞進顧芙蓉簍子里。
“包你滿意?!鳖欆饺剞吡宿邩I已冒了尖兒的菜品配料。
“我還想要個會叫的雀兒呢,阿芙?!闭粕状逘柭暼艉殓?,硬是甩給顧芙蓉一條金龍。
“知道崔大廚你時間觀念重,我決定改良改良,保你見了歡喜?!鳖欆饺靥鹛鸬氐馈?p> “阿芙,我呢,我呢?”
“阿芙姑娘還有我,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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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芙蓉小雜貨今日打烊啦,諸位明兒請趕早?!鳖欆饺貜潖澭瑪[擺手表示歉意。她愛錢,但是更愛自己,前世翹過辮子一回,今生便更知道怎么見好就收,所以她從不接超過自己精力能承受的范圍的活兒。
顧芙蓉輕快地走出膳房,身后唏噓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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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芙蓉深深以為,這漫天飛雪,要是來一口辣油碟的毛肚,再配上一杯酸梅汁,便是最好的享受。
周后也饞這一口,后主更饞。雜菜湯,什錦鍋,是個廚子都會做,但都不能得顧芙蓉之十一。她決意賭一把。
晚來天無雪,明月照花林。顧芙蓉安排伍寧和司臨在矮亭搭灶安鍋溫小酒。先是,她把酸梅汁煮好放雪地里冰鎮好之后,喝了一口,還是決定火鍋配花雕。
煙氣繚繞,香味四溢,雖然此處花園沒有那處好,但是顧芙蓉知道,若要賞梅,后主可是繞不過這地兒,是人都喜歡趕趟兒圖新鮮,她就不信愛寫詩弄風月的后主會錯過這滿園的梅花。顧芙蓉有信心,只要后主來這兒,就一定繞不過她的廚藝。
一碟鴨腸已下肚,一碗鴨血眼見得到了底,毛肚在鍋里翻騰,黃喉也火候剛好,爽脆可口。顧芙蓉邊試菜邊念叨這狗男人怎么還不來。
“嗝,阿芙”周后打了個響亮的飽嗝,旁邊丫鬟太監還不及笑,她自己倒先爽朗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失態失態,你這丫頭,以后少弄點吧?!?p> “哈哈哈,娘娘,明明您也沒吃下多少呀?!蔽閷幰贿叺咕埔贿呎f:“喝點酒壓一下吧,等會再吃?!?p> “這什錦鍋,還是阿芙做的合我胃口,即便是冰天雪地,也覺著這身子,暖了許多呢。”周后接過酒,呷了一口。
“娘娘,您快別夸了,我會上頭?!鳖欆饺財[出一副醉酒樣,惹得幾人更是捧腹不止。
“咳咳,皇后今日可是好雅興?!惫蝗珙欆饺厮?,他來了,但是旁邊裊裊的是她。
眾人都忙行禮。
后主連忙扶起周后:“你身子弱,禮就免了吧?!苯又溃骸半藿袢章牭糜鶊@的臘梅開得正歡,便過來瞧瞧,沒擾了你的興致吧?”
“陛下說的什么話,既是陛下喜歡,怎的就說擾人了呢?”周后畢恭畢敬。
“姐姐,這是煮的什么呀,聞著好香啊,阿英可以一起吃嗎?”立在一旁的女英開口,說話間,自是身形搖曳。
這周英,進宮已有三月,明著說安慰自家姐姐,暗地里,顧芙蓉可是知道,兩人暗通款曲,后主詩詞相贈,后宮遍地是他們兩恩愛的場地,就差柔儀殿還保有一方凈土了。
“伍寧,添碗筷。”周后吩咐道:“阿芙,可還有酒?”
“回娘娘,還有新茶。”顧芙蓉回,她意有所指:高級茶藝師就得配新鮮綠茶。
周后惋惜。
“回娘娘,這什錦鍋,氣性燥熱,而綠茶可以清腸排毒養顏美容呢?!鳖欆饺卣Z氣尖細。
周后不覺有恙,一旁忙著布筷的伍寧司臨聽了卻是懂了七八分,相視間,彼此了然:這顧芙蓉,太剛了!
“皇上,臣女覺著,綠茶比溫酒要好呢?!敝苡⒙曇羧缑摹?p> “好,那就依你?!焙笾骺聪蛑芎?。周后點頭,伍寧忙把最綠最新的茶拿新晨的雪水煮了端上來:“娘娘,今年最綠最新最潤口的綠茶?!?p> 顧芙蓉見周后放下了箸,借口火大湯底少,加了一回高湯更加了一回作料。周英小巧可愛的鼻尖上迅速地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而后主也免不了脫去了氅子,只剩單衣卻還命人擼起了袖。周后臉上的哀沉,漸漸變成了玩味探究。
第二日,便傳來周英哭著想娘想家鬧著回家的消息,而后主也因感染風寒纏綿病榻,便由著周英歸家了。
顧芙蓉跪在前院的毛墊上開心地數著散落的銀子,這銀子,是周后賞賜的,這跪罰,也是周后下令的。
“啊,女人啊,你的心,像海底的派大星。”顧芙蓉不禁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