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動扶梯上抽煙的人
在高鐵站嘴上叼著香煙的人總是尤其的多,不光是剛從車上下來煙癮犯了的男人,還有即將上車,由于旅程不能抽煙,不管旅程長短,打預防針似的先來一根的男人,即便上車前并不打算抽煙,也要往嘴里塞上一根,讓嘴唇和肺記住最近一次煙草的味道,不然漫漫旅程,就太難熬了。
在這群抽煙的男人里,有這樣的一種人,剛過檢票閘機口,便停下匆匆的腳步,放下大包小包,從外套口袋里掏出或藍或綠或黃或紅的香煙盒,從中掏出一支或長或短或粗或細的香煙,再從口袋里掏出樣式不一的打火機,有從便利店花兩元或者更便宜的價格買到的塑料殼子,細長條狀,看起來很廉價,卻非常實用的打火機,也有金屬拉絲亦或奢華的浮雕裝飾,又短又寬,里面注滿燃油,拿起來沉甸甸的,打火滅火打開蓋子都會發出清脆咔噠聲的防風打火機,總之,男人用大拇指輕輕撥動打火機,打火機的上面便噴出火來,對著嘴里叼著的那根香煙屁股微微點燃,煙草便閃爍著紅色的火星,肺部猛吸一口氣,男人臉頰兩側的肉凹進去,香煙屁股像爆竹的引信閃著紅光向嘴的方向竄動著,兩三秒之后便停住了,恢復了原始的靜態,只是煙草從黃色變成了灰色,此刻從香煙屁股里飄出一縷細細的煙幕,男人輕舒一口氣,一陣猛烈的濃煙從鼻子和嘴巴里噴了出來,活像煉鋼廠煙囪里冒出的滾滾濃煙。
自此,煙算是點燃了,男人嘴上叼著的煙不必用食指和中指固定著了,像是嘴唇上粘上了透明膠水,再怎么猛烈活動,也脫離不了嘴唇這道關卡,男人便把打火機放回口袋,重新拿起大包小包,走上了自動扶梯。
香煙屁股飄出一縷縷青煙,像是城市中汽車的排氣管。男人只能瞇縫著眼睛,自動扶梯向下或者向上運行帶動的風把這青煙吹到后面,扶梯后面的人群也都瞇縫著眼睛,像是看日全食沒戴日食觀測鏡或者只戴了墨鏡的一群人,有人開始咳嗽起來,年輕媽媽懷里抱著的孩子開始哭鬧。男人似乎覺得不過癮,在扶梯上放下大包小包,熟練地夾起嘴上的香煙,深吸一口,又吐出一陣濃烈的煙霧。
到達扶梯頂端的時候,男人手上夾著的香煙屁股上掛了長長一截淡灰色的煙灰,瀟灑地用食指輕輕一彈,煙灰便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四散飄去,種子并未飄出多遠距離,落到了扶梯上的人群里。
男人用嘴唇叼住香煙,重新拿起扶梯上的大包小包,瞇縫著眼睛在站臺上走著。后面的人群像是打開軟木塞的香檳酒,從扶梯上四散開去,努力躲開那一縷縷從男人嘴里飄散出來的青煙。
站臺上人群排好隊等著高鐵進站,吸煙的男人總不在隊伍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就像工廠里高矮不一的煙囪,一起噴著滾滾濃煙,列車停下,男人最后猛吸一口,似乎要將香煙整根吸進肺里,竄動的火星燃盡了最后一絲煙草,男人在吸煙處捻滅只剩過濾嘴的香煙屁股,一邊努力地擠進隊伍,一邊從繼續從嘴里噴出嗆人的青色煙霧,人群躲閃著那縷煙,男人瞅準了縫隙,用力地擠進了車廂。